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十章
沈赫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周围都是漫天的烟火,热浪熏得他就要呼吸不过气来…
突然,火光中走出一个黑衣人,身材挺拔高大,看不清面容…
他以为那人是来救他的,无力地伸出瘦弱白皙的小手,但下一秒那人便用手扼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紧…
随着脖颈疼痛的加深,他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身体里的心脏脾肺因为缺少氧气都在猛烈的叫嚣着。
他只能在梦中不停地催促自己,这是梦!这是梦!快快醒来!!
猛的睁眼,脖颈处的疼痛并没有消失,随着疼痛的刺激,他感觉自己就要透不过气来,往脖颈处一摸,是一条腰带勒住了自己的脖颈…
郑玉麟没想到沈赫会突然醒过来,眼看就要将那锦衣卫勒死,他的脸都因为缺氧而憋得酱紫,哪知他突然睁眼,把郑玉麟吓个半死,手上的力度一松,沈赫便把勒住他脖颈的腰带扯了开去。
待沈赫真的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之上,不多宽敞的空间里,还有郑玉麟因为害怕而缩到马车一角…
再看自己,不知何时身上几处大穴被人封住,内力一点也使不上来。
身体因为马车的劳途奔波疼得像快要散架似的,他侧身坐了起来,用手抚了抚脖颈好顺一下气,眼睛却凌厉的瞟向郑玉麟。
郑玉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抬起双手将自己的头护住,好像预感下一刻沈赫就会将他爆头!
沈赫见他那怂样,嗤之以鼻,冷着沙哑的嗓音道:“手无缚鸡之力也想杀人?”
就是他没有内力,要收拾一个官家小孩也是轻而易举,郑玉麟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威胁。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沈赫掀开马车的窗扇,看到马车正行走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山道上,周围的树木郁郁苍苍,高大的树荫星星点点有阳光投射下来,林中还时不时传来鸣禽的叫声。
脖颈处还是有微微的酸疼感传来,沈赫恼恨的回头看向郑玉麟,因许久不见沈赫暴揍他,郑玉麟刚要放松偷看沈赫的动静,冷不丁的看到沈赫那要吃人的眼神,又是害怕的把头护在臂中。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门帘被人从外面掀起,是晏雪行冷着一张脸看进马车里来。
见郑玉麟抱头缩在一团,而沈赫正用凶恼的眼神瞪着他,晏雪行眉头一皱,不悦地道:“你们在干嘛?”
听到晏雪行的声音,郑玉麟稍稍心安,透过指缝看向晏雪行,却听到沈赫冷冷的控诉:“他想要杀我!”
郑玉麟身体微微一颤,见晏雪行只看了一眼沈赫转而用冷淡的目光盯着自己,郑玉麟便放开挡住头颅的双手,懦懦的看向晏雪行。
:“我…我…”郑玉麟想要辩解,但嘴巴就像被打了个结,什么也说不出来。
晏雪行也不知道怎么劝解郑玉麟,叹了口气,让他们从车上下来。
一跳下马车,沈赫便靠坐在林道溪边的青石上,舒服的舒展了一下身体。
看向郑玉麟,正颤颤地低头站在晏雪行的旁边,而晏雪行用一种像是无奈又是劝慰的目光看着郑玉麟。
许久才道:“你既然没有去处,要跟着我们便要听我的话…这锦衣卫于我有用处,你不能因为他被我制住就趁人之危伤害他…”
郑玉麟闻言抬头看着晏雪行,眼里是又恨又怒的泪水,只见他拳头紧握,像是用尽了身体的力气哭喊道:“我没办法…没办法控制自己…”
:“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段叔死时的惨状,我…父亲大人也是被锦衣卫抓走的!我恨他们,恨不得将所有的锦衣卫都杀光!”
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小孩目中的凶光如果是利刃,估计沈赫早被千刀万剐了!
晏雪行看了一眼沈赫,他对他自然是没存有什么好感的,也不知是不是沈赫错觉,那眼神冷淡至极,还闪过一丝失望…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
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
你年纪尚小,切莫让仇恨蒙蔽,走一条断崖绝路,你段叔和你父亲自然也不会希望看到你终日被仇恨所困的…”晏雪行把手放在郑玉麟瘦弱的肩上。
嘴上虽说这样劝慰,但心里知道,仇恨并不是三言两语说解就能化解的。晏雪行又是叹了口气。
郑玉麟恼恨的瞪了一眼沈赫,牙齿似就要被咬碎,心口因气愤而高低起伏。
沈赫却不以为然,冷笑道:“你若是能将我杀了我还高看你一眼,你父亲贪赃枉法是事实,如何处置也是由三法司定夺,至于段归知的死,还不都是因为你么?若你乖乖就擒,我们锦衣卫又何用折损这么多人?”
郑玉麟脸瞬间涨得通红,因一时气愤,脑中一时空白没能想出辩驳的话来,只能断断续续的辩道:“父亲大人没有,他…他不是贪官!”
: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吗?就你身上的衣裳能抵平常百姓一年的口粮了!”
沈赫回得又快又狠,犹如一把利刃,直将郑玉麟剐成一片一片…
:“我…我…啊…!”
郑玉麟看着就要崩溃,想到从前的岁月安好,到今日翻天覆地的转变,他所有一切能称之美好的东西都毁了,如今,造成这样局面的人说是自己咎由自取?
