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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鸟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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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知远蓦地睁开双目,见到熟悉的屋子,如鹰隼的眼神缓和下来。外头天光还未亮,他伸了伸懒腰,莫名的郁气总算不再压着他胸口了。

    堪堪梳妆停当的董氏见丈夫醒来,亲自伺候他洗漱。

    吐掉香汤,丫鬟递过来干净衣裳。他张开双臂,太阳穴瞬间有股针刺之感,明明睡得那么沉,怎么还会头疼呢?

    不好!

    他脸色大变,难得失态地拉开槅扇门,高声道:“备车备船。”

    董氏瞧着只穿了半边袖子的丈夫,赶紧提着另一只袖子跟上去,“怎么样衣裳还是要……”

    没等她唠叨完,张知远劈手夺过袖子将衣服已经穿好,又返回来叫董氏速速替他梳头。

    这时,丫鬟进来报,张管家有急事求见老爷。

    张知远哪里还在乎规矩,索性叫张管家进来回话。

    张管家五十多的人,还是头一次进后院正房,身子弯得恨不得头点地,眼睛更是不敢多看一眼。

    张夫人依旧在梳头,丫鬟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老爷,西湖出事了。小瀛洲、苏堤、蓬莱寺里的人昨夜都被人迷晕。”几十人全部被放倒,还没一个发觉,可见对方身手好。

    张知远脸色黑如锅底,董氏加快手脚束发,插上玉簪固定好,丈夫已经迫不及待起身,一阵风似的刮出门。

    张管家跟夫人一礼,也忙跟着跑出去。他是老爷的心腹,知道的甚至比夫人还多。昨夜发生的事非同小可,让他极为不安。

    张知远心乱如麻,一叠声催促车夫快些,后者重重地甩着鞭子抽在马儿臀上。

    此时天色逐渐亮起来,马车自早市而过,一路飞快,撞翻了不少小摊和百姓。

    终于坐上了船,张知远这会儿也不怕被人知道了,叫了六个身强力壮的手下划船直冲着三座石塔而去。

    到了向南那座石塔,张知远将手伸进去,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又驶着船去了另外两座石塔处,塔身里都空无一物。

    张知远这才相信事实,他的账本确实丢了!

    几个手下看了他一眼,见他双目赤红,面色发青,都不须吩咐,自发使劲摇桨往岸边靠去。

    老练的张管家已经提前召集人手在码头候着了。

    “去玉石巷子,给我好好搜。至于人么,全杀光。”

    张管家心忖果然是账本出了问题,又道:“那,那是鉴卫,直属于陛下……”

    “怕什么!遇到山贼命该如此。切记尾巴收拾干净。”张知府怨毒地低吼,“再去知会刘宗阳等人,往京城发信,你知道该怎么写的。警告天锦坊云边阁一干商号别乱说话。”

    老管家抹了抹额头的汗,直点头,“那,周明全那边……”接收到老爷锋利的眼神,忙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就是不留活口的意思了。

    一道白光闪过,一条腿已跨上马车的张知远身子一顿,“这些先别忙做,下令关闭城门,若人已经逃出去就叫府兵追,匪徒冒充朝廷鉴卫盗走府衙书信账册,务必将东西追回来,人全部诛杀。”

    回到马车上,紧绷的身子稍稍松懈,他闭上眼,夫人和孩子们也要速速离开。

    张管家立即着人去办,又回身向他召集来的人手下令。

    张知远要搞事哪能不养自己的人?以前是合作互利,后来走私绸缎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那些人更是心甘情愿替他们卖命,干些官府不便出面的事。

    这群人是浙州、宁州、平江附近山里的匪徒收编而来,全是打家截货的好手,除了干些脏事外,还要运送货物等,是以个个凶神恶煞,对付寻常人以一敌五没问题。

    当他们冲进玉石巷子的据点宅子时,时初月早就拉着姜玹和秦严复等人从最快的路线绕到后院的狗洞逃了出去——来人太多,他们根本打不过,与其束手就擒不如先保命要紧。

    路上,姜玹点了癸未戌等几人,“你们去张府、刘府外等着,张知远必定会把消息传出去。”截到的都是证据。

    几人都是办老了事的,自然明白指挥使的意思——这些杀手来得这么快,他们没得到半点消息,说明之前盯着张府的兄弟已经没了。

    “秦同知,后会有期。”

