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家宴
“我、我知,六哥……下班就带他们过去。”
接完堂兄的电话,张锁蜷缩到办公桌下哭泣。
堂兄、堂叔的表扬或夸奖,只是“导火索”。下午签订贷款协议后,他一直控制激动情绪。伴随公司走到现在,再笨也看出如何运转的了。从创业开始,堂兄每走一步都在踩钢丝。即使生意红火,没有稳定的外汇来源,随时可能倒闭关门。这也是他拿到公司第三高收入,不怎么兴奋的原因之一。而堂兄偏偏是莽撞人,不管不顾,又是筹备经销商大会,又是设立上嗨分公司,还给外国电脑商做代理。那得需要多大的外汇支持啊!提心吊胆到今早谢主任答应贷款,没来的及高兴,堂兄又病倒了。
“一千万是敲门砖。港九那边答应,每月最高兑换额,可达三千万港币。”
堂兄来电,意味着病情好转。主动通报外汇的形势,有如给他吃定心丸。本来想大笑的,却哭出声来。太不容易了,终于不用害怕灰溜溜回林场打工,或在堔镇做盲流。
“阿锁、阿锁,在吗?”
五点半钟,张亚青叫门,张锁刚擦干净眼泪。开门看见张亚青眼睛泛红,猜想也是为堂兄通报外汇形势激动哭了。本家契姐是分公司始作俑者,曾质疑代理hp摊薄外汇,牵挂公司的潜在风险,更在他之上。
“你等下去你六哥家吃饭吧?”
“是,我六哥交待了,我们几老表都去。”
张亚青是哭过,不过不是因为外汇解决激动。她没张锁那么悲观,对张家父子有信心。一小时前,彭大军偷偷给她打电话。当听到小老弟恋爱遭遇一尸两命的惨事,做为母亲和姐姐,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掉眼泪。
“你六哥的病,好是好点儿,还没痊愈。我和你彭哥不在,你晚上最好留在他家陪他。”
“这个……大姐。我也想陪他,就怕他不肯。”
张锁知道契姐夫妻晚上回广洲,却不敢受命。堂兄不讲理起来,轰出门你走不走?张亚青笑笑说:“我和你彭哥会说服他的。”
“那我陪几天都行!”张锁这下拍胸口了。
“还真要你多陪几天。”张亚青暗自叹息。二十出头的小老弟,能否撑过这一关,她夫妻俩揪心的紧。
不了解内情,张锁感觉契姐有点婆妈。堂兄电话里像没事人,说明小病一场。完全没到陪夜的地步,还多陪几天?
两人没有一道去张桥家,各走各的。张亚青提前下班,回家准备行李。张锁召集亲戚,又拿出一百块,让邹小东和素秋姐妹采购最好的水果,这才打两部的士出发。
“暨大、中大的教授,我可以托关系请一两个。”
“大姐,我安排好了,有一个镇场子足够!”
张亚青先到,和张桥坐客厅讲话。张桥进门没听出讲什么,也挨近坐下。田老鬼端一杯茶走来说:“你给我认真点……我叫来七个硕士、四个博士,留日、留美、留欧、留南洋都有。从高校找人帮忙面试是对的,免得丢我的人也砸公司牌子。”
“不用找人,公司有人。”张桥嫌弃地摆手,“你眼睛是真瞎了?公司名册顶端有一个首席科学家,你以为那是吃干饭的?”
田老鬼才不看什么公司名册,张亚青问:“高迪克?”张桥点头说:“牛津硕士、mit博士、港大教授,咱们的汉卡和mp系统,都是他的手笔。”
“什么?汉卡和mp不是你写的?”田老鬼摇头晃脑,“以你打港大名义为自己贴金呢,真有个港大教授?”
张桥回以白眼道:“我警告你,老高学术上很认真,钻牛角尖那种。你叫来的人最好名副其实,如果有西贝货,费用由你田老鬼承担。”
“这个嘛……”田老鬼吃鳖了。
张亚青和张锁崇敬地看张桥。这年头,留学欧美名校的硕士、博士,分量大的吓死人。公司拥有这么一尊“大佛”,说明老板很牛。其实,高迪克在公司露过面,张桥没有正式介绍而已。
“开饭、开饭!”
