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又捡到一个名字很挫的博士

    “不好意思，高博士，我们马上走！”

    向表情古怪的高博士扬手致歉，张桥站起看表转头说：“喂，安迪，我们打扰别人了。走吧，到外面街头卖唱去，说不定挣到一顿午餐呢！”

    安德鲁附和地嘻笑。

    “歌声吸引我过来的。”高博士说，“很动听。不过，校园休息时间快到了，的确不适合摇滚。”又望张桥说：“你的项目我认真考虑了，无法说服自己，抱歉！”

    对方横眉冷眼的话，张桥也就彻底死心了。居然比正式会面客气的多，他重新看见希望，觍脸道：“高博士，如果可以，希望再有一次说服你的机会。”

    高博士矜持地笑笑说：“你们不是要去挣一顿午餐吗？”张桥掏钱夹取出五张百元钞，放进吉他盒里说：“安迪，午餐挣到了，你请客。”

    “没问题！”安德鲁配合的恰到好处，“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博士，给詹森一个机会吧？一起共进午餐，拜托了！”

    还行，心理有毛病，智商挺高，不枉费传授一首歌曲。

    张桥稍加打量，即认定洋人小屁孩是有钱公子哥。高博士留学欧美多年，见识理应不差。何况，安德鲁一副标准的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指白种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裔的、富裕的、有广泛政治经济人脉的上流社会美国人）后代。

    “我的荣幸。”

    果然，高博士没怎么犹豫点头同意了。wasp号称“蓝血贵族”，地球上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哪儿都有面子，港大精英也难以拒绝这种人的邀请。张桥暗道走运，多少不齿自己利用有心理病的小屁孩。

    “你们是同学？”

    三人走了一段路，高博士问张桥。

    张桥想了想，苦笑说：“不，我们刚认识两小时。我想，我应该说声对不起。博士，我实际上是内地人，正在帮我父亲打理一家科技公司。”

    他冒充著名的英资银行的职员。否则，骚扰电话不会有人答话，也就不可能见到高博士。

    高博士站住脚，愕然道：“你骗到我了，我一点没怀疑你的身份，尤其你的口音和神态，你曾经留学北美？”

    还好，没有生气或掉头而去。张桥心松说：“我没留过学，但我奶奶在港九做了几十年英文老师。”

    偏远地区的孩子，学英语全是泪啊！奶奶的帮助，仅在通信中督促不可放弃英语。当年，如果有奶奶做英语老师，他的高考分数可能上重点大学，这是时代的局限。

    狱中有幸得“海归”调教，口语本来有口音。出狱后，好莱坞电影看的多了，又跟美国人工作几年，矫正的不错，曾被误认是abc（american born chinese出生在美国的华裔）。港大属于emischool（以英语为主要授课语言的学校）。打电话用英语开路，自然如鱼得水。

    “jesus christ！詹森，你居然是骗子？”安德鲁凑热闹来了。

    张桥不爽道：“你才是骗子，伪装流浪歌手，企图勾搭女生！”安德鲁抗议说：“拜托，我失恋了！”张桥说：“失恋割腕自杀好了，大家都这么干，难道自杀你也害羞？”安德鲁摊手说：“割腕自杀太疼了，吃安眠药我又过敏。”

    高博士的眼神像看两个怪胎。

    安德鲁找的是一家装修西式的茶餐厅，距离港大两三百米。饭菜上的相当快，味道一般般。张桥心不在此，吃到半肚，给高博士续了一次茶，拍安德鲁说：“高博士是mit的博士，不值得古尔德学院的毕业生认识吗？”相处两小时，他早把小屁孩的底细摸清。哦，算起来，安德鲁比他大三个月。

    “安德鲁威尔逊，南加大古尔德学院应届毕业生。很高兴认识你，高博士。”

    “高迪克，港大教师，请叫我迪克。”

    安德鲁是真害羞，自我介绍不敢与人对视。既然利用了人家，那就利用个有始有终。

    张桥问道：“安迪，你有电脑吗？”安德鲁答：“我有一台苹果的macintosh classic。”张桥又问：“你会写编程吗？”安德鲁摇头说：“我不会写编程，我只会打字、玩游戏或查阅、储存资料。”张桥接着问：“这么说，电脑已经成为普通人娱乐和工作的工具了？”安德鲁说：“当然，如果家里没有电脑，工作的律师行没有电脑，我想我可以考虑割腕自杀了。”

    古尔德学院是法学院，小屁孩在人多场合害羞，当律师上庭辩护休想。只能泡在海量的法律条文和案件材料、合同文本中，少了电脑帮助，的确有理由自杀。

    “我很困惑，博士。”张桥转脸向高迪克，“为什么在北美，电脑可以走进千家万户？而到了我们这里，电脑却高高在上，是供在象牙塔里的高端仪器。难道因为北美讲英语，我们讲汉语，简单的接受命运，学好英语再学电脑？想当初，数、理、化学科课本，对国内全是空白。最终，不也翻译成了中文教材？”