    秦严复拱手,点了十多人跟他一起往北而行,姜玹则和时初月带着另外十余人一路向东。

    跑了没多久,北边路线暂时无人追来,秦严复勒住马,“众人听令,返回。”

    他手下的这一队人严格来说不是他的人,而是陛下安插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暂时听命于秦严复皆是因为那道密令。

    -

    打手老大也姓张,名大刀,冲进宅子见人去屋空,立即留下部分人仔细搜寻漏网之鱼和找带字的东西,他自己则带着二百多人前去追击。

    东城门这儿的守卫前不久才接到知府大人的命令关闭城门,引起城内外许多百姓不满,围在城门口一直骂骂咧咧。

    经过核查,张知远得知鉴卫在城门方开时便从东西南北各个门分开逃走后,为了不造成民怨这才再来通知,开城门,但需严查出城者。是以守卫又叫众人列队,挨个接受询问与检查。

    恰在此时,两匹马破风而来,瞬间穿过城门,跟着十来匹马也骤然越过。等守卫反应过来时,只能见一群背影。

    追是追不上的,守卫气急,怕再发生这等事,赶紧拉了一排鹿角来拦城门。

    谁知,须臾,张大刀便带着一群打手追过来,抬手就给城门守卫一马鞭,“狗东西,还不给爷爷把这劳什子挪开!”

    脸上一道可怖刀疤、手持陌刀的张大刀谁不认识?守卫顾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疼,赶紧听令行事。

    正是这一耽搁,给姜玹和时初月留了不少时间,但夫妻二人同骑一马——她虽然已经学会了骑马,可还没自己跑过,姜玹也不敢冒险。只是两个人的重量对千里马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并且他们一行人到底是外地人,没多会儿张大刀便凭借熟悉地形带着打手再次追了上来。

    为避免伤及无辜,姜玹策马出了官道就往山林中钻。

    山林是好藏人,但路也不好走,枝枝蔓蔓刮得时初月浑身都疼,她紧紧咬牙忍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头脸。

    可山匪对钱塘太熟。

    “吁。”姜玹等人勒住马,时初月小心翼翼扯下蒙在脸上的布块,只见那一群身着黑衣短打的人不知何时竟然绕到了他们前面去,意图前后夹击。

    “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张大刀的炮仗声音响起,吓得林子里的鸟兽顿时四散。

    姜玹笑笑,没理他,而是轻声问怀里的人:“怕么?”

    时初月摇摇头:“挺刺激的,第一次遇到。”

    姜玹失笑,要不是听到她牙齿都打磕巴了,估计会相信她的话。

    张大刀用舌头剔了剔牙,吐出一颗昨晚上膳食里的菜蔬叶子,“交出东西,老子做主,放你们走,否则么,你这婆娘瞧着还不错,等你死了,足够兄弟们享用一次了。”

    这些人以前都是地痞流氓,听到这等话,顿时乐开了花,笑得一口黄牙乱颤,“京城的妇人跟咱们江南的比不知滋味……”

    姜玹倏地抬眸,锋利如刀的目光扫过那群人。

    众山匪只觉得他周身冒着冷气,狭长的眸子里有如猛兽的东西爬将出来,直觉后心一凉,立时讪讪闭嘴。

    他攥着马缰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柔声靠近妻子的耳旁道:“一会儿你趁乱见机逃走,去约定的地方找庚辰甲带人来救我。”

    时初月知道自己是拖累,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将她抱去棕红马儿背上——正是她学骑马用的那一匹。

    二人对视最后一眼,姜玹抽出长剑,白练一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掉了方才口出秽言的山匪的头颅。

    张大刀等人大惊,身上汗毛直立,登时收起轻蔑之心,这群人,跟他们以前收拾的饭桶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这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而且他们人那么多,怕什么?遂抽出三掌宽的陌刀,振臂一呼,打手们一窝蜂冲向敌人。