彭大军从厨房端一盆热腾腾的汤出来,数人头说:“好嘛,不多不少一桌人。”
各人围坐,张桥面对满桌菜肴流口水。张锁六个亲戚加彭大军夫妇和田老鬼,算上他十人整。彭大军和田老鬼较劲比拼厨艺,轮流掌勺,做出十几个菜,川菜、粤菜各半。他却能看不能吃,病号菜是:姜葱鱼肉汤。
“嘴巴淡出鸟了!可怜、可怜,赏小的一口硬菜。”
哀求半天,仅仅讨到一只鸡小腿。
也许手艺还缺火候,没达到前世的水平。两个大男人的杰作并不怎么受欢迎,尤其荤菜。素秋姐妹和马强、邹小东,每样吃一块表情难看。幸而张锁、张五全肚量大又不挑食,筷子动几个来回,清空了一半菜碟。
“川菜不够辣,粤菜偏咸了。”张亚青点评说。
田老鬼斜眼望她老公,吃果果挑拨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跑车了,原来是不想回家见堂客。”彭大军反唇相讥:“我想不想回家也有堂客,你有吗?”
病人和小女孩在场,两人斗嘴,难得浅尝辄止。张亚青像没听见,豪爽地提议上酒喝。她老公配合,拎出田老鬼买的两瓶正宗泸州老窖。
“一只青蛙……”
“一张嘴……”
“两只眼睛……”
“四条腿……”
“扑通……”
“跳下水!”
“两只青蛙……”
“两张嘴……”
“四只眼睛……”
“八条腿……”
“扑通、扑通……”
干了一小杯预热,桌上玩起“青蛙跳水”接龙游戏。一种多人酒令,谁喊错谁喝酒。张桥几天前在公司聚餐上的首倡,不知道是不是“首创”?今天张桥没份,充当酒保兼裁判,其余人人参与。一时间,热热闹闹,不亦乐乎。明天国庆节,今天像春节的除夕,“高工院”内聚餐不少,倒也不必担心喧哗扰人。
晚上八点,两瓶酒消灭光,谁也没醉。年纪最小的素红,脸都没红。小丫头反应快,只喝了两次。喝最多的自然是木讷的张五全,足有半斤下肚。
张桥看的出,彭大军夫妻刻意营造家庭氛围,帮助他“疗伤”。开始还有点懊恼向彭大军“倾诉”,待到大家游戏玩的开开心心,自己也投入地大笑几回,也就顺其自然了。
“挑一个留下,老鬼、五全、阿锁?”
女人们收拾残局,彭大军走前安排人陪夜。桌上比年纪,张五全小了他几个月,随即以大哥自居,直接无视大他三岁的田老鬼。马强和邹小东年纪小,被他排除在人选之外。张桥没法反对,让张锁留下。
“五十几个自愿加班,大姐定了四十个加班名额。”
“嗯,客户呢?”
“约好的七个。四个mp,两个汉卡,一个电脑。我走前问客服,说是有两三个外省的,特意趁国庆假来买mp。”
“嗯,大姐不在,你多操点心,搞不掂就问我。”
“是。啊……六哥,这回招工,报名的不搞全部要了吧?”
“我当然想全部要。”
“啊……”
“我想没用。过完国庆,车间准备三班倒。听说报名人数三百多了,全部要,哪来人手管理、培训?田工首先要造反。这次实打实的择优录取,想走后门找陆勇强。”
堂兄弟俩洗完澡,在客厅说话。和堂弟除了谈工作,再无话题,张桥无奈又好笑。显而易见,公司是张锁生活的全部。与张五全热爱公司有所不同,一个是被动依赖,一个恨不能参与公司的一切事务。
十点半,各自回房睡觉。张锁睡到凌晨两点,没忘记自己是陪夜。只要有事,他都起的来,这是部队站岗养成的习惯。
“啊哟……”
懒得开灯,眼睛没适应黑暗,在主卧门外拌上什么,张锁险些跌个狗啃泥。开灯一看,只见他堂兄抱膝横躺地板上,姿势像个胎儿。
“六哥,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我打电话喊救护车。”张锁吓的不轻。
“我没事!”
张桥两眼通红,撑地爬起坐靠墙壁。费劲地笑说:“有点热,啊,地板上凉快。啊,白天睡过头了。”他希望自己继续生病,再加重点无所谓。昏昏沉沉的状态,脑子反而得到休眠。现在病大致是好了,闭上眼全是周蕾和毛仔的影子。躺上床四小时,没有睡着一分钟。甚至,睏极了朦胧间,竟感觉母子俩来到房间里,并排站他床前。
张锁早起十分钟的话,会碰上他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