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病床上
家里的确有许多名酒，便于应酬接待。口岸免税店买的，每次都买上一两件。不单是为了省钱，九十年代假酒凶猛。茅台从86年的十几块一瓶涨价到200块，而今空酒瓶也能卖十几块一个。而这时的出口货绝对正宗，名酒名烟不例外。
“喂，你娃好了吧？”
田老鬼敲门板进卧室，也不管张桥好不好，手里的盒子声音响亮的拍上床头柜，认真说：“公司想搞真正的生产，从这个东西开始。”说着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at电源，不用开张桥也看的出。一种即将过时的电脑电源，再过几年，英特尔公司抛出atx主板结构标准，注定被atx电源淘汰。老爹想做机箱，他当然考虑电源配套。今后的电脑配件市场广阔如太平洋，做好了自用在其次，重要在出口创汇。
“讲啥子自主创新、自主开发，你娃放屁呀？”
见张桥不吭声，田老鬼前进两步开喷。张桥嫌弃地后躲至床角说：“离我远点，口水像灭火器了。”
田老鬼条件反射手摸嘴巴，左揩右揩，看看是不是口水失控。这货“洋插队”回来后，讲究卫生成了病态。
“技术、原料、生产线，我要考虑可行性。”张桥抓起笨大的at电源，“电源要搞，机箱也要搞。给你五十万研发经费，不够再补，把技术搞过关什么都好说。”
at电源过时也得上，权当练手。当下做企业，谁创汇谁牛。政府优待，社会推崇，利润反而次要，张桥一清二楚。公司正式开张未满一月，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田老鬼已经按捺不住了。该老鬼根本不是来探病，是来逼宫的。不过，张桥喜欢。相比安慰，他更需要有人帮忙转移注意力。
你一言、我一语，商讨了十几分钟电源、机箱开发。田老鬼又道：“那个软件组我带不了，维护目前的汉卡和mp系统勉强。你想搞新技术、新开发，另外找高手领头。”
“哈，你娃不是样样懂么？”张桥白眼说。
田跃进嚷嚷道：“懂你个锤子，老子写程序是玩儿。不过呢，老子有个电科大的同学，也是洋插队回来，你想不想挖？”
聘用的十名对口技术人员，有八个程序员，让这个老鬼跨界牵头，勉为其难了。张桥本来打算不定期请高迪克指导，挖的到人才再好不过。当下性价比最高的资源，非人才莫属。老鬼名校毕业，又是“洋插队”圈子的一员，他相信这货的眼光，爽快道：“认准了尽管挖，条件随便开。”
“你莫急吹牛。”田老鬼少见地难为情了，“他呢，薪酬要求比我差点可以，就是……他想全家落户口，老婆和两个娃儿一起。以前，他联系几个单位都解决不了户口。”
张桥拍床铺说：“曹，以为想要几十万签字费呢！户口小问题，我包了，你放手挖人。”
挖的人什么学历、什么来历、是男是女？没问一句照单全收，真真奇哉怪也。田老鬼不相信问：“你娃不是耍老子？”
“刚说给你几十万，你去死好了！”
张桥像被侮辱，装13的怒瞪田老鬼。翻身下床，大步奔出卧室进卫生间，暴力关门。惊的在厨房做菜的彭大军探脑袋问：“谁死了？”
这一时期的堔镇户口，说难不难。有钱好办，都不用找关系求人。开公司有落户指标，买房子也有落户指标。用户口奖励员工，是张桥长远计划的一个。公司指标不够用，买房子好了。十几万一套房子有三个户口，有钱买个几十套，户口指标大把多，反正堔镇房产和港九一样，只赚不亏。
“你马上订机票，记得喊唐麻子和李老奶，带老婆、带老公也可以。放心，我刚刚搞到几十万经费，要讨饭我带头。”
田老鬼神采飞扬，跷脚在客厅里打电话。张桥从卫生间出来，听出这货意思是此地人傻、钱多、速来，自个哈哈大笑。
“晚上叫老林和你家几个亲戚过来吃饭，趁菜多。”彭大军走出厨房说。
张桥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点头道：“行，你做菜，我放心。”
“老鬼，过来洗菜！”彭大军抓丁了。
“等一哈、等一哈！”田老鬼还在打电话，“我再打两个电话，打完煮饭一起包干了。”