    主要是冲向姜玹和鉴卫,有机灵的就想抓住时初月去威胁姜玹,却又想着事成之后是要睡这妇人的,要是砍死或者断手断脚的就倒胃口了,因此,下手就跟老鹰捉小鸡般,比较柔和,堪比戏弄。

    时初月见那一双双咸猪蹄伸过来,忙夹着马腹前后左右躲闪,她练瑜伽那么长时间,身体柔软度很好,竟然每次都让她躲了过去。

    危急时刻,姜玹的暗卫出现。

    虽有功夫不错的暗卫保护,他们这边仍然十分惨烈——二百多人围攻他们不足二十人,每人身上都带了不同程度的伤,姜玹还要分心看一眼妻子是否危险,帮她清理几下身边的人。

    张大刀那边折损更多,约莫有三四十人或死或伤,两路人马对峙得愈加激烈。

    姜玹没心思跟他们缠斗,就跟上战场一样,只需要招招毙命就好,多一个无用的招式都是浪费体力。

    但人到底会累,到得这时,双方已激战近半个时辰。他们昨晚本就一夜没谁,更未曾进食,他和鉴卫、暗卫的体力已经透支,握着剑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时初月心急如焚,可是她没办法,她太弱,自己到底还是成了他的拖累。

    眼见张大刀一甩拇指厚的大刀贴着姜玹面门而过,她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动。

    她不要姜玹死!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她攀掉石块砸中他,此后他更是一直护着自己珍爱自己,生死存亡关头,时初月脑子一热,搂过包袱抱在腰腹处大声道:“你们要找的账本在我这里……”

    说完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甩了一鞭马臀,马儿吃痛,用力奔出老远。

    她攥着缰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停地重复着姜玹说的骑马要点:“保持身体平衡,有节奏地跟着马儿律动……”

    树枝从身上扫过,树影飞快闪过,她似乎真的会骑马了!忍不住回头,果然好些人来追她了,这样姜玹的压力会小些吧。

    “驾!”她骑着马奋力往前冲,却没发现,方才这颗松树是片刻前路过的。

    张大刀盯着奔出的时初月,呆了呆,旋即看到有兄弟追了过去,举刀笑道:“啧啧,你这婆娘倒是很讲义气,还知道救你呢。可惜,她不知道这林子叫做鸟晕头。”

    姜玹闻言脸色大变,今早分别时,癸未戌曾提醒所有人,钱塘城东有一片林子叫鸟晕头,千万不要进去。

    鸟晕头,顾名思义,鸟儿在里面都要迷路,更何况是人?

    可惜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看方位,浑然忘了这码事。

    “你们不怕?”姜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

    张大刀自诩绿林好汉,见对方功夫了得内心是有几分佩服的,便道:“我们怕啊,所以进来的时候结成人墙,回头跟着回去就好,这就是人多的好处。”

    姜玹:“……”

    张大刀显摆够了又道:“说真的,你交出东西,我放你们走。”

    “你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罢。”

    林子里回荡起张大刀和打手们狂放的笑,“确实,你是个聪慧的,便给你留个全尸。老子还让你歇息了这么会儿,算仁至义尽了吧。”

    话音未落便提起陌刀冲了过去。

    当时初月听到前面有打斗声时就发现事情不对,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又看到了姜玹和张大刀。

    看到姜玹便罢了,为何会看到张大刀那张死人脸啊?

    忽然福至心灵,她也想起来癸未戌说的“鸟晕头”三个字。

    一匹快马倏然打破战局,张大刀等人见她果然又绕了回来,架都不打了,笑得直不起腰,仿佛她就是那被戏耍的猴子,怎么样都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心。

    笑够了,张大刀一字一顿道:“行了,杀了他们。”

    时初月原本羞窘涨红的脸霎时苍白,她没有见过杀人,也没有杀过人,可在此时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下意识去看姜玹,只见他的余光里也有她。

    罢了,能在这里结束也好,这样的爱情倒真算得上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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