第14章 看牙
学校每月底会有两天半的月假，通常都是周五上半天，下午开始放假，连着周末休息两天，云柚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月底。
上午最后一节课，她和舒雨嘉提前收拾好书包，掐表倒数，放学铃声一响，老师说完下课，前脚刚走，后脚两人就从后门跑出去了。
舒雨嘉边走边问：“你放假出来玩吗？”
“不知道啊，我回去了可能要被我妈盯着写作业。”
“都一样。”舒雨嘉叹了口气，“你等会儿怎么回去啊？跟你发小一起吗？”
云柚点头：“对呀，我爸来接我们。”
楼梯口没有姜南星的身影，云柚估摸着她们班可能拖堂了，便让舒雨嘉先走，自己留下来等她。
她站在角落，靠墙捏着书包带子，耳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动声，还有离她愈来愈近的嬉戏打闹声，她始终没有抬头，往里收了收步子，以防被误伤，可说笑声临近时突然停了，视线范围里也出现了一双灰白的运动鞋，两侧都有大logo，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款式。
就，很丑。
但又很豪。
“云柚，在这等谁呢。”
云柚抬眼，那双又丑又豪的鞋主人是柯旸。
嗯，确实很符合他的审美。
左边个子很壮的那人，她在程立办公室见到过，叫彭高俊，旁边长得斯斯文文的是1班班长方开宇，再旁边，就是柯旸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周淮让，脚伤完全恢复了。
依旧带着那副半黑框眼镜，斯文是斯文，但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距离上次云柚在楼梯间摔了个狗吃屎被他看见已经过去一星期了，这一周里，云柚每次见到他，脑海里都会自动闪回丢脸的那幕。
两两相视，一个诧异，一个窘迫。
她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当天下午周淮让还伞时究竟是秉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肯定觉得她很白痴吧。
毕竟她既踩过他的脚，也把豆浆泼到过他身上。
她和周淮让的境遇是算命先生看了都要说八字不合的情况。
柯旸继续说：“还是在等我们！”
好自恋一人。
云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我等我朋友。”
柯旸眼前一亮，还想接着问，余光却瞥见周淮让没等他，先走了，忙不迭跟云柚说：“拜拜拜拜，下周见。”
“等等我，阿让。”
“就你话多，让哥都听不下去了。”
“彭高俊，来来来，我们打一架。”
“哎，老程来了。”
“卧槽，哪里哪里。”
“方开宇，你又他妈吓老子。”
“儿子真懂事，还知道担心爸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服了，我闭嘴。”
男生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云柚只能凭说话语气来判定谁是谁。
听到那个自称爸爸的声音时，云柚啧啧两声。
人狠话不多，还得是让哥。
云建树早早就来了，顺道接上了南星奶奶，一起在校门口等俩孩子放学。
云柚和姜南星穿过篮球场，远远看见学校门口停着一辆咖色suv，显眼得很，当然显眼的不止是颜色，而是降下车窗冲她们俩挥手的云建树，震耳欲聋的车载音乐从车窗缝里钻出来，一米开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张柏芝的那首《星语心愿》。
云建树喜欢唱歌是昌渝街街坊邻居众所周知的事，走到哪儿哼到哪儿，他常说要不是他年纪摆在那儿，肯定要去快乐男声拿个名次回来，这话也就忽悠忽悠小时候的云柚，等她大了再听便知道自家爸爸是在做白日梦。
不过，云建树虽然没有达到参加比赛的水准，但卡拉ok的水平还是有的，至少不像李知惠那样五音不全。
车载音乐吸引了校门口不少学生及其家长的目光，云建树却始终置若而然，仿佛始作俑者不是他似的，此情此景，云柚真想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
两人出了校门，嗖地一下上了车，连忙升起窗户，手动屏蔽掉外人异样的眼光，云建树自然是不知道青春期少女的心思，他不慌不忙地启动车子，驾驶座的车窗依旧大敞着。
“爸爸，你来多久了？”云柚问。
“11点就到了。”
“我昨天在电话里说了我们11点40才下课，你干嘛不晚点来。”
“我多等会算什么，肯定不能让我家姑娘等我啊。”
云柚系好安全带，得意地笑。
南星奶奶也笑了：“柚子，你爸对你是真好。”
“那是，我可就柚子这一个女儿。”
姜南星：“云叔叔，云峥要是听到，肯定要闹了。”
“那臭小子，闹就闹吧，成天惹我和她妈生气。”云建树调低音乐声音，又问：“新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还好南星和小江哥也在，适应得快多了。”等车子驶离校门口，云柚突然想到什么，她转过身子跟姜南星说：“忘了问小江哥回不回去了。”
姜南星：“他知道云叔叔今天来接我们，如果要回去会提前跟我们说的。”
云建树说：“小江回去家里也没人。”
“这孩子父母都在外地，从小就独立，懂事得很。”南星奶奶惋惜道。
“林宸骁肯定会去新家找他玩的，我们放两天半的假呢，到时候有空我和南星也去找他。”
云建树：“你觉得你妈会让你出去玩吗？”
“不，会。”
云柚很有自知之明，两天半的假期，李知惠确实没打算让她出去玩。但人算不如天算，放假第一天，云柚外婆打来电话，李知惠急匆匆就出门了，八成是她那惹事生非的舅舅又闯祸了。
李知惠离开前反复叮嘱云柚在家认真写作业，不要看电视，云柚满口答应，但在人走后的下一秒便打开了电视机。
