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赶早的吃肉
大事已决，老板撒手不管。挨门边的张锁坐，听堂弟讲述和谢主任喝早茶的经过。手捧谢主任送的两本书，张桥有点心不在焉。
一早林娆上门，结清戴维斯采购的尾款，动机不纯。张桥隐约察觉，“不幸”被女人反追了。难说好事、坏事，空闲了瞎琢磨。
怎么就你摸我头发、我摸你眼镜了呢？上回不过语言上小小暧昧，第二次见面而已。
分手时，嘴贱邀请共进晚餐，林娆居然“勉为其难”答应了。
曹啊，这特么是谈恋爱呢，还是预谋耍流氓？
“读个几把书！”
田老鬼偷听堂兄弟俩交谈，停下敲键盘插嘴，“当了三年兵，强过读大学百倍。要文凭做啥子？当官、当知识分子呀？公司里有文凭的一大堆，蠢货一大堆，不需要再多你一个。想学东西跟老子学、跟老曾学、跟张亚青学、跟你半桶水六哥学也可以，上个几把大学？”
这厮听到谢主任怂恿张锁读文凭，大咧咧发表意见。张锁又羞又恼，不敢相信学富五车的留洋硕士讲这种话？忿忿道：“你读得，凭什么我读不得？”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张桥听歪了，想笑拿书本挡脸。
其实，田老鬼并无恶意，代入张桥的身份说话而已。跳槽一个月，工作舒心，吃穿住不用愁，连私人卫浴室也享受到了。有个“坑爹”老板纵容为所欲为，简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下意识的，把张桥的亲戚当自己的亲戚。坏就坏在干部子弟优越感，以及学霸作派，出口伤人还感觉良好。没人当他是亲戚，当朋友的也无，当他是周扒皮的大把多。
“凭什么，就凭你的脑壳笨的像……”
“闭嘴，死老鬼！”
眼见田老鬼往找打的路上奔，张桥感觉到堂弟的怒火了。从“被女人反追”的苦恼中挣脱，站起喝斥道：“当我大姐的面爆粗口，明天我拆了你的卫浴室。”
“又不是亲大姐……”田老鬼嘟哝。
张桥掌击办公桌叫：“三秒钟内，要么在我面前消失，要么去球场跑一圈！”
“不跟你娃一般见识！”田老鬼取出软盘，灰溜溜出门。
两人的“裸奔”打赌，随着生意持续火爆，张桥赢定了。田老鬼心虚得紧，最怕某个“坑爹货”一声令下，奔呢还是不奔？即便网开一面穿小内内奔，那也丢人丢到峨眉山了。
无盐无油的争吵，张亚青和曾建达停下商量，诧异地看。已经出办公室的汤晓红和郑革生，也站走廊里旁观。
这是张桥头一次当众发脾气，为一句口头禅维护本家大姐，怒斥公司里无法无天的田老鬼，一点面子不留。
堂弟想把精力转向读书，张桥也认为无必要。是不是读书料在其次，张锁定位管理和销售。目前国内这一领域滞后，真不如田老鬼说的，在公司里边做边学。当然，他尊重堂弟的意见。读书高大上，他不能让老鬼的读书无用论发酵。
“想读个文凭的话，就不能上班了。先去参加补习班，再报名参加明年的成人高考。费用倒不用担心，我帮你解决。”
“不能上班？这、这……”
不能上班，牺牲可观的工资、奖金，张锁读书的决心没那么大，一下子蔫了。张桥继续憋笑说：“这么说吧，阿锁。如果你一直在公司做，读不读书，怎么读书，听我安排。如果你想将来另谋高就，赶紧读个文凭。这年头，没文凭就没人权。”
“我、我肯定在公司做，不想另谋高就。”张锁战战兢兢，“六哥，我、我想读书，是怕我在公司文化不够。”
举目满是大学生的环境，张桥理解堂弟的感受。翻了翻手上的两本书，说道：“读懂看透这两本书，你一年内文化都够用。别着急，你需要学什么，我心里有数。”
自家公司，没一个亲人安插在管理层，有如开车用一只手掌握方向盘，那是装英文第二个字母。目前为止，张锁表现称职。再严格讲，属于可培养对象。
从招工那天起，张桥给所有员工做个人鉴定，当班主任当出的习惯，自家亲戚不例外。不然的话，人才储备是空话。堂弟有上进心，必须鼓励，但现在不是读书的时机，田老鬼是对的。开导几句，张桥和张锁一块离开办公室。开会误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都有事在身。
“再发现铝芯线，马上更换铜芯线之外，按合同扣除一万元。”
“这、这……张生，一万太狠了吧，五千怎么样？”
“好嘛，这就认了？没开始检查呢，你还说不知情？”
“我真不知情！是电工搞的鬼，我昨晚就炒他们鱿鱼了。”
装修老板在新餐厅等候半小时了，带来六条中华和一箱茅台。张桥拆一包烟扔给邹小东，又取一瓶酒塞给马强，严肃认真说：“你们尝一尝，说不定也是假货。”
“不要玩我啦！”装修老板哀求。
门店、办公室、车间、仓库、卫浴室，全是这位老兄承接装修，近五十万工程款，仍有七八万尾款未结，张桥有条件玩弄对方。检查线路材料不难，赶时间没挖墙铺设暗线，用的是线槽，揭开看一清二楚。不过，张桥另有目的。他要拿这个偷工减料的事例，让邹小东和马强学到东西。
