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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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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阿香姐哪天面试?”素红问。早上梳妆,小姑娘怎么也复制不了陈书香的手艺。

    “哦,差点忘记,快了!”

    敷衍话加上冰冷的眼神,逼退素红和一干想搭话的员工。张亚青手端两份饭,从闪开的通道走出餐厅。

    她没忘记陈书香,昨晚煲两小时电话粥,尽可能多的打听陈书香近况。但非急务,搁置处理。收假上班后,碰上三班倒提前,公司四处“漏风”,昨天忙的连轴转。今天又是面试第一天,和张桥两天打两照面,没说上几句话。

    小老弟的“病”,危及到公司吗,危及的程度有多大,要不要报告董事长?

    张亚青心里没底。亟需放下契姐身份,公事公办做个评估。在此之前,其他事务延后无妨。

    “哈哈,这算是享受当老弟的待遇!”张桥口花花接餐盘。

    张亚青将自己的餐盘放茶几上,坐下问:“你昨晚在车间打地铺?”张桥边吃边答:“一个晚上没做噩梦,睡了大约……嗯,四个半小时,我竟然有奢侈的感觉。”

    张锁在“高工院”陪夜三晚,他三天的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昨天听说田老鬼提前实行三班倒,公司乱的零点班员工没宵夜吃。晚上他搬铺盖进车间,以示监督并与员工“同甘共苦”。没曾想,意外睡了个好觉。今天面试,原定不安排他参与。精神大好,他也拉一个技术员陪同当面试官。

    “好现象。”张亚青也吃起来,“车间的噪音不算大,有助催眠。你现在呢,大概安静环境反而睡不好,一个人也睡不好。不过我看呀,车间打地铺总不是办法。这样吧,你干脆搬去阿锁他们宿舍住一段时间?”

    “别、别,听几个家伙打呼噜,我肯定没法睡。”

    张桥清楚自己的状况,从没有轻生的念头。在漓江边,难过到极点也没有。他只是失眠到害怕睡觉,啃鸡腿轻松说:“老板睡车间,可以说是鼓足干劲。老板睡集体宿舍,怎么解释都像怪胎。如果今晚继续能睡上四小时,在车间呆个把星期,回家没问题了。别紧张,大姐。我的毛病,我心里有数。彭哥讲的卧轨故事,决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漂亮话说的好听,张亚青没被忽悠。眉头紧锁,低下头吃饭。放假回广洲,张锁告知小老弟失眠的厉害,她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和彭大军托熟人帮忙,找心理专家咨询。

    时间是医治悲痛的良药,专家也没什么好办法。仅仅指出头一个月是关键,撑过去基本没再有轻生的念头。不过,专家提醒留心一种情况。某些轻生者的行为举止和正常人无异,其实是伪装。伪装的越好,伤害自己越坚决。张桥的表现,似乎对上号了?

    “听说了吗?田老鬼出洋相出大了!”

    张桥吃完了,在办公桌后摇动转椅,点一支烟八卦说:“下午面试完一个人,田老鬼就开始打呼噜。符文平常时挨他骂怕了,不敢叫醒他,让他一直睡到面试结束。哈哈,真是一对奇葩面试官!”

    提前实行三班倒,最累是田老鬼自己。据说,两天两夜没上过床。

    “他活该!”

    原定由张亚青、田老鬼、陆勇强搭配一个班组长当面试官,分组面试。田老鬼的面试地点在车间那边的技术室,张亚青不知道其他组发生什么?田老鬼出洋相,她嗤之以鼻道:“提前三班倒,效果不好就算了,还搅乱全公司的工作,差点影响销售。好嘛,自己累趴了,真正是损人不利己。”

    张桥嬉皮笑脸说:“提前也有好处的,检验一下员工的应变能力。最大好处是,让我睡了一觉,还找到乐子。哈哈……”

    张亚青也吃完了,起身泡两杯茶,放一怀到他面前说:“你再这么纵容老田,他早晚把员工当牛当马。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多发奖金也别想压下去。何况,老田扣奖金的刀比谁都利。”

    “谢谢大姐。”

    公司外汇充足了,赶工刻不容缓。张桥不想打击田老鬼的积极性,端茶抿一口笑道:“虽然,我很享受当老弟的待遇。但是大姐,你不能再眉毛胡子一把抓了。公司人越来越多、公司财产越来越多、公司活动越来越多,宿舍、餐厅、洗手间、门店、车间,管理的地方越来越大。我想说,是时候组建公司办公室了。最好找一位有三五年行政工作经验的人牵头,再从招工中要几个自己培养。这个牵头人,我昨晚问陆勇强,他没有现成人选。你地头熟,能不能想办法从别的公司挖一个过来?”

