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宋离傍晚回来的时候有些疲惫，今日给王老太爷治疗头疾，还算顺利，原本不该耽搁他中午回家的时间，可从王老太爷家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小医馆，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被人从里面给赶出来。
他起初也不想多管闲事，可听那孩子跪在地上一声一声的求人，那医馆的人却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拿着扫帚出来轰赶，他实在于心不忍，就将那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孩拉到一边问了缘由。
原来是昨个晚上下大雪，把小孩家屋子压塌了一半，正好把小孩的爹给砸了。
现在小孩的爹昏迷不醒，小孩人小没法把爹弄到医馆来，就求村里的相邻帮忙，但村里人见小孩家是两年前才搬进来的外姓人，家里又穷，万一去了医馆让他们垫付银子可怎么办，都摆了摆手关门拒绝了。
小孩只好自个儿从村里跑到镇上医馆来求大夫上门替他爹看诊，不过人家医馆看小孩穿着破烂，又只有两三个铜板，就把小孩给赶出来了。
闻言，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提着药箱，在街上拦了一辆驴车，付了车夫铜板就随小孩去了小孩的家里。
小孩父亲被横梁砸了背，后脑勺也撞到了地上，再加上小孩先是在村里到处求救了一番，又步行去镇上求医耽搁了救治的时间，让伤患更加严重，最终费了好半天才将人抢救过来，小孩家徒四壁，诊金自然是没有的，不仅如此，药材钱都还是他掏的。
这会儿见到娘子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宋离心里有些歉疚，同时也有些矛盾今日之事他是否做错了？
家中祖训：医勿重利，当存仁义，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年幼时背诵祖训，他也不懂其含义，父亲就会耐心的用白话向他解释：“身为医者，不可看重利益，要有仁义之心，病人的性命最为重要，比千金还要贵重。”
他今日遇上了，若是视而不见，见死不救，将来百年归老，也没脸面去见底下的列祖列宗。
可若每次遇到穷苦之人都帮其看诊补贴药材，那他又如何挣银子让娘子过上好日子呢？
季绾刚才就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了，不过她正忙着往锅里贴饼子，也顾不上出去瞧是否宋离回来了。中午回家前她顺便也拿了条鱼回来，正好很久没吃铁锅炖鱼贴饼子了，这不，就做上了么！
这会儿见宋离进了厨房，有些疲惫惆怅的模样，就关心道：“今天累着了吧，要不先回房歇一歇，估摸着还得一刻钟左右才能吃饭。”
“还好，也不是很累。”
宋离不想让娘子担忧，说罢，就让两个小侄女回屋去玩儿，他便抢了往灶台里添柴的活计。
季绾把饼子贴完，盖上锅盖，也坐到了宋离的边上。
“今日出诊还顺利吗？”
见娘子问起，宋离将今个儿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我见小孩家里太穷，就没收诊金，那小孩父亲虽说抢救过来，但还得吃上一个月的药来调理，不然也会……所以，那些药，是我买的……阿晚，我……”
说道最后宋离有些心虚，生怕娘子听了会生气。
季绾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了一下宋离的唇角，一触及离，只是为了安抚这紧张心虚的小傻子。
“不必解释，我能理解的。”
换做是她自己，也做不到见死不救，何况宋离还是大夫呢。
但有句话她还是得和宋离说清楚：
“以后遇到类似这样的情况，咱们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能帮就帮，但如果不是性命攸关，那些人家里也不是真的穷的揭不开锅，诊金和药钱还是得收的，不是有句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么，咱家现在还没有到‘达’的地步，帮人也只能量力而行。”
宋离这次免诊金补贴药材，她是认同，但她担心宋离年轻，涉世不深，以后要是每次遇上人哭穷就心软不收诊金，还自掏腰包贴药钱可咋办。天下可怜穷苦之人何其多，目前他们可没能力救济那么多人啊！
前世她一个同事的老公每次遇到乞讨的都给钱，亲友一说自己家里出了啥事，他也大方借钱过去，哪个地方出了天灾或是有哪些可怜的小孩或老人得了重症，他也立马捐款，本来这没什么不对，甚至还会觉得这人心善。
可问题是那同事老公家里条件一般，房贷也没还完，存款也没多少，甚至她同事还在省吃俭用，就是为了在成为高龄产妇之前存够足够的奶粉钱好早点生个孩子，家中的经济能力根本负荷不了同事老公所谓的“心善”，最终那同事还是选择了离婚……
“我知道了，多谢你，阿晚。”
宋离见娘子没有怪罪于他，长松一口气。又听闻娘子的建议，他也觉得十分有理，祖辈们曾经义诊赠药那也是之前家中并未出事，钱财不缺的情况下才会每年抽出半个月来行善举，他现在可没那能力，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小家才是。
……
“姑姑，这是做了什么，闻起来好香啊！”
季嘉武一进厨房就问道一股食物的香味儿。
“铁锅炖鱼贴饼子，你们赶紧先洗洗手。”
季绾给几个小家伙打了一盆热水，试了试温，觉得不烫才把热水端了过去。
季嘉武这个吃货，那可是最积极不过了，洗完手就端着碗围在灶台边上，他往锅里瞅了瞅，锅边整齐地码放着两层贴饼子，底下那层饼子有一半浸在了鱼汤里，一看就知道吸饱了鱼汤的味儿，在加上炖鱼的香味一个劲的往他鼻孔里窜，馋得他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于是连忙把自己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姑姑，我要底下那层沾着鱼汤的饼子，还有鱼……鱼肚肉。”
他吃东西比较粗心，不像阿文那样吃鱼肯慢慢挑刺，明明觉得鱼背肉更好吃，还是选择鱼刺少的鱼肚。
其他几个小的见状也围了过来，“姑姑，我要……”
“阿晚……”
宋离瞧见也端着碗凑了过来，他也想被娘子“投喂”。
季绾白了宋离一眼，继续给几个小孩分饼子和鱼肉，侄子侄女的年纪小个子矮，灶台近一米高，他们不方便自个儿往碗里夹鱼和饼子，才要她帮忙，宋离这么高个儿，竟然也凑过来，真是，不怕丢人！
季远见阿姐在忙着给小侄子侄女们夹菜，一时顾不上姐夫，就帮忙给姐夫碗里夹了一个饼子：“姐夫，我帮你夹，你是喜欢吃鱼肚肉还是鱼背肉？”
宋离见妻弟如此“贴心”，讪讪道：“呃，我自个儿来吧，阿远，你先去吃。”
上午娘子做的美食他可没吃上，这会儿得多吃些补回来才是，娘子不肯帮他夹菜，他自个儿夹吧，哎！
ps:
祖训内容摘抄自：
“医勿重利,当存仁义,贫富虽殊,药施无二。”(明·龚廷贤《万病回春·云林暇笔》）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