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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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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重新躺好,一时无话…

    床并不大,两人本就长得身长健硕,又加上两张被子,两人其实挨得挺近,几乎要贴着手臂了,沈赫甚至可以闻到晏雪行身上传来好闻的淡淡墨香…

    墨香?他一个行走江湖的身上怎会墨香?

    转头看着那人,他的脸就在咫尺,沈赫甚至可以看见他面上皮肤的细小毛孔…

    只见他剑眉下双眼紧闭,狭长浓密的睫毛安静地趴在眼睑处,就像两片挠人心弦的羽毛。鼻子挺拔而不突兀,再有…那唇…

    正在沈赫胡思乱想时,耳边传来晏雪行冷冷的声音:“你看够了没有!”

    沈赫被他突然发问吓一跳,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晏雪行的耳尖微红,与那紧闭的双目相结合,竟有种说不出的羞涩…

    只觉得有点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间“噗噗”的动了几下,沈赫急忙捂住心口,不敢再去看晏雪行。

    过了一会儿,沈赫觉得那种感觉已慢慢平复…

    然而,睡在床上从一开始的起暖到寒意尽消,现在居然有些燥热起来…

    明明身上很累却睡不着,沈赫觉得无聊,开口问道:“前辈,你掳我至此究竟是为何啊?”

    晏雪行无语睁眼,淡淡道:“到时你便知晓…”

    :“前辈…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此言一出,那人的耳根瞬间染红,绝美的脸也微微落上一层绯色…

    沈赫见了,心间“噗噗”的东西又在微微跳动,挠得他的心一阵阵的痒。

    晏雪行彻底无语,气得马上坐立起来,指着沈赫骂道:“你究竟睡不睡?不睡给我…”

    滚字正想出口,又想到他是不能让沈赫滚的,举手就要封住他的穴位,吓得沈赫马上钻进被子里,面朝一边去…

    第二日醒来,晏雪行的被窝早已凉透,沈赫不免有些失望,想起昨夜那人不易察觉的羞涩,觉得的有点…可爱?

    沈赫出门时,发现旁边的房门也正出来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郑玉麟。

    两人相对望见,彼此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得出来,经过一夜的思考,郑玉麟已没有昨日那样萎靡,见到沈赫也不再像昨日那样气愤,整个人气质似乎都有些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沈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下楼各自一桌吃饭,沈赫暗暗思量:这晏雪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自己要不要就此偷偷逃走?

    沈赫想起昨夜那“噗噗”的感觉,一阵心慌,又想到陆太保被削去的左臂,当下便决定遁逃!

    然而还没等沈赫走出客栈大门,抬头便撞见了晏雪行,两人相视一愣,见到沈赫匆匆而出晏雪行就知道他要干嘛,沉声问道:“你要去哪?”

    沈赫一阵心虚:“晚辈…呵呵…晚辈是见您这么久不见影踪,以为您去哪了,正想去找您呢!”

    晏雪行自然是不信的的,看着沈赫沉声说道:“别给我耍花样!”

    几人重新收拾行囊驾上马车,依旧是沈赫和郑玉麟坐着马车,晏雪行赶车…

    车内,沈赫见郑玉麟不愿理会自己,自己也觉得犯不着和他交涉,便一个人掀起窗扇看起街上的人来。

    同北县丞日上的街道还是挺繁华热闹的,街市里,还能见些流民捧着破碗穿梭其中,只是世道如此,谁家也没有什么余粮,那些流民大多都是一张失望的脸。

    正在此时,只听见郑玉麟稚声未脱的话音自耳边响起:“我昨夜想了一夜…”

    沈赫闻言,回头看着郑玉麟,静静地看着他。

    :“父亲大人就是有贪墨之罪也罪不至死,更不能被满门抄斩…”

    郑玉麟说这话时,声音明显还是有些激动。顿了一下,看着沈赫坚定地说:“都是奸人害我全家,包括你们锦衣卫,这仇,我要报!”

    沈赫见那少年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挑眉笑问:“哦?怎么报?把我们全部都杀了吗?”

    郑玉麟身体微颤,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付出代价的!”

    :“哈哈…好啊!我等着你来报仇!不过,你似乎忘了,下令杀你全家的,不是别人,是当今圣上,这仇你想过该怎么报吗?

    沈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笑出声,继而点出要害,他倒要看看这小孩是如何回答!

