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总经理搬运工
“哎哟喂！”
车子急刹，梦见老婆生女儿的沈维德像腾云驾雾。整个人飞了起来，一头撞上前排座椅的后靠。抹一把口鼻没见血，仍恼火地质问：“表哥，你想杀了我呀？”
“坐好！”老张抱歉地笑笑，打方向盘在路中间拐弯。
“我要叫人抄你的牌！”沈维德泄愤地叫。
“抄牌拿给你哥处理。”老张耍赖说。
沈维德揉摸余痛未消的鼻子，不再言语。现如今，两人不单是亲戚关系了。中秋节后，沈维德正式加入博思科技公司。老张还有个老板的身份，员工要有员工的觉悟，吃点亏正常，又不是故意的。一天工作结束，两人结伴下班，老板开车送他回家呢！
车子掉头回走了几十米，老张停在路边。开门下车，小跑钻进一个巷子里。
沈维德懒得动，鼻子不痛了，腰酸背痛。今天一天，他至少搬了一百台电脑显示器，又是卸车点货又是装车点货，还得跑上跑下办托运。在博思公司，他的名片上印了个总经理职务，其实是搬运工。老张抠门，舍不得另外请人。自己身体力行，连累表弟。看在月薪一万五千港币的份上，咬咬牙吧，当是富豪家的公子健身。天可怜见，进入职场六年，一万五千港币是他斩获的最高月薪。
对表哥的怨气，顶多打电话给表哥的儿子发泄一通。
“咦！”
横躺座椅上，不经意间，看见巷子口的广告招牌，沈维德又坐了起来。广告招牌上八个大字：“电脑名片，即印即取。”
以为表哥内急才违章掉头，恐怕猜错了。想了想他也开门下车，往巷子里走十来米，只见老张傻笑站在一个打印店门边，英俊的脸像朵菊花。
“是我们的机子？”
“那当然。”
老张自豪地回话，沈维德走进打印店，目光盯在连接激光打印机的电脑上。显示器的下边框、机箱的正面，赫然嵌有博克公司的“blog”商标。的确是自家的mp系统，独一无二的商标，在堔镇加工上去的。据说，一台电脑二十块。
“我们发过去的货，居然有人买回来？”
“想挣钱只能买我们的货！”
“也可能只买电脑，自己配的打印机和其他。”
“我问老板了，十万港币在堔镇买的，连名片纸也买了一万，哈哈……”
“桥生真狠，一分钱不少。”
“我们是世界首创，不买拉倒！哈哈……”
重新开车上路，老张笑的合不拢嘴。沈维德想给表哥添堵，听到世界首创，堵的是自己。曾几何时，港人要花大价钱从内地买科技产品？这一事实，刺痛他的自尊心。反过来讲，他又理解表哥的自豪。
内地来的父子俩不知天高地厚，捣鼓一家科技公司。仅用不到两个月，产品返销港九。挣的还是暴利，而非玩具、衣物那种几分、几毛。加入博思公司，他对mp系统的成本了如指掌。十万港币售价，获利高达七万。暴利是一方面，新移居港九的内地人难免受歧视，表哥扬眉吐气，是心理上的胜利。
“当初桥生砸几十万给老高写程序，你没意见？”
“没意见？我差点打他呢！哈哈……”
“mp系统其实卖的是老高写的程序。”
“我现在知道了，想不到真是抢钱！维德，晚上跟我喝两杯。”
“不了，我晚上约了朋友。”
临到家前，沈维德找到了心理平衡点。溯本清源，mp系统是港大技术，没有高迪克的程序，什么狗屁世界首创？就是普通的电脑、打印机和一些小玩意，价值三万港币以下。张桥投机取巧而已，拿港人的东西卖给港人。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拒绝老张的邀请回到家，老婆刘子祺已穿戴整齐。他也匆匆洗个澡，换上最好的西装，戴上张桥送的入职礼物浪琴表。今晚，他真的有约。
“又大了一点，是不是很难看？”
刘子祺说的是四个月的孕肚，手却搁胸脯上。沈维德笑说：“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我喜欢。”刘子祺嗔道：“以前没有女人味，你不喜欢？”
夫妻俩仍在父母家蹭住，和父母打个招呼，出门打车，直奔九龙尖沙嘴的半岛酒店。
一家科技公司的总经理，是否名副其实自己知道。外人眼里，算是跻身白领中的白领了。即使在家族企业任职，同样是对个人能力的认可。十月份以来，喝茶、泡吧、吃饭的邀请不断，沈维德相当享受，算是对搬运工的补偿吧！邀请人全是乡党子弟，以前，哪怕顶着警察世家，没几个人正眼看他，人家巴结他年轻有为的大哥来不及。
“我女友玛姬，她家做金融的。玛姬，这是维德和他太太罗莎丽。”
今晚邀请的陈恩泽，不仅是乡党子弟，还是沈维德的小学、中学同学。从小到大，无论打架、学习、相貌、家世，无不远逊沈维德。唯独一点，沈维德望尘莫及，那就是陈恩泽有个亿万富翁老豆。学习差，考不上港大、中大，人家移民温哥华，照样上名牌大学。
“乔治在读博士，伊利诺伊大学，年初我在旧金山和他见过一面。山姆结婚了，娶了个拉美人，定居在多伦多。埃伦去当海员了，常年跑大西洋……”
