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怪物（5）
进入测试舱躺好之后，顾情感觉自己眼前的光亮逐渐消失，在含有微量麻醉药剂的催眠气体中，他逐渐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境界。
只是眼前一花，顾情就来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视线内依然黑暗，但顾情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很灵活地适应了这种黑暗。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是站着的，而并非像在测试舱那样躺倒的姿势。
而且，他的手里还有一只手电筒，摸起来是老旧的绿色塑料外壳，他打开开关向周围照了照，光线扫到的地面上什么东西也没有，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玻璃板。
顾情把手电筒倒握着，朝下方看去。
……
八位测试者进行测试的时候，一身条纹西装的男人拿着一包洋葱番茄混合味薯片坐在测试厅的沙发上观看着他们的精神力曲线图像。
他并非真正的人类，只是全息投影仪器投射出来的图像，周身散发着淡淡光芒。
男人的模型设置得极为精细，从头发丝到西装上的细微褶皱，每一个细节都显得无比真实，就连手上的薯片也模仿了这个时代某个品牌薯片的包装，虽然这个品牌从来没有出过如此具有想象力的味道。
白色的机器人小果就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静静地欣赏着。
动态的人类精神力曲线图像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音乐，糟糕的起伏会有一种刺耳感，若是平稳又舒缓的图像，会让机器人感觉主人品味优雅，值得夸奖。
当然，普通人也不会同时听八首音乐，只有人工智能乐在其中。
“八号测试者很特别。”男人说，他用的是银河帝国的通用语言，发音浪漫而懒散。
从精神力图像上来看，七位测试者都在不同时间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接连惊吓，在测试中遇到的“强化恐惧”确实给予了他们的脑域大大小小的刺激。
有几名测试者的脑域险些出现过载的情况，说人话就是，差点吓得撅过去。
“比起别人来说，八号测试者顾先生的精神力波一直很稳定。”小果说，“他的资料卡上，精神力等级只有b，但实际上却达到了a+水平。”
“不过极限测试对于普通人类的精神刺激还是太大了，所以只能挑选可承受的人群小范围地进行觉醒，然后强迫他们忘掉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男人拿起一块薯片塞进嘴里，作为人工智能他有永远都吃不完的薯片。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类和虫族要想发展更高的科技会有些困难，距离走出第二太阳系还很远吧？”
“第二太阳系？”小果说。
“第一太阳系是人类的故乡，也是陛下的故乡，只不过发生氦闪之后那里毁灭了，所以我们在银河系的旋臂上制造了第二个太阳系，等待行星上再次产生生命。”男人用手指夹着一块薯片说，“但是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命运之门的钥匙掉在了这里，造就了人类和虫族共生的结果。”
“好复杂。”小果尝试理解。
“思考就是一件复杂的事。”m说，“对于重塑的文明，我们既不能放任不管，也不能多加干扰，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不明白，”小果说，“那是什么感觉？”
“你看着自己的后代长大了，他很快要走出校园面对社会，但是还没成年的时候就遇到了难缠的/黑、、社/会对他虎视眈眈……我们做父母的总得帮他把/黑、、社/会解决掉吧？否则他可能会被人家打进医院，重伤没命。”
“那为什么还在犹豫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古训，”男人叹了口气，把薯片的袋子合上封口，“如果父母有一天不在了，孩子总要学会自己和世间险恶的猛兽搏斗啊。”
“如果我们可以永生不死，当然应该三下五除二把对方痛扁一顿打得他哭爹喊娘。”男人看着面前的八幅精神力图像，声音缓缓变得坚定而冷硬。
“可在宇宙中，没有生命是永恒的。所有人都有挥手说再见的那一天……”
“那时，孩子终将独自面对黑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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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克，你又带了什么新朋友回来？”正在收拾客厅的妈妈说。
厨房里大概炖了新鲜的牛腩，番茄、肉类和香料复合的香气不住地往外窜，爸爸往热好油的锅里下青菜，一阵火爆的噼里啪啦滋油的响声。
推开门的诺克迟疑了一下，“妈妈，是两个捉迷藏的新朋友，他们不住在天堑，吃顿饭就走。”
“噢，”妈妈惊讶了一下，随后看到了诺克身后的两位客人。
一位容貌清俊、衣着整齐的黑发少年，手里牵着一个和诺克差不多大的孩子。少年的眼睛是银灰色，被他牵着的小孩大概四五岁，棕发黄瞳，右眼下面一点小痣，也是个漂亮娃娃，但看起来不太高兴。
少年向她行了鞠躬礼，随后道：“张阿姨您好，我的弟弟不小心在第三区迷路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和诺克在一起……诺克说您做的饭很好吃，我弟弟就非要来您家里蹭一顿饭，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原来是这样，快进来吧，今天正好孩子他爸下厨，煮了好几个菜呢。”诺克的妈妈张雯连忙请他们进门，“不用换鞋了，我们家周末才搞卫生。”
“谢谢阿姨。”顾念很有礼貌地说，侧头对旁边的“弟弟”温声道：“弟弟，快说谢谢阿姨。”
谢尔·斯科特：……
黄瞳棕发的小孩儿怯生生地道：“谢谢阿姨。”
“哎，不用谢啊，小朋友真有礼貌。”张雯拿出塑料杯给他们倒水，一边对诺克的爸爸中气十足地道：“孩子他爸，你今天中午少吃点饭啊，家里来了两个小朋友，来给你捧场呢。”
十分钟前。
诺克只感觉自己被那双黄色的眼瞳摄住了心魄，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不能动弹。
过了片刻，一个压得很低沉的声音道：“煎蛋培根生菜三明治，加番茄酱，配燕麦牛奶。”
“什么？”诺克道。
“你的早餐。”角落里的人沉沉地说，“闻起来……很香。”
不知为何，诺克总感觉他嘴里的“很香”形容的是自己，让人寒毛倒竖，仿佛下一秒对方就要扑上来把自己撕碎吃掉。
然而他的恐怖想象只持续了一刻就被打断了，泡沫板被人拉开倒地，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出现在他们面前，看见诺克又看见他身边的人，松了一口气。
诺克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人并不是能把人撕碎的怪物，而是一个面色阴沉的孩子，和自己年纪相仿，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蹲在那里。
诺克刚才踩到的东西是一滩番茄酱，番茄酱的罐子紧紧地握在小孩手里。
“谢尔，你怎么在这里。”少年过去把蹲着的小孩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衣服，“哥哥找你找了好久。”
他把被称为“谢尔”的弟弟拍去尘土、收拾干净之后，才一脸抱歉地对诺克道：“我弟弟发育得比较晚，脑子不太灵光，刚刚没有吓到你吧？”
诺克的心落回地面，他挠了挠头，有点语无伦次：“没有，这个，他刚刚说出了我妈妈给我做的早餐，有点神奇。”
“我弟弟是虫族混血种，所以嗅觉比较灵敏，”少年笑了笑，“你妈妈做的饭一定很香，所以他才闻出来了，对吗谢尔？”
谢尔·斯科特：【我要吃人类做的食物，不然就吃人类蘸番茄酱。】
表面上却点了点头：“嗯。”接着又挤出小孩的嗓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幼稚一些：“我想去他们家吃饭，可以吗？哥哥。”
顾念：【你还敢提要求？】
表面上却温和地道：“会给人家添麻烦的，再说了，他们家可能没煮那么多饭。”
“咕噜”一声，是谢尔的肚子在咕咕叫。
又“咕噜”一声，是少年的肚子在咕咕叫。
“兄弟俩”沉默对视。
一旁围观的诺克弱弱举手：“那个……我叫诺克，你们来我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