    少年一下子语塞,面色一白沉默了。

    正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沈赫好奇撩开马车的门帘,只看到晏雪行已跳下车去,抱起路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看不出孩子究竟有多大年岁,身上似有血水流出,作奄奄一息的样子,小孩待看清晏雪行的样貌,张了张嘴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咽了气。

    仔细看去,晏雪行眼中隐隐有泪光,让沈赫止不住地好奇。

    正想下车去看看怎么回事,晏雪行便把那孩子抱过来放到马车上,使马车上本就狭窄的空间更小了。

    晏雪行一言不发,抽起马鞭马车便飞奔而去,惊得路边的行人纷纷向四面逃散…

    跑了很久,直到马车驶到县丞城外才停下,许久不见也不见有动静,沈赫只得下车去看看情况。只见在一土丘处,晏雪行用手中的剑挖着坑,因那剑削铁如泥,挖个土坑自然不在话下,沈赫上前看时,土坑已挖了有好几尺深,不多时晏雪行便把那孩子轻轻放在土坑之中,然后把那孩子蜷缩的身体慢慢放平,就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样…

    可怜的孩子连个墓碑都没有…晏雪行往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插在坟头,这便算是他的墓碑了。

    泥土不知何时弄脏了晏雪行的衣服,他也全然不顾,跪坐在那亲手所立的坟前,眼中依然泪光闪动。

    沈赫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晏雪行抬头看着沈赫,绝美的眸子有着令人心碎的破碎感,让沈赫对他说不出大声的话来。

    :“究竟怎么回事?”沈赫又问。

    晏雪行似是极为难过,许久,才微微颤声低喃道:“是我…害死他的…”

    :“今日一早,我见到了这孩子,给他饼吃,他却说是要带回去给他娘亲…受他孝心所动便给了一锭银子给他,没想到被别的乞丐看见了…”

    沈赫叹了口气,不用晏雪行说下去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晏雪行这菩萨心肠的,施舍那孩子一锭银子被别的乞丐看见,为抢那锭银子竟当街就把那孩子杀了…

    换作以前,沈赫定是要出言讽刺一番的,如今看到那个可以几招之内便可以取自己性命的人零零破碎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破天荒生出怜惜来,张了张嘴道:“前辈莫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吧?钱财不可露人以白,这个道理不知道吗?更何况你送他的是那么大一锭银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沈赫本是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没想到叨叨絮絮说出来的,却是听来不大好听的话。

    晏雪行此时自然是明白了个中缘由,但铸成大错,也无法挽回了。

    他心怀愧疚的看着那坟头,拿出酒壶,往坟头倒完才起身转头离去。

    过了半日,马车已到定州与湖州地界,过了湖州便是杭州了,竟是在走回头的路,沈赫心中暗道。

    又过了整整三个时辰,晏雪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赶路,显然是因为早上的事,他还是心情低落。

    可马车上的两人却受不了了!只见郑玉麟本就消瘦憔悴的脸苍白如纸,颠簸的山路让他不知吐了多少回了…

    沈赫也好不了哪去,穴位被封,整个身体脉络不畅,颠簸的山路颠得他整个五脏六腑疼得像要破体而出。

    沈赫再也受不了了,拉起车帘,虚弱的对晏雪行说道:“我说,前辈…你一刀给我个痛快吧!受不了了…再说了…人不死马也得要累死了!”

    晏雪行勒住缰绳,喝定马车,回头看了看二人,只见一个个的面如菜色,那马儿更是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扑通”一声便跪坐在地上再不愿起来…

    再过去就是湖州地界,他以为今晚可以在前面三十里路的南浔县丞落脚的,看来,今晚得露宿荒野了,如今这样的情况,是怎么也走不了了。

    此时已是哺时,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几人在路边生起火休息。

    终于停止了颠簸,沈赫下了马车,见到路边草地就往上面一躺,舒服的舒展身骨,在马车上蜷缩太久,舒展的筋骨“咯咯”直响。

    郑玉麟下了马车便翻江倒海吐了个痛快,其实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吐的了,只是一抽一搐干呕…

    等二人缓过劲来,晏雪行已经生了火,把行囊里的饼和肉干拿出来放在火上烤,只一会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

    正在几人慢慢地吃着饼,啃着肉干时,耳边传来马蹄声,抬眼望去,来了几匹高大精神的马,那马上是几个精硕的汉子,只见他们身材高大,须发浓密整齐,手脚骨节虬结有力,身穿麻料布衣,这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几人见到晏雪行几人,勒马停住,一个像是他们首领模样的男人跳下马来,抱拳朗声道:“我们兄弟几人赶路至此,对周遭并不熟悉,请问各位侠士附近可有村落能歇脚的?”

    晏雪行望向几人,见几人皆是一脸劳途奔波的苦色,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二人不禁有同理怜惜之心,起身抱拳回礼道:“壮士,在下也是途径此处,本打算到三十里外的南浔县丞落脚的,如今看来是走不了了…”

    见晏雪行身背长剑,动作不动声色间行云流水,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拱手作了个答礼,那为首便带着几人策马扬鞭而去…

    奔腾而去的马儿扬起漫天的尘土,随着几人高声策马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沈赫却看着血阳下那几道消失的背若有所思,晏雪行见状似是不经意的问:

    “你在想些什么?”

    沈赫收起目光,并不搭话,拿起烤好的肉干就往嘴里送,他知道晏雪行虽有二十六七,但应该只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对很多事都存有赤子之心,有些事就不要告诉他徒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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