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林大哥变南叔
帮手人选张桥为难了,几个亲戚各有所忙。张锁既要监督门店装修,又要负责后勤。张五全扎根仓库动不得,马强和邹小东卫生间翻新刚开始,素秋做饭兼职打扫,性子不合适,只有素红了。
前晚在赤尾村领人,素红见到表哥号啕大哭,抱他一边胳膊半天不放,鼻涕眼泪擦满他上衣。雷雨交加,收容中转站担惊受怕几小时,形形色色的人物,吓坏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哀求跟表哥回家住,被强行送回宿舍。不是记前世仇,好与不好的经历,必须独自承受,这是这一代人的宿命。
不过,昨天素红一天都没露面做事。他也没过问,还是纵容了。
“帮手是女孩子,我表妹,初中毕业,人很机灵。”
“啊,你表妹……是女孩子,哎哟喂!”
听说来个女人做帮手,田跃进的小指探进cpu风扇里,疼的哇哇乱叫。
该老鬼命中跟女人犯冲,与年龄无关。四十岁邮电帽戴了三顶,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敢肯定是亲生。五十多岁又走在摘取第四顶的路上,幸亏没再有孩子。认识张桥那时,这厮第三次离婚,刚从澳门输得精光回来。用一辆日产越野车抵押,向“包租公”张桥租一间酒店式公寓。一来二去混熟了,两人竟成了华强北的传奇拍档。
“你上来一下!”
田跃进的德性,张桥最了解不过。离开会议室,进了自己办公室,写好提货单,打电话叫张锁来拿。电话是业主仿效宾馆的内部电话,非常方便,仓库、门店都有,这是新工业区的好处。据说,是花为的手笔。
“叫素红跟你一起搬。交待五哥签字,记得拿回执单。以后,仓库提货照这个规矩。我发现五哥看不懂员工手册,又不肯问,你抽空多给他讲解。”
“好的,六哥。哦,六哥,买东西好多没有发票,像买菜……”
“五十块以下没发票,叫卖方开收据。五十块以上没发票,不要跟他买。每天买菜你让素秋姐签字,然后你签字。”
公司规章制度从亲戚开始,不然连小朋友的扮家家都不如。打发走张锁,张桥烧水泡茶。港九的茶具不在,没空钻堔镇的紫砂壶商店,只能用随手买的玻璃器皿。
“啥子茶叶?哈……香,硬是要得!”
“咳咳……龙井。”
不顾烫嘴,田跃进牛饮三口茶,用川话叫好。张桥刚喝入口的茶,险些喷了。前世他近四十岁学喝茶,沉迷其中,是这个老鬼带入门的。在堔镇也没空买茶,奶奶劝他少抽烟,知道他的爱好,离开港九前,特意买一公斤特级龙井塞进他包里。91年的出口货,那是如假包换的西湖龙井。
为了创汇,国粹精品也卖出国门。心酸的是,无不是贱卖。
张桥不敢往方面多想,想了恨不得扔下公司。马上去拍电影。
“喂,过来,老鬼!”
半小时后,二十台电脑的散件,陆续搬进会议室。张桥掌击会议桌,呼叫脑袋钻进机箱的田跃进。
“老鬼?你叫我老鬼?”田跃进愠怒抬头。
张桥说:“很不幸,我们公司你肯定年纪最大。不是老鬼,你想我叫你小田还是小进?”田跃进不情愿说:“老鬼就老鬼吧,叫我做啥子?”
“我马上得走,这是我堂弟张锁,锁头的锁,我不在你有事找他。”
张桥介绍了张锁,介绍素红说:“我表妹吕素红,她做你的助手。端茶倒水什么的,把她当个学生吧!”末了,又一本正经向自家堂弟、表妹介绍,“这个胖子叫田跃进,田工程师,留学归国的,比牛还牛。你们叫他田工就好,禁止叫他田老鬼或田胖子。”
“哈哈……比牛还牛!”
