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鸠占鹊巢
摄氏三十六度高温的天气，不适合室外活动。
写字楼里空调温度太低，容易感冒，也不适合工作。
自己调节空调温度，窝在家里看电视好是好，电费要花钱，划不来。
最佳去处，首选别人的家。免费空调、免费电视、免费录像机和录像带，还有免费大哥大。
在张桥丢空的“办公室”享用三天，沈维德乐不思蜀。今天，索性捎上老婆。零食、外卖、电影，难得的二人世界，仿佛重度蜜月。美中不足，老婆怀孕未满三月，看得吃不得。
少了蜜月的主要内容，大部分时间看电影录像带，稍微有点无聊。老婆太年轻，沉迷于科幻式的好莱坞爱情片。沈维德不敢有异议，装出同好的样子，有哭有笑连看两部。待放到恶俗的《pretty woman（风月俏佳人）》，终于不敌瞌睡虫，靠床头和周公会面了。
“老公，救命呀！”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刘子祺装的逼真。不过，这样的叫醒方式，让她自己吃苦头。沈维德惊醒的同时，踢腿挥拳头。左肘蹭到老婆的鼻子，右拳击中老婆的肩膀，万幸脚没蹬到肚子上。
“哇……你打我！呜……”刘子祺痛哭流涕。
“你……我、我不是……”沈维德用头撞墙。
快乐的一天眼看以悲剧结束，大哥大的铃声救场。表哥父子离港，两支大哥大闲置。沈维德“代用”一支，另一支在他姑妈手里。
“中环堵车，姑妈。你稍等，i"m on my way（马上到）！”
姑妈用英语讲话，等出火气了。估计大哥大响了不止一次，否则老婆不会扮鬼扮马叫醒。沈维德帮老婆擦眼泪说：“我在梦中也关心你的安危，baby。所以，听见呼救，没清醒就下意识为你打架了。”差点误伤怀孕的老婆，他自己吓出一身冷汗。警察世家的孩子，可是从小习武的。
肉麻话小女生爱听，刘子祺收声问：“姑妈叫你去接了？”
沈维德黯然点头，没钱就得卖苦力啊！免费享用张桥的“办公室”和大哥大，必须免费当司机。正值学校暑假，每天接送姑妈去喝茶、打牌，还有接送双胞胎表侄去学钢琴。嗯，车是姑妈家的，不必管加油。
下午五点，接送时间过了。小夫妻俩穿戴整齐，匆匆出门。
“阿姐，今天那个真是方小姐？”
“是啊，不是提醒你了，那是六哥的小夫人。”
“我、我是不敢相信。她在tvb（港九无线电视台）管事，怎么有空出来打牌？”
“她年纪小你两三岁，不想一辈子当小夫人，柠波姐妹还是起点作用的。六哥重乡情，她再忙也要……啊，用桥生的话讲，混个脸熟。”
首先接的人不单是沈如梓，还有沈维德自家老娘。两个长辈上车交谈的话，刘子祺听的大眼睛更大。邵六叔、“方小姐”是港九的传奇人物，代表高高在上的邵氏影业和tvb，小姑娘想不到跟夫家走的那么近。沈维德见怪不怪，只是担心刚退休的老娘不适应社交。
柠波系乡党势力，在港九不输潮汕系。人没潮汕系多，但小而亲。发达的乡党大都放低身段，与普通乡党平等往来，至少表面如此。刘子祺家也是乡党，却有个不喜欢社交的老豆。所以，奇怪离大人物那么近。
“维德，有兴趣去邵氏或tvb工作吗？”沈如梓问。
沈维德稍稍吃惊，刘子祺抢先代答：“有兴趣。姑妈，维德最喜欢电影、电视了，他真的能去邵氏、tvb？”
“向方小姐推荐一下，应该有机会试试。”沈如梓说。
警察世家的面子，加上姑妈和乡党的私人关系，在邵氏或tvb谋个职位，的确小菜一碟。沈维德吃惊后心里失落，默默开车不表态。老婆掐大腿，他毫无反应。大学毕业豪情万丈，不靠家庭靠自己。六年过去，悲哀的回到原点。
现如今，港九娱乐圈的黄金时代，邵氏反而走向没落。嘉禾崛起，众多新兴电影公司壮大，tvb多少被邵氏拖累，也有衰弱的趋势。关键是，那位“方小姐”出了名的又硬又抠又霸道，摆弄的许多明星欲仙欲死。在这种女人手下工作，需要莫大的勇气。
到地方接上双胞胎，重新上路。沈如梓了解小侄儿的叛逆性子，表面随和，骨子里高傲的紧，劝说道：“维德，你英语好，听说马来话也能讲，又有几年贸易经验。他们的发行业务，需要这方面人才。”
自家老娘和老婆一脸期待，沈维德放慢车速说：“姑妈，年底我的合同到期，麻烦你向方小姐推荐一下。”
悲摧的职业生涯，沦为亲戚们的笑料，哪有资格挑肥拣瘦？瘦死骆驼比马大，邵氏和tvb怎么都是金字招牌。他是认命了，曾经的叛逆，消磨在接四连五的公司倒闭中。内心深处，自领背时鬼、扫把星。邵氏和tvb境况不佳，如若他加入后也破产关门，被“方小姐”活剥事小，影响家族声誉事大。
