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午餐会

    老板奶奶的厌恶，二十米外感受的到，曾建达一点不在乎。昨天顶风参加追悼会，明知不讨喜，还是去了，并相信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老太太的厌恶，可理解为没当你是外人。客客气气的话，那才危险了。

    回到办公室，曾建达若无其事，整理近期的开支发票。

    上个月，伙同财务挤兑老板。田老鬼喊打喊杀了，最后啥事没有，独自倡议的经销商大会还被认可。过后，曾建达大致了解老板的脾性。同时，看清自身缺陷。信任，必须获取老板的信任。参加追悼会，的确违反老板的禁令，但以工作事务为借口，信任度上绝对加分。

    玩小伎俩是情势所逼，经销商大会到了岌岌可危地步。红火销售持续快一个月了，总公司已经没人在乎经销商大会。管理层一致建议改期举办，负责筹办的张亚青，也投了赞成票，老板却迟迟不表态。这个不表态，他异常难受。一个电脑外行在电脑公司，没有过硬的功劳支撑，别想稳坐管理层顶端。作为倡议人和策划者，经销商大会是他安身立命的依仗。何况这其中，个人直接的金钱利益巨大。

    盼星星、盼月亮，老板驾临上嗨，话又说的模棱两可。擅自联络经销商参加分公司开业、未经请示免费接待、许诺代购火车票……一步步逼迫老板表态的小动作。最后一步，参加追悼会赌对了。老板的大手笔，反而吓他一大跳。“打飞的”送经销商去堔镇，不仅是简单表态维护经销商大会了，等于敲打公司上下的反对者，将经销商大会重新推上头等大事。

    “曾总，曾总……”

    经销商大会告一段落，曾建达要考虑开业后，分公司的定位，和自己的权限。有一点十分费解，老板拿下hp代理，组建美客公司，却又让博克代劳一切。维持现状的话，他一人掌管两公司，最多半年，真敢和总公司分庭抗礼。

    “曾总，喂，曾哥……”

    “啊……”

    想入非非了，邹小东站面前半天没察觉。曾建达笑了笑，问道：“怎么了？别跟我说，你准备拉闸停电。”

    “现在拉闸找打呀！”邹小东愁眉苦脸，“阿奶讲，她们不坐接待室，叫另摆一桌在走廊。公司全是大桌，摆走廊碍路，我表哥碰见要骂死我。唉，你看，是不是马上去买一张小桌？”

    老板表弟到来，不再是杂工。接手未完成的装修和基建，只需管，不用做。并且，参与销售和公司行政，俨然扮演张锁在总公司的角色。

    曾建达给邹小东递一支烟，自己叼一支点上，笑道：“笨啊你，哪用买？昨天拉回来一堆老家具，我记得有两张四方茶几。挑一张摆走廊保证不碍路，三个人坐恰恰好。”

    “不行！”邹小东摇晃脑袋，“那是我表哥的宝贝，花十几万呢，够打飞的了！”

    “昨晚饭桌上，你也这么说，很得意是吧？”曾建达冷笑。

    “昨晚我、我……”邹小东不懂怎么说到昨晚。八百八奠仪上有他的名字，昨晚他也参加吃“豆腐饭”。

    “吹嘘自家人有钱，上嗨人不买账的。反倒小看你，只当你是没教养的乡下人。”

    老板的暴发户作派，令人发指。一家伙送出88888元的奠仪，金额大的离谱了，说是空前绝后都不过分。上嗨本地，谁家有丧事，单位同事或街坊邻居普遍送的奠仪金额多少呢？十块、八块，甚至五块。老板表弟在饭桌上大吹特吹，蹭表哥的脸面，十足的小丑。既然有心拉拢，该管教不能纵容。

    曾建达攀邹小东的肩，出办公室说：“走吧，听我的没错。你表哥骂，就说是我的主意。”

    午饭时间到，餐厅装修到半，原本也不难安排，摆桌到装修好的车间完事。老板昨天交待：“和总公司过来的人坐坐。”

    这就不是简单的吃个饭了，这是通知开会。老板是师范生，年纪在叛逆阶段，习惯课堂又反感课堂，一直抵触类似课堂的开会。曾建达用了心思，筹办成洋人喜欢的午餐会形式。在接待室布置差不多了，首先去请张家的老太君，是礼貌，也是试探。老板长辈介入公司事务，不乱套外人也难做。在总公司，老板公私分明。父亲挂个名义上的董事长，堂弟仅仅是普通管理层。曾建达希望到了上嗨，老板外甥打灯笼照舅。

    “不到上嗨，不知道自己是乡下人。不喝咖啡，不知道自己是土老冒。”

    张桥品尝咖啡自嘲，引的哄堂大笑。十八个筹建分公司的总公司员工，无一是上嗨人，笑声不全是奉承老板。

    和总公司不同，分公司接待室只提供咖啡，没有茶水。学洋人的午餐会，不失上嗨特色。几张接待桌上，除了咖啡，本地传统美食琳琅满目。既有凯司令、红房子、国际饭店的老牌西点，也有本地传统的烧卖、小笼包、蟹黄包、大排面。以吃货的角度，张桥很欣赏食物的选择。曾建达这个伪上嗨人，骨子里终究是现实的广東人，不拘泥于土洋隔阂，好吃为准。

