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断碑孤女坟
第13章 断碑孤女坟
吐锈老钱一般人可能会按字面意思理解为上年代的生锈铜钱,真正的吐锈铜钱是那些下葬之人的口含钱,又称之为压舌钱,口含或口含银。这样的铜钱该怎么分辨呢?普通铜钱都是生出青绿色的铜锈。而这吐锈老钱不同于这些,上面都是长了一些白霜。由于是含在死人嘴里的,吸纳了太多的尸碱,便产生了很多结晶盐。只要是铜钱上有淡蓝色霜雪一样的晶体,基本上都可以确定是棺吞人,口含银。
紫叶小阴蒿又是什么东西呢?据说这种植物喜阴,终生不见阳。只长在孤女坟的棺材里,它还特别会挑地方,就生在死尸的枕头上。说它是蒿子,还不如说是类似金针菇一样的菌群。由于它是吸收尸体津液和腐气长成,是一种至阴物。这东西只在阴历小雪大雪两日,亥时生根,长成。子时吐叶,生孢,落土。只有日子和时辰对才能见的到。去早等个八时辰,去晚就得等一年。具说有很好的膘命功效。
老爹一见我还有的救,就跟听到老佛爷的圣旨一样。立刻就东家借西家讨的准备东西,忙了两个多时辰才把这些东西凑齐。主要是那四枚明代吐锈老钱比较难找。也好在我们这里种地时,经常能挖出银元铜钱。这些东西不值钱,也无需上交。家家户户都有半罐子存货,等着凑够数量熔掉铸犁头。老爹摔了十多个邻居家的泥罐子,才凑够四枚吐锈老钱。
老爹准备完需要的东西,便拎了当年老九头送他的两瓶高粱白和一柱子黄香。急匆匆的向东泽家跑去,借了自行车驮着短把铁锨,涨着酒气一人向孤山子出发了。
姥姥岁数大了手脚无力,慢慢把我扒光,将我四仰巴扎的展在火炕上。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了一阵子,在我手脚分别垫了个小木枕,将绳子紧紧系牢固定住我的手脚。小木枕是特制的,应该用的大兴安岭一带的樟子松做的,有一股浓重的松香和麝香味。木枕呈马鞍状,弧面上镶满了绿松石和血珊瑚。两个边缘各有一孔,穿出了一条小指粗细的牛皮绳。木枕四围还绘制着古朴的祭祀纹饰,由于年代久远,已然看不清图案的细节。
她转头掏出四个精致的铜雕支架,放在我的手腕和脚腕处。将四个接碟放置在了支架上,每个接碟下又分别放了一截点燃的小蜡头。燃烧的蜡头,就这么一点点将麻子油加热着。
她不断的观望着麻子油的状态,当麻子油开始产生气泡时,她果断将那四枚老钱,投进接碟里。铜钱一入接碟,就沉进了麻子油里。
姥姥见后,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伸出手指在油碟里画了个圈,然后又再老钱上一点。老铜钱立刻跟着她的手指浮了起来,稳稳的漂在液面上。一动不动的,就像是镶嵌在上面一样。
她见四枚铜钱纷纷浮起,莞尔一笑。她是在庆幸自己虽然岁数大了,但手艺似乎并没有生疏多少。同时也意味着自己的外孙,又多增加了几分生机。
姥姥弓着背慢慢的从炕上站起,拔出窗框上插着的锥子。她对老妈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就连老妈纳鞋底时,安置锥子的地方都是一清二楚。她弯着腰,将锥子放在蜡烛上燎了燎。又把锥尖,在早已准备好的小盒子里沾了沾。用手指肚,将红色药膏均匀的涂抹在锥子上。
随后一瘸一拐拖着满是水泡的脚,来到我身边。伸出左手两根指头,在我的手腕上摸索着。手指在我的手臂上滑动着,突然两指交错一弹。好像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她表情一定。握着锥子的手立刻发力,在我的左手腕皮绳右侧连扎了五下,瞬间就出了五个血点。她的动作之快,完全不像一个老人该有的速度。锥子如此用力,插的如此之深,手腕竟然没出一丁点的血。这针孔刚刚还是鲜红色,片刻就封闭起来变成了黑紫色。姥姥看到这一切,表情就是一愣。当手脚都挨个扎完,发现都是如此这般。
她不由的有些吃惊。放下手中的锥子嘀咕着:“好,我请你们出来,你们不出来。看来我只能逼你们了。”说着姥姥用锥子,在我的后背上密密的刺着。又从包裹里掏出一只毛笔,沾着事先早已备好的白酒朱砂和一种叫换天骨的混合物,在我的身上画着。后来我才知道换天骨,就是姥姥她上一代土仙萨满的骨灰。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我的脊椎两侧被刺满了针孔。身后还被纹了一个三尊兽面旗的图案。且全身被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图案。整个人都被画成了俄罗斯套娃了。
火炕烧的滚热,姥姥画完最后一笔,满头大汗的倚着被伙垛,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这接近半宿的折腾,别说一个老人,就是一个小伙子也扛不住。此时大致已经到了亥时,姥姥不断看着窗外,等待着老爹身影的出现。
当她估摸着时间已经接近时,放弃了对老爹的等待。努力爬起,颤抖着皱巴巴干瘪的双手。戴上百鸟彩翎冠,点起了六更还魂灯,转身穿回五谷星斗袍,嘴里喝出了古朴悠悠的四平敛魂调。
她忍着脚上水泡破裂的痛楚,在我的身边跳跃起来。急促的敲打着三鬃文王鼓,反手用麻绳扎好了引路双童子。躬身抽起一柱祈命香,点燃插在了我头顶前的香炉上。
姥姥岁数大了腿脚不在利索,咬着牙连蹦带跳的帮我续着命。她眼见着祈命香飞速的燃烧着,她焦急起来,额头渗出了大颗汗珠。此时蜡头已经变成一滩蜡水,火苗已经开始缩小。接碟里的麻子油也沸腾多时,大量的麻子油已经蒸起,油量也是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减少。片刻间上面漂浮的老钱添起乱来,开始疯狂的颤抖,敲的接碟不住的叮当乱响。上面的结晶也在一点点的变色,逐渐的要消融了。
麻子油的蒸发,老钱的抖动,结晶的消融和蜡油的四下外流,似乎是在倒计时着。可能它的跳出或消融,就代表着我生命的终结吧。接碟的叮当乱响,就像一道催命符,逼着姥姥接近于疯狂的跳着喊着。
就在这样催命的情况下,还要定着心神看着油碟,观察着我脸色的变化。时不时还要以期盼的眼神,瞄着窗外。她异常担心,脆弱的女儿会同时失去丈夫和儿子。看着我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死灰,祈命香也要烧到了尽头。她最后一次看向窗外后,然后头落寞的低了下去。最后的一丝希望消失了,她眼神的光泽在一点点的黯淡着。眸子蓦然闪动几下,已经干涸几十年的眼眶,再一次的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