这是他犹豫的原因。留下余地，距离年底几个月。公司没破产，还有五成工资到手。
“这个看了没有？”
送姑妈祖孙三人到楼下，姑妈下车后扔来一张《明报》。沈维德一眼扫过头版标题，失声大叫：“哇噢，来了、真的来了！喔哈哈……”
姓梅的首相下月初访华，唐宁街10号发布的消息，不会有假了。政治影响暂且不说，经济影响绝对是爆炸式的，将直接在股市上反映。
今天跟老婆腻歪一天，沈维德没关注新闻。福临门宴席第二天，他东拼西凑，用房子二次贷款，筹集四十几万。姑妈家搬新居当日，全部收购张桥推荐的三支股票。父母和兄嫂更过分，收购的金额都超过一百万。
“两支涨了七个点，一支涨了九个点。”
刚进家门，大嫂李安娜机械地报出股票的收盘涨幅。沈维德再次狂笑，挨父亲坐下说：“这才第一天啊，搞不好梅杰抵京就涨到百分之五十了。”
李安娜酸溜溜说：“那些股评人，从没提过这三支股票。还不如一个内地……不如桥生。”她老公沈维华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我决定，明天再搞二十万砸进去！”沈维德后悔股票买少。
沈维华白眼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维德唉声叹气。他别的不行，有钱朋友相当多。借钱不难，却宁可贷款不开口。
“别高兴太早，这才第一天！”父亲沈如希说。
这时，家门开了，姐姐、妹妹、姐夫、妹夫两家人连袂进门。不用问，也是为股票而来。两家收购的金额，比沈维德只多不少。加上父母和兄嫂，全家人累计在三支股票上投资超过三百万。
以前，人人有过炒股经历，但那是几千块、万把块、顶多几万块的小打小闹。赚了炫耀一番，赔了不会伤筋动骨。这次大不相同，说倾家荡产夸张，倾尽所有比较准确，大家像鬼迷心窍一般。三百多万换成股票，才知道提心吊胆。沈维德老豆亲自出马，逼问张桥讲出缘由，大家稍稍安定，每天战战兢兢关注新闻。今天不敢说大局已定，看得见稳赚不赔了。
“老公，起来了……老公，睁开眼睛嘛！”
老婆的嗲声嗲气胜于打雷，沈维德的眼睛开一条缝又闭上。昨晚，沈家五个男人喝掉六瓶十年陈花雕。沈维德和妹夫拼酒，喝了多少、怎么睡着、怎么上床不记得了。今早迷迷糊糊送完姑妈，来到张桥的“办公室”，开了空调，倒头睡回笼觉，
“老公，股票又涨了！”
刘子祺这一招比喊救命管用，沈维德不但开眼睛，利索地从床上坐起。
“又涨了，涨几个点？”
刘子祺道：“开盘就涨了，刚才大嫂来电话讲，比昨天收盘，涨幅最低一支也涨了八个点。”
沈维德看床头钟十一点半了，笑说：“今天收盘，通通涨七个点稳了。”
三支股票购买半个月，价格几乎纹丝不动。昨天终于疯涨，今天再涨七个点，涨幅已达百分之十五。四十几万股票挣了七八万。一天之间，差不多一年的薪水到手了。
数学系毕业生，有两下子。
全家人倾尽所有投资三支股票，之前沈维德以为，那是因为姑妈投了一百万，属于跟风。现在想的是张桥，一天狂赚二百七十万啊，大哥验证的。其实，大家迷信这个神奇的内地小辈，包括姑妈在内。
“老公，你有桥生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他刚在那边买大哥大。”
“快点联系他呀？”
“why？”
“我爸想问他，股票几时清仓？”
宿醉头难受，沈维德没有完全清醒。岳父一家凑了六十几万买股票，刚挣十来万就清仓？他不解问：“说好涨五十个点清仓的？”
刘子祺道：“股票涨到五十个点，大家同时清仓，我爸怕那时亲戚一起抛，价格下跌。他想问桥生，涨到四十点左右估计大概是哪几天？”
“嗯，咳咳……”沈维德愣了一下，呛的大咳。没文化真可怕，张桥这句话讲的毒辣。老婆家三代无一大学生，岳父对股市一知半解，还自以为聪明。所有亲戚投在三支股票的金额，撑死八百万，哪怕平均涨五十个点也就一千二百万。分摊进三支股票大涨后少说七八亿的流通股，同时清仓起不了一个泡，怎么可能影响到涨跌？
“你爸想多了！桥生又不是神人、鬼师，怎么知道哪几天涨到四十个点？告诉他，清仓跟我一起就好。如果想还清借款，卖一半留一半就是了。”
给出建议，沈维德下床往卫生间走。家里一众亲戚，就是大嫂李安娜，也不敢说比他懂股市，但愿岳父信服。不过，洗漱完毕，他还是打算找姑妈要张桥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