    “这个……你的项目再怎么说，也是一种作弊，对电脑技术有害无益。”高迪克多少动摇了。

    “你说的对。但是……”张桥手往北指，“罗湖桥那边，各行各业，亟需电脑提高效率。因为一个英语界面，阻碍了普及的进度。为此，财务管理损失金钱、工程预算浪费材料、医疗卫生增大伤亡、交通运输流于混乱，等等、等等。汉化电脑界面，方便这些行业使用，即使是电脑技术上的学术倒退，我认为是值得的。”

    “你让我很不安，好像我是国家罪人一样。”高迪克摇头说。

    张桥笑道：“用内地的话讲，我刚才是唱高调。别介意，我的动机，终究是在商言商，委托做这个项目，无非为了卖钱。”

    高迪克喝下一口茶说：“我承认，你的立意有积极的一面。但是，即使我完成你的项目了，硬件问题也绕不过去。汉化程序包不会小，而目前的普通个人电脑，很难挤出这么大的内存空间。”

    “硬件问题容易解决。”张桥胸有成竹，“程序包固化为一个只读存储器的扩展卡，这将是我公司的产品。”

    他瞄准的是国内电脑行业初期的吸金神器，汉卡。这东西不算新鲜，八十年代中期就由倪教授“发明”出来。

    “这样的话，剩下具体细节了。”高迪克等于认可委托了。

    “高老师，我已经备好合同。”张桥高兴的换广府白话讲话，也换了个习惯的称呼，“另外，我在皇后大道中附近有一个工作室，里面有十台486顶配电脑，你的团队随时可以使用。”说着递上合同。白吃黑成功后，他和老爹吃喝赌马之余，筹备公司也在做。

    “三十万！”高迪克吃惊合同上的价格。

    张桥加码说：“现金、支票任选。一个月内完成并测试合格，再加十万。”

    他担心开价低了呢！港九高校教师收入极高，后世港大一个讲师就年薪百万，每月另有百分之五住房补贴。这会儿低也低不到哪去，高迪克这种资历，年薪八十万以上。

    “早知道你的开价，我不做也帮你推荐人。”高迪克笑说。

    张桥用普通话感慨：“年轻没经验啊，险些搞砸。”

    他不是没经验，是想不到因为学术问题遭拒绝，人家连价钱也懒得问。再则，高看了港大的清高，小看了港人的实际。而高迪克应该没什么私活，容易满足。

    “你讲普通话，有北方口音。”高迪克也换普通话，说的相当纯正，“我不会是遇上一位高干子弟吧？”

    张桥苦脸说：“让你失望了，我父亲短暂当过县农机厂的副厂长。我师大毕业，普通话是必修课，授课老师北方人多，我成绩好。所以，有北方口音。我奶奶六十多岁了，孤身一人。我父母和弟妹移居港九陪伴，我年纪大……如果我是高干子弟……你懂的。”

    “年纪大？”高迪克被逗笑，“你家有公司了，你应该也可以移民了吧？”

    张桥摇头说：“移不移无所谓。你帮忙做好这个项目，我以后常驻罗湖桥那头。坦白说，港九不大适合我。”

    高迪克略显意外，认真说：“这两年，我接触不少内地过来的大学生，他们要么留在港九，要么去国外，你是头一个说不想移民想回去的。”

    张桥笑道：“或许我年轻不懂事吧！”

    “拜托，请讲英语！”安德鲁被晾半天不满了。

    张桥转头望他，像不认识一样，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以为你早走了呢？”

    “你……呜！”

    翻脸不认人，明知是开玩笑，安德鲁的害羞毛病也暴露无遗。难堪地望了望身边二人，合掌蒙脸。身体像突然中风僵硬了，如一根木头滑下椅子。

    高迪克吓一跳，张桥不动声色轻拍手掌说：“精彩的即兴表演，你害羞？”安德鲁蹲在桌子下，就是不肯起来。

    张桥又一次想起毛仔。当年，毛仔是“问题学生”。转学到堔镇读初中，无法融入新环境。和老师、同学关系极差，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中考分数惨不忍睹，靠父母花大价钱才进了高中。导致性格孤僻、敏感、易怒，和眼前的小屁孩有几分相似。

    点燃一根烟，张桥说道：“我问你，鲍勃迪伦（bob dylan）在舞台上表演，与众不同的特点是什么？”

    “他从不讲话。”安德鲁在桌下应答。

    “没错！”张桥赞许说，“鲍勃迪伦从不在舞台上废话。他只专注唱歌、专注弹吉他、专注吹口琴，因为他害羞。和他一样害羞的，还有皇后乐队的主唱佛莱迪摩克瑞（freddie mercury）。事实上，据我所知，阿尔帕西诺、哈里森福特、汤姆汉克斯，日常生活也很害羞。但是，他们都成为伟大的演员啊……我想说那句广告词，just do it！专注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害羞和心理医生见鬼去！”

    “just do it，害羞和心理医生见鬼去！”安德鲁从桌下站起。

    “啪、啪、啪……”

    这一次，鼓掌的是高迪克。张桥端杯喝茶，鄙视自己。主动暴光身世，强灌安德鲁心灵鸡汤。拙劣的收买人心伎俩，网络时代很容易被识破、被唾弃。

    都怪毛仔，小屁孩代入了毛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