“合同拿去，每人抄写五份，明天交给我。错一个字，重抄十份。”
“是，表哥。”
“下次碰上类似的事，直接拿合同打老板，不用找我。”
“是，表哥。”
“扣你们半个月奖金！”
“是，表哥。”
收拾完装修老板，两个表弟也要惩罚一下。装修不是一天两天、一个地方两个地方，装修到新餐厅才发现问题，监督肯定不到位。两老表文化、见识都不如张锁，但本性不错。诱惑面前，没有吃里爬外，这就是亲戚的可靠性。公司的人事管理，很快交给别人，张桥不得不对亲戚多费心思，以免将来拖后腿。
“五哥，等宾个女仔（等哪个美女）？”
张五全站仓库外，眼神焦虑望门店方向。张桥出了新餐厅，走到近处提醒说：“烟抽到滤嘴了，味道好食？”
“啊！”张五全吐掉烟头，紧张地说：“你知唔知，今日只发货十几张汉卡，mp机一套都没有。”
一个上午没出货一套mp系统，几天来绝无仅有。张桥笑说：“冇事，客户想学操作，学会了再提货，以后都这样。”
“哦，原来系咁！”张五全这才放轻松。
临时的改变。昨天，两个外省客户以路途远、难等售后服务为由，提出深入学习操作和简单维护，愿意自理食宿、愿意交学费。连锁反应，其他客户纷纷跟风“求学”。不可拒绝的要求，客服巴不得。mp系统卖出几十套，往往客户提货到家，电话就打回头问这问那。曾有客服赶几百公里路，上门服务，解决的问题是，指出开机键位置。不好笑的笑话，好在目前客户绝大部分在省内。于是，今天特意开办一个辅导班。交了款的客户，免费学习，食宿继续免费。
“哦，桥生，剩下的机子不多了，四叔几时发货过来？我最怕缺货。”张五全又道。
要说现在谁爱公司最真最切？这位丑男堂兄说第二，张桥也不敢说第一。张桥安慰说：“不怕，来的急。”
辅导班学习，没个三五天出不了师，客户提货必然随之后延。小小变化，客服高兴了，供货时间也富余了，老张一早在电话里松了口气。这件事张亚青拍板，张桥认可是认可，心里不以为然。辅导班看似未雨绸缪，其实不可能减轻多少客服的负担。现阶段他看来，客户问题多多，有利于锻炼客服队伍。至于供货，他压根没当事。正如曾建达说的，公司产品是皇帝女儿不愁嫁。尤其mp系统，处于卖方市场，断货十天八天负面影响不大。
“给田工送了吗？”
“送了！”
“大姐呢？”
“送了，汤姐、郑哥也送了。锁哥陪客户吃，曾总回家了。”
“嗯，去吧！”
回到办公室十二点多了，张桥用一张饭票打发送饭的素红。餐厅小，不得不提倡在办公室就餐。几天来，他故意刁难，要求小丫头给所有管理层送饭。诱因是，小丫头死活不肯参加一个财务学习班。看来弄巧成拙，小丫头喜欢上打杂工作。
唉，人各有志。
不是每个人都有张锁的进取心，张桥打消培养小丫头的念头。抓筷子吃饭，眼睛被桌面上的一个统计表吸引。
确定购买，已订票上路：19。省内11，省外8。
确定购买，计划国庆后上路：38。省内5，省外33。
意向购买，讨价还价两次以上：65。省内28，省外47。
有意购买，咨询三次以上：84。省内31，省外53。
过去几天的订购电话记录。张桥自打戴维斯上门后，没再关心这个他叮嘱的统计。张亚青搁桌面上，大概解释为什么急于扩张、急于在经销商大会前创建上嗨分公司。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成交总数字一半的话，可是一千多万营收，七八百万利润。
有生意头脑的人真多啊！
电脑打印取代传统打印，印刷厂开在门店里，小纸片以眼见的速度换钞票，全然一场革命。赶早的吃肉，迟到的喝汤。
感谢《洋城晚报》和《堔镇特区报》。改开后，两份报纸的订阅量全国名列前茅。东西南北中，发财在广東。博克公司在上面刊登广告，关注目光数以千万计。归根到底，还是市场巨大。说来可笑，一力主打的汉卡，张亚青的表格只字不提。一切为mp，其他不再重要，倒也吻合用mp的“抢钱”定位。换句话讲，女强人伸手要掌公司的方向盘了。
前世或者说另一次元，mp系统92年底诞生，也是在堔镇。润物细无声的挣钱，直到中关村的名片软件烂大街，却没有一家靠mp系统扬名立万的公司。意味着，这个蛋糕许多人分到一块。张桥作弊，mp系统提前一年多诞生，也不敢奢望吃独食。但眼前的数字，很难不产生独霸的冲动。如果快速在上嗨乃至全国各地卡位占坑，配套超前的售后服务，真有可能享受品牌效应，让后来者去啃骨头喝二道汤水。一如新电影上市，盗版有个时间窗。发行商赶在盗版出现前，拼老命圈钱。mp系统的境况类似，条件好的多。现如今信息闭塞，盗版难度也大。mp系统不单有软件研发，还有价值不菲的硬件。投资小了，收益不大，投资大了，电脑名片是新生事物，谁也说不准其中的风险。如此种种，盗版mp的时间窗比盗版电影要长的多。
然而，汉卡还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