田跃进哈哈大笑。这货难得遇上讲话有趣的人,或者说,难得遇上讲话他愿意听入耳朵的人。推张桥向门口说:“你个瓜娃子,滚吧,啥子叫比牛还牛。哈哈……”转身回到电脑前,脑袋又钻进机箱。
忽悠一个笑点超低的家伙,实在简单。
张桥又交待张锁几句,没看一眼仍在赌气的素红,也不跟埋头苦干的田老鬼道别,自个走了。叫上李师傅,离开公司。
今天继续有应酬,答谢前晚帮忙的警察叔叔。
四个三无人员,不收一分罚款释放,毫无表示的话,枉费二世为人了。本来安排昨天,林眼镜断然拒绝。张桥迂回请客,趁今天星期六,联系昨晚在赤尾村经手放人的民警,获首肯后,再次相邀,林眼镜被迫应允。
考虑半天,张桥最终没敢带上张锁当“酒保”。请警察吃饭,让一个三无人员作陪不像话。以至于孤身赴宴,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一人挑战一群警察,打架的话,可能还有万分之一赢的机会,拼酒百分之百死路一条。进酒店前,特别交待李师傅待命,随时准备送医院,很像留遗言。
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黄所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你是林哥的小侄,那就是自己人!”
“你慢走。”
“留步、留步,多联系,小张!”
“一定、一定,再见!”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博克公司辖区的派出所长,张桥重重吁一口气。宴席散的快,天没黑呢!酒店不远,听从林眼镜的建议,打发走李师傅,一道步行回家。
之所以生龙活虎出酒店,席间张桥几乎被忽略了。若非林眼镜介绍,没有任何存在感,酒自然喝的少。一群警察的焦点在林眼镜身上,包括同级别的黄所长在内,对林眼镜也恭敬有加。
昨天请客没成功,不是坏事。张桥有了做功课时间,打听林眼镜何方神圣?派发出几包红塔烟,从收发室、保卫科了解到林眼镜叫林志南,妻子是院内的工程师。年纪仅仅小他老爹一岁,而不是表面看的三十五六,儿子今年都上高中了。而宴席上得到的尊崇和满口京腔,不难判断,这位所长大人非同寻常。
“怎么那么多人,出车祸了?”
“哦,没事,拍电影。”
“拍电影,港九过来的?”
“不是,市里的电影公司。”
“啊,市里有电影公司。”
“谁说没有?”
两人沿深南大道走,竟然碰上拍电影。张桥正在做编剧,心里痒痒。权衡再三,压下围观冲动。陪同林眼镜继续散步,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四瓶茅台。这一顿,结账要两千吧?”
“哪要那么多?一千出头。”
“你当我是傻瓜,还是刚进城的土老帽?”
“喂,南叔,真是一千出头。啊,我说的是港币。”
“这还差不多。”
进了“高工院”,林志南随口提起刚过去的宴席。来客八个警察,尽管速战速决,酒量还是挺吓人的。四瓶茅台,林志南喝不到二两。有这位非同寻常的人物关照,张桥最多喝了三两。不过,饭后林大哥成了南叔。关系进一步,称呼自然得改。
“明天招工面试,开张不远了吧?”
“争取下个月十号以前。”
“怎么拖这么久,门面装修?”
“门面装修再有个把星期搞掂。主要是员工培训磨时间,十号前开张算快马加鞭了。”
“哦,忘记你是高科技公司。好,明天见!”
“明天见,南叔。”
和林志南在院子里分手,张桥回到家,不再当编剧。编剧的“灵感”,昨晚从赤尾村出来消失殆尽。今天一整天,心思大多在招聘面试上。
“作弊”的两大人才,田跃进收为已用板上钉钉,本家大姐一筹莫展。跟彭高打了一场球,过于热络适得其反,他接受短时间无法招揽的现实。远水难救近火,想到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作弊”人才,又意气风发。有了信心支点,明天的面试不怎么期待了。
曾经造就脸想的汉卡,解决无人就业的mp系统,如果砸在自己手里的话,自挂东南枝好了!
“六哥,那个田工吃完晚饭,还在装机子、拆机子。”
“随由他。”
“他、他想用刚装上马桶的卫生间。”
“可以。”
“他、他叫我帮他买底裤。”
“噗……买底裤你有意见呀?我带你去的那个超市,底裤盒装的,问他型号,给他买几盒。还有毛巾、牙刷、香皂、拖鞋、洗发水,通通给他买。再给他一套最大号的工作服,很难么?另外,他晚上住会议室的话,叫素秋姐给他做点宵夜。我说老七弟,你动点脑子,灵活一点行不行?”
张锁大概被田老鬼搞的快疯了,来电话诉苦。该老鬼工作入迷六亲不认,拿枪逼也不会停手。前世山寨手机订单大爆,田老鬼在代工厂监工,拿睡袋在地下睡了两个月,那时已经是五十二岁“高龄”。
“泥煤的,死老鬼好命,遇上老子。唉……”
和张锁通完电话,张桥联想自己求职难于求爱的惨痛经历,长吁短叹。不往自己身上想还好,把自己绕进去了,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