    “我出一道题，看谁的答案有说服力。”

    吃喝说笑十来分钟，该动脑子了。受“病症”折磨，很长时间没脱离具体事务。今天，张桥决定不再打酱油。

    “堔镇的常驻和流动人口大约五百万，目前销售mp系统九套。加上我们公司的两套，一共十一套mp在营业。备注，每天每套平均大约印制五十盒名片。也就是说，堔镇已有十一套mp系统共存。那么问题来了，上海常驻、流动人口大约一千五百万，请估算出可容纳多少套mp共存？”

    抛出题目，张桥举刀叉向一碗大排面。曾建达坐旁边，看出老板的意图。送上一个空碟子和胡椒筒，旁观老板中餐当西餐吃。哪儿都不缺盲从者，叮叮当当，刀叉碰碟子声连续响，每桌都有人仿效老板。当然了，没耽误回答问题。

    “太简单了，张生。五百万人口十一套，一千五百万就是三十三啦！”

    “好，第一个答案。哥们，必须承认，你的算术是算术老师教的。”

    “我觉得，不能简单对比人口估算。深圳是特区，背靠港九，港台和外商往来频繁，对名片有需求的人比上海多。应该减半估算，堔镇五百万人口十一套，上海五百万人口最多六套。我的答案是，上海大约可以容纳十六到十七套。”

    “呜……第二个答案。谢谢你，姐们，你挽救了这道题。我真担心，大家以为第一个答案是标准答案，那我就尴尬了！嘿嘿，咱们继续，应该有下一个。”

    “我不同意上嗨需求量减半估算。堔镇背靠港九，上嗨同样背靠华东城市群。而且，是全国最大的工商城市。往来人员中，个体户的数量不比港台商、外商少，对名片有需求的人不可能少堔镇一半。少两到三成，我是同意的。所以，我的答案是，上嗨大约可以容纳二十到二十五套。”

    “第三个答案，多谢哂！越来越有深度了，很期待下一个。”

    “……”

    出现十个答案，张桥依然鼓励发言。现场暴笑声不绝，张桥每次点评结束，是最欢乐的时候，曾有五个人一齐笑喷了。

    曾建达也笑了几次，他更多在思索抛出这个议题的目的。老板并不追求标准答案，也没有标准答案。大概想兴起集思广益的风气，通过一个议题，鼓励一伙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培养宏观思维。再则，试探分公司是不是一言堂？这是针对他曾某人的。

    “张生，你出的题目不够严谨。”

    公司新锐李新峰，开口不同凡响。好戏要来了，曾建达一直在等待。果然，敢于和他拍桌子的刺头，也敢于挑老板的漏洞。自以为是的狂妄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个人认为，堔镇不止容纳十一套。因为我们仅仅销售一个多月，远未达到饱和。因此，用十一套这个参数衡量上嗨，不可能估算出上嗨的容纳量。不过，我同意上嗨的人均需求少于堔镇。这里有个习惯养成问题，名片由港台带进深、广，进而影响全国。上海的工商人士或许和堔镇不相上下，而习惯使用名片的人，那真要减半计算，但快速增加是趋势。如果题目限定一年的时间，那么我同意第三个答案，上海一年内的容纳量是二十到二十五套。”

    “质疑题目？嗯，也算个答案。但是，姑且将就我的题目吧！next……”

    张桥吃一块西点中，似乎无暇辩解。曾建达略微失望，好戏没上演。他以为老板怎么也要多说几句，李新峰可是老板的铁杆拥趸。两个月相处，也许是错觉，有时候，感觉二十二岁的老板像个沧桑的中年人。

    “首先，我想说的是，上嗨的人均名片需求量少于堔镇，大错特错！”

    又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用看，哗众取宠的，肯定是公司的另一名新锐王珍，曾建达也厌恶这位女团支书。总是一副我是女主角的神态，老想表现的高人一等。不过，曾建达从不流露自己的厌恶，相反多有奉承。因为王珍和李新峰卯不对榫，争当公司的头号新锐。比如现在，追着李新峰后面发言，无非是抢夺压轴戏。

    “大家都在堔镇不短时间了，难道没有注意到？堔镇的人口中，八成以上是打工仔、打工妹，有需求的只是小部分本地人、大部分港澳台和外地商人。上嗨就不一样了，电话普及率一直在全国名列前茅。好多单位，连食堂也有电话。别说分机不是电话，这是解答上嗨mp容量的关键。没个电话号码，你好意思打印名片？反正我在打印部这么久，没碰上电话留白的。反观堔镇，收费公共电话可能全国名列前茅。如果要我估算上嗨的mp容量，我觉得，在堔镇的数字上乘以五，甚至乘以六。”

    一家伙推翻前头十一个人的答案基础，实打实的当面打脸。霎时间，竟然无人反驳，一下子冷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