看得正起劲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李知惠打来的，云柚以为她是来查岗的，连忙把电视调成静音，确保周围没有其他声音，她按了接听。
“喂，妈妈，怎么了。”
听筒里传来声音：“在写作业吗？”
“是啊。”
“没看电视吧。”
“当然没有！”云柚心虚地看向亮着的电视屏幕。
“你爸和小峥回来了吗？”
“还没有。”
对面顿了几秒，又说：“刚刚利尔口腔的徐医生给我打电话，上次拍的片子出来了，他说现在要过去一趟，我给你爸打电话没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这边可能要晚上才能回去。”
云柚一听，机会来了，见缝插针：“实在不行我自己去吧。”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怎么去？我不放心。”
“那要不我让南星陪我一起，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李知惠迟疑：“也好，那你问问南星。”
“马上去问。”
“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去的话要注意安全，把手机带好，等会弄完了就跟你爸打电话，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玩。”
“好嘞，知道了。”
—
到了利尔，徐医生简单跟云柚说了片子的结果。
前期她已经拔掉了四颗牙，戴上牙套后，每隔2周左右需要加紧一次，拍片子是因为医生前两周加紧时发现云柚似乎有一颗乳牙还没有长出来，但仅凭肉眼分辨不出，所以只能通过拍片辨别。
结果和医生所说相差无几，虎牙下方确实有颗乳牙埋在牙龈里面，表层太厚导致牙齿迟迟未长出。
医生担心的是万一收紧过程中乳牙慢慢长出来，旁边的牙齿会因此挤变形，到时候更加不好办，但如果等它自己长出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会耽误最佳矫正时间。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通过少量多次切掉乳牙表面遮盖的牙龈，迫使让它长出来。
这样做有效且快，可也是最受折磨的。
云柚没办法做决定，她在电话里跟李知惠说了具体情况，让她拿主意，李知惠当机立断。
切！
医生提前告知她，过程会有点难受，还让姜南星在旁边抓住她的手，尽管云柚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当麻药打在牙龈上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挤了出来。
酸酸涨涨。
好！！疼！！！
云柚带着开口器，说不了话，喊不了疼，灯刺得她眼前直泛金光，只能通过捏紧姜南星的手缓解紧张。
麻药后劲上来了，她没有知觉，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凉的手术刀划在牙龈上，用力时，她甚至能隐约听到割裂的声音，恐惧大过身体上的疼痛。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爱护她的牙齿。
俩女生，一个躺在牙椅上接受“制裁”，另一个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别开头，云柚越害怕，手上的劲儿就越大，姜南星的手都被捏红了，她依然一声不吭。
相比之下，最里面一张牙椅上的男生显得十分不淡定，从刚刚开始喊得一声比一声高，不知道以为在杀猪。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以医生在云柚嘴里塞了一团棉球收尾，她需要咬30-40分钟棉球用来止血，之前拔牙也是这样，这方面她还是很有经验的。
医生交代了具体注意事项，让云柚下下周记得来复查，并叮嘱她要饮食清淡，说到一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南星？云柚？”
云柚和姜南星纷纷转身看过去，不成想说话的人竟是柯旸。
徐医生：“你们认识啊？”
柯旸抢先回：“我们是同学。”
“那你这位同学可比你坚强多了。”徐医生似乎跟柯旸很熟，调侃道，“刚刚整个屋子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柯旸悻悻地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云柚没办法开口说话，棉球被口水浸湿，又不能吐。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找个垃圾桶吐掉多余的口水。
姜南星：“陪她看牙。”
帮柯旸补牙的女医生摘下手套，指了指云柚和柯旸：“那你们俩来前台登记一下。”
利尔口腔地方并不大，三人跟着医生从里间走出来，柯旸却往反方向走，在标着休息室的房间门口停下，推开门，冲里喊：“阿让，我好了，走了。”
话落，云柚脚步停了，猛地回头，周淮让刚好走出来，双手理着黑色夹克的衣领，眼镜别在内里衣领上，眯着眼，望向不远处的云柚。
大概是看得吃力，他带上眼镜，下一秒画面变得清晰，少女正睁着那双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脸颊右侧鼓出一个小包，还有嘴角。
等等，她嘴角旁边亮晶晶的一行是什么！
柯旸顺着周淮让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瞬间焕发光彩，指着云柚，差点笑岔气。
“不是吧，云柚，周淮让已经帅到让你流口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