    忧心小老弟的“病症”危及公司,反被小老弟“将军”。

    张亚青苦笑。从包里取出陈书香的个人材料,递上张桥的办公桌。其实,她早有组建行政班组的想法。并且,试探了两三个准备挖做牵头人的人选。昨天,陈书香上门登记应聘,挑的很是时候,不然她不会主动接下材料。能力上讲,陈书香不见得超过她想挖的人选。优势在,招之即来,来之能用。劣势也明显,非本科生,大专生都不是。她拿不定主意,倒是与文凭无关,陈书香的生活作风很成问题。因为这一点,她没把陈书香列入想挖的人选当中。

    “外人看来,她被祸害了,她以为在谈恋爱。两个月后,她怀孕了,催促港商登记结婚,这才发现跟一个有妇之夫谈恋爱。港商不肯离婚,拿出88888块现金,求她留下孩子。她一分不要,自己去流产。过后,离开了那家厂子。那年,她不到十九岁。”

    钱给的不够啊!

    张桥没说出口,鄙视小器的港商。假惺惺说:“金钱换不来尊严,有个性!坚决拒绝当小婆,不愧是新社会的新女性。”

    这年头在堔镇谋生的女人,梦想给港商当小婆的一抓一大把。反其道而行的凤毛麟角,确实值得称赞。

    “我昨天打听了一下,后来她到另一家港资公司做行政。没多久,又跟一个港商的儿子谈恋爱。这回不是有妇之夫,却遭到港商家里强烈反对。期间,她再次流产。那边工业区传的难听,说她四年三流产,经手人有七八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港商家抹黑?据熟人反映,第二次流产有,第三次流产不确定,但应该全是和那个港商的儿子。人言可畏,恋爱也流产了。她没脸在原来的公司工作,上个月辞职离开。”

    “三次啊,三个宝宝!”张桥梦呓似地说。

    本家大姐讲故事,关键词是“流产”,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张桥敏感的不单联想到生命终止于母胎的毛仔,还有毛仔的弟弟。那孩子更惨,成为胚胎的机会也遭剥夺。前世和那孩子不算亲密,还是让他憋眼泪憋的眼睛红红,呻吟着双手在桌上乱抓。先抓到一本小说,后抓到陈书香的材料。他要挣脱联想,翻开陈书香的材料,久久才看清上面的姓名,艰难地发声说:“名、名字蛮好,应该不、不是出身贫寒家庭……啊,父亲卖血养家,卖上瘾那种?”声音细小,说完一颗眼泪滑落纸面上。

    这几天,他看小说助眠。刚才抓到一本《血色黄昏》,大概是封面的血字扎眼,竟联想起另一本拍电影被禁的卖血小说。这个联想帮助他摆脱毛仔的弟弟,不然看不清陈书香的材料,更说不出话。

    “换别的看!”张亚青夺走《血色黄昏》,“实在找不到,去我家找。老彭藏了几十本武侠小说,看的不吃不喝、不认老婆孩子,正适合你现在。”临时起意,拿陈书香的恋爱史试探小老弟反应。结果,小老弟无助的像自家六岁小儿子,她又于心不忍。

    “听你的,大姐。”张桥虚弱地头枕手臂。他一点想不到,本家大姐有预谋刺激他的伤口。

    “陈书香家里是非农业户口,父亲是黔西乡下的农机站工人,母亲是镇卫生所护士。”

    张亚青继续讲故事:“她初到堔镇,和我是隔壁厂,我们接触比较多。据她说,本来日子还行。就是兄弟姐妹多、父母的穷亲戚多拖累。勉强吃饱,一个月吃一两回肉。她从小学习好,初中毕业考上省城的中师图音班,88年毕业来堔镇才十七岁……”

    “该不是个白眼狼吧?”