同学间，话题离不开其他同学。沈维德上的是私立中学，同学的家境基本中产以上，这几年移民国外的相当多。他属于“贫民子弟”，大学毕业后混的又不怎么样，交往很少。耐下心，听陈恩泽讲半天有钱同学的近况，他问道：“你老兄此次回港，是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准备婚礼了？”
说的是普通话，他知道玛姬是潮汕人，不会讲普通话，听也吃力，故意针对。就餐地点并不在半岛酒店大名鼎鼎的吉地士餐厅，而是平民化的露台餐厅。三五百块的人均消费，不符陈恩泽的纨绔子弟风格。可以肯定，今晚做主的是玛姬。
“婚礼嘛……具体日程尚未确定。”陈恩泽也换普通话，“此次回港，主要是熟悉家里的商务，另外呢……”
“维德，考虑过合作吗？”
玛姬早不耐烦了，打断男友的话。双手优雅地搁台面上，崩出一口伦敦腔英语。“你和理查德。我听说过你家的博克电脑公司，非常有前景的科技行业。理查德也兼顾内地工厂，为什么不合作呢？”
博克公司如此有名，沈维德意想不到。估计是在乡党中宣传，再就是乡党内地工厂与博克有接触。另外，高科技吸引眼球。请吃喝的乡党子弟，听闻他做电脑，神情都是仰望。。
理查德是陈恩泽的洋昵称。沈维德望中学时与自己合称“双德”的老同学，仍用普通话说：“我当然希望有机会合作，但我想不出哪一方面有合作的可能？”
话说的优越感十足。陈家做的是玩具，相比电脑，就像卖鱼蛋和卖劳力士的区别。贵贱分明，风马牛不相及。
电脑不单在内地高高在上，世界范围都是“贵族”。中秋节那天，张桥能够化险为夷。一天二百万营收，固然是直接原因。归根到底，这一行业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哪怕内行，也无从否认。广告效应后，公司风生水起。沈如梓姐弟深受乡党推崇，沈家一族脸上有光。连带的，沈维德有吃有喝。乡党中，无人从事电脑或关联行业。乡党子弟主动请客，一方面是看好公司的潜力，求了解。另一方面是电脑的深奥、神秘、前卫，令人仰慕。沈维德每次都当主角，居高临下成习惯了。身份拔高，这一个月的“搬运工”做的“爽歪歪”。
“外汇……啊，foreign exchange！”
玛姬瞪来一眼，陈恩泽由普通话切换英语。“维德，听说你们要举办经销商大会。那么，对外汇的需求不止一千万港币了吧？”
纨绔子弟一本正经的谈判口吻，让人不适。沈维德拿饮料瓶为老婆添了点橙汁，端酒杯放嘴边品。脑子里只有一个关键词：“一千万港币”。感觉这个词不是随口，另有含义。
“你们乡党圈子不大，维德。”玛姬矜持地笑，手腕扭出个掌花，“本月四号，你们以120：100的汇率，用人民币跟荣辉行的刘生，兑换一千万港币。据说是用于日常流水，经销商大会恐怕要翻番吧？我想，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合作，你认为呢？”
今晚，以为又是上电脑科普课，结果出乎意料。沈维德喝酒险些喝进鼻子，边上的刘子祺橙汁喝进鼻子了，呛的大咳。沈维德拿餐巾为老婆遮掩，起身搀老婆去洗手间。
“本月四号……那时桥生就有一千万了？”
“嗯……广告效应。”
“你居然瞒着我？讨厌！”
“兑换外汇，在内地是犯法的。”
“哦，难怪你也吓一跳。”
洗手间的盥洗台前，刘子祺对镜子补妆。沈维德在身后走来走去，气鼓鼓抽烟。他很恼火玛姬和陈恩泽一付吃定你的嘴脸，更恼火一千万港币兑换自己毫不知情。搬运工啊，我是搬运工！小看行伍出身的表哥了。居然撇开专业对口的大学生表弟，独自搞掂和乡党的巨额交易。而且，这么长时间没透一丝口风。深深的屈辱感，让他很受伤。
“老公，下面你怎么办？”
“凉拌！”
和老婆返回的路上，沈维德好多了。刚才，他猛然想起玛姬家做金融的，发现这是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机会，当上真正总经理的机会。国家外汇政策不变，公司对外汇永远饥渴。如果在这方面有所建树，搬运工就不再是搬运工了。假以时日，甚至能掌握公司的命脉。果然，玛姬和陈恩泽非常配合，不仅达成兑换意向，还在汇率上让步。两人看来也在证明自己，独自完成一项交易，以便让家族长辈认可。
“5。意思是兑换一千万，你有五十万？”
“正确。”
“如果一年兑换十次，那不成五百万了？”
“正确。”
“呀！老公你太能干了，今晚满足你一切无理要求！”
回到家，刘子祺挺着孕肚逆袭老公。让沈维德享受成功男人的福利，予取予求。不过，事后沈维德一点没有困意。脑子高速运转，从主人公角度考虑公司的发展。夜里两点多，得出一个初步计划，才满意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