前世经验，两个家伙弄吃都是好手。张桥乐的继续当病人，躺回床上，迷糊间，大哥大铃声响个不停。
“好点儿了吗？嗯，能接大哥大应该好点儿了。”
“好多了，南叔。你是救命恩人啊，谢谢、谢谢！”
“感冒而已，要不了命。跟你说车子的事，我请局里的司机帮你挑了两台，一台大霸一台小霸。等到国庆收假，付款提车就能用，已经上好牌的。”
“太好了！说谢谢都不能表达我的心情，只好请你到家里吃顿饭了，今晚上？”
“吃饭免了，我有空就不打这个电话了，马上值班。”
警察节假日最忙，张桥无奈错过一次增进交情的机会。不过没关系，住在这里有的是机会。男人的交情慢慢培养才长久，林志南不是彭大军或田老鬼。反省之前与林志南的交往，太过功利性了。一而再，再而三，单方面求人家帮忙，自己在股市上开了个空头支票外，连礼物也没送人家一件。刚才通话的瞬间，竟然盘算如果通过林志南，攀上市领导，最好请到一个有份量的头面人物在经销商大会上致辞。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他破天荒憎恨起一直仰赖的中年人属性。
大哥大又响，来电人张桥相当意外。
“哇，德叔，难得呀，是不是想我啦？”
“猜对了，虽然我很不情愿承认，但是，的确想你了，最好你马上过来。”
“那你要失望了，短时间我过不去。”
“唉，你不是和派出所所长关系好吗？手续齐全，合理合法，又不是搞猫腻，请他帮忙加快速度而已？”
沈维德语气谦卑，不像假装的。张桥一下子适应不了，回话困难。奶奶派遣监军，特意向他解释，仅限港九，不插手内地。可是，博思和博克一体两面，彼此哪里分的那么清楚？长辈变同事，不是不可以，问题是这个长辈得罪不起。两辈子没遭遇过，他都有点搞不会了。
“你那个营销总监曾建达和我聊过，他尤其强调电脑的贵族气质，我觉得他抓到关键了。不过，你要走高端线路还是平民化线路，我现在不敢确定了。”
“当然走高端了！怎么啦，德叔，我好像立场很坚定的呀？”
“好像？这个词可不坚定。难怪博思公司变味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是电脑公司。”
“喂喂，德叔，别咬字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知道吗？博思公司现在没有办公室、没有仓库、没有门店，我拿个大哥大在街头上班，主要是做搬运工……唉，不说了，发生什么问你老豆！”
通话到最后，沈维德还是忍不住发脾气挂断电话。张桥有点紧张了，老爹和小表叔估计已有碰撞。他是说过挤兑小表叔，开玩笑而已。这么下去，万一舅公一家帮亲不讲理，刚刚谋划的外汇兑换渠道，早晚泡汤。
“搞掂哂！哈哈……我话呢，你可以返去当老师咗！”
大哥大放回去充电，再次响起。老张说话语无伦次，张桥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张锁和张亚青已经贷到款，六百万贷七百万，进度比预想快多了。说好七天，只用了三天。老张和乡党兑换港币大涨脸面，大肆夸奖张锁能干。调侃儿子教导的好，是个称职的老师。大概以为儿子没回堔镇，所以打大哥大报喜。
“阿爸，其他的货按计划就好。兑换完成后，马上订一百万的名片纸。”
“一次订咁多？”
“不多，一半要发往上嗨。”
“行，我今天落实。”
父子俩商量了一些细节，张桥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小表叔的电话。无论如何，暂时解决头号大难题。港九那边的矛盾，凡事有奶奶。自己又不过，插一手可能更乱。
连喝两杯水，张桥不再想小表叔的报怨，抓电话拨打张锁的大哥大。尽管预料到贷款不难，尽管老爹的夸奖过头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表扬“站岗站傻”的堂弟。经办具体事务无须惊才艳艳，稳妥扎实最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