    张桥拍桌子打断,从座位跳起叫道:“大姐,你们大城市人不懂。中师图音班毕业分配,大多在县城中小学。抢手的紧,妥妥的国家干部。工资福利接济家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呢,居然舍本逐末,放弃铁饭碗跑特区来了,打工挣钱补家的套路?我呸!分明是爱虚荣、迷恋大城市、梦想招蜂引蝶的自私自利女人。别被她的遭遇迷惑,那是自找的。这种为达到享乐目的,置亲人于不顾的傻妞。流产多少次,不值得同情,我同情那啥……”

    发泄到这儿,思维跳跃到和周蕾的不正当关系。像折断脖子的鸡,身体软塌塌跌坐,脑袋歪歪磕撞桌面。心理脆弱阶段,啥事都拿自己代入。指责别人低贱,自己也受伤。

    “呀哈,怎么不说了?”张亚青笑了笑,跟着一声叹息,“向你介绍陈书香的个人情况,不是搏取同情。说真的,我也不怎么同情。这个女孩子呢,打小是学生干部,组织能力强,做单位内务很有一套。昨天她主动找上门,我想给她个机会试试。”

    办公室牵头人,等于踏进管理层。招聘这样一个人,张亚青不敢拍板。即便老板信任,真把她当亲大姐看待。

    “那就让她试试!大姐,她没了宝宝……咳咳,啊,咱们唯才是举。”

    张桥的心魔,没让他彻底丧失理智,偶尔有怪异的言行。像刚才尖酸刻薄的话,他无法控制。这会儿,躲避本家大姐关切的目光,重燃一支烟,连吸几口说:“陈书香的生活作风,属于个人问题。只要不影响工作,怎么谈恋爱是人家的私事。至于她抛弃铁饭碗、背叛父母亲人的期待,我或许不喜欢这样的人品。但反过来看,说是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敢爱敢做,也说的通的。”

    当然是违心话。他的真实想法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本家大姐前世成就那么高,肯定有慧眼识珠的天赋。而陈书香,很可能是为公司发掘的第一个人才。

    “表哥,你说六点钟去口岸接人的?”

    素红跑进门提醒。张桥跳起拍脑袋叫:“哎呦,都六点过了,约好老高一块吃西餐,怎么连饭也吃了?”

    “我帮你叫司机,来的及。”张亚青拿电话拨号。

    “对喔,忘记咱有车了!”张桥收拾香烟、火机、大哥大进包,“反正西餐吃不饱,多吃一顿也胖不了。”

    “哇,表哥,顺口溜!”素红收拾餐盘嬉笑。

    高迪克从港九过来,受邀参与明天的面试。田老鬼发出“人傻、钱多、速来”的招募信息后,短短三天,十一名人才从天南地北赶到鹏城。张桥没料到来的这么快、这么多,前天致电高迪克求坐镇。高博士给面子,调整日程,仅耽搁一天就能到位。

    “你叫我避嫌?格老子的,十一个人我只认得三个,其他一个不认得。”

    “我没说避嫌,也不怕谁讲闲话。”

    张桥出办公室没走几步,田老鬼挡住去路。明天面试招揽的人才,这厮想当面试官不能如愿,又来纠缠不清。涉及公司的面子和定位,张桥不可能让步。特别是,有高迪克这王张牌在手,时不时亮出来,既能杀杀田老鬼的气焰,又能提高公司的档次。

    “他们以后在我手下,名不副实怎样办?那边河的人,不管港大、中大教授,少有了解内地的学术水平,我亲自甄别才放心。”

    “你娃脑壳翘的!那边河的人主持面试,试用期不合格,你炒鱿鱼轻轻松松。如果你主持面试,到时你炒鱿鱼等于打自己的脸。懂了吗?老子为你着想,憨货!”

    “哦……这样子啊,你早说嘛?”

    “那我跟你早说一件事,下午面试,你的表现,按旷工处理。”

    “唉,好吧!”

    “好狗不挡道,滚回你的狗窝!”

    田老鬼吃瘪、受罚,大快人心。办公室走廊笑声阵阵,张亚青也跟着笑。对付田老鬼,只能用收拾顽童的方式,小老弟像是做给她看。此时,她心里有数了。小老弟病是真病了,状态大不如前,但远未到危及公司的地步。从邀请高迪克和刚才一顿饭的交流看,小老弟即使生病在家,仍牢牢掌控公司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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