郑玉麟低吼一声,赤红着眼,就要过来与沈赫撕打。
晏雪行一把摁住郑玉麟的肩,努力地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道:“你听我说…冷静一点,别上了他的当,他就是要把你往死路上逼呢!”
也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不能接受现实,郑玉麟头一歪,竟晕死过去了。
晏雪行只得把郑玉麟抱上马车,让他躺着平息一会儿。
晏雪行看着眼前这个对刚才的事毫不在意,甚至悠然自得的人沉默不语,像是在想什么,犹豫不定的样子。
沈赫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毛,惴惴问道:“你要干嘛…?”
此时,晏雪行已经欺身贴近沈赫,伸手便掐住了沈赫的脖颈,绝美的唇齿间吐出一句让沈赫胆颤的话来:“我在想…要不要杀了你!”
沈赫脊背一僵,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他知道,看晏雪行的眼神,那可不是在玩笑的!
然而过了许久,晏雪行的手也没有按下力度,目光在沈赫的脸上来回闪过,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把手从沈赫的脖颈处移开……
这就放过我了?沈赫心中暗暗庆幸。
……
晏雪行尽量不走大路,以免引起注意,却见行囊粮尽,看来只能进城去安置些干粮了,要知道这样的行程还要走十几日呢!
一日的马车颠簸,日落之时几人便已来到定州的同北县丞,随着晏雪行的马车从街道中间驶过,街道两边见到好几个饥肠辘辘的流民,一双双渴望又迷茫的眼睛盯着那赶马车的人,甚至个别胆大的不怕被马车撞到也要上前乞讨。
他看着这些乞怜的眼神不禁心生怜悯,可行囊空空也没有什么可施舍的,只能咬牙赶着马车向前。
几人在城中的一间客栈落了脚,酒饱饭足后便要住店。
正在小二问晏雪行要多少间房时,沈赫心中盘算,要是晏雪行让他自己住一间房今晚就开溜,毕竟谁也不想朝不保夕不是?
想罢看了看郑玉麟,只见那少年肉眼可见的消瘦,肤色变得蜡黄,因白日的争执,显然,郑玉麟败下阵来,整个人都显得蔫蔫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晏雪行回头看了看二人便回小二说:“要两间客房就行…”
沈赫也不以为意,以为晏雪行要和郑玉麟住在一间,反正不会让他和郑玉麟睡一起不是?这样第二天早上只怕不是他死就是郑玉麟没命了吧?
…
因穴位被封,沈赫不但武功尽失,就是连走路都不太方便,坐了一天的马车,除了全身的骨头快要散了,他整个脑子都是晕晕浪浪,恨不得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沈赫感觉自己被人扔到了床的最里面,艰难地睁开双眼,回头一看,只见晏雪行脱掉了外袍长衣,就着里衣便躺在沈赫的身边。
吓得沈赫就像是被人掐了一下,猛地一个激灵跳起来,瞬间也不觉得迷糊了。
:“晏雪行,你…你干嘛跟我睡……睡一起?”沈赫结结巴巴惊愕的问道。
赶了一天的马车,晏雪行已经累得不想说话,只想早早睡去,见沈赫这样的反应皱眉坐了起来,白了沈赫一眼:“不然呢?让你半夜逃走?”
:“可你也不能跟我睡一张床啊!我…我又没有龙阳…之…好…”沈赫说到最后那两个字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却见晏雪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不耐烦骂道:“你在想什么龌蹉呢?在下也并没有什么龙阳之好,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他能和锦衣卫中任何一个人睡在一起,就是不能接受和晏雪行睡同一张床!他三下两下跳下床,看着晏雪行,咬着牙说:“我再去要一间房,总之我不要和你睡一张床…”
说完就要出门而去,耳边却传来晏雪行冷冷的声音:“沈赫!你最好给我乖乖回来躺好,要么你给我睡地上,不然…别逼我把你其他穴位也封住,像具尸体一样躺着可不会太好受的!”
突然被那个人叫着名字,沈赫脊背僵了一下,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也太矫情了,更显得好像自己有什么似的,转而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床上的被子就着地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三月的春天乍暖还寒,到了半夜地上凉气更甚,竟把沈赫冻醒了!
辗转反侧许久,沈赫被冻得怎么也睡不着,往床上看去,只见那人紧闭双目,绝美的脸看起来如一潭春水般温柔安静…
见晏雪行睡得正甛,沈赫心想:你掳我至此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既不杀也不放我离去,难道我就任你摆布吗?
想罢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就要出门而去!
正当他要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时,一柄长剑划空而过插在门铨之上,害得沈赫差点就躲闪不及,一双手差点被废了!再回头看,却见晏雪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看着沈赫便是两道冷厉的目光。
:“地上…实在太冷了,我去问店家再要一间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赫只能低声软语的编着借口。
晏雪行闻言,从床上起来走到沈赫的面前,只见他剑眉倒竖,眼神冷冽,脸色显得十分难看!显然晏雪行因没能好好休息生气了!抬手就要封住沈赫更多的穴位,让他不得动弹。
沈赫吓得连忙摆手阻止,急道:“好好好…我上床去睡!”
说罢飞也似的抱着被子乖乖躺在床的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