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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冰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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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很符合张知远“风雅”的人设。

    秦严复道:“那他为何要将我们往蓬莱寺引?我们一去蓬莱寺他便那么紧张。”这几日小瀛洲上的人明显增多。

    “我想,蓬莱寺后院的厢房里,能看到三座石塔吧。”姜玹沉吟道,“湖心亭能看到,小瀛洲南边都能看到,苏堤上有一段也可以看到。”也就是说,他就算把东西放在石塔里,依旧不甚放心,这才要时不时来西湖看着它们。

    众人皆以为然,暗道张知远这老东西狡猾。

    说话间到了第一个石塔。

    远处看起来小小的石塔,到了近前实际不小,癸未戌撩起袖子将手臂伸进弧面的一个圆洞里,触手可及的是一个圆形烛台,还有半截没烧完的蜡烛,估摸着正是张知远十日前的赏月遗留。

    “大人恕罪,卑职没摸到,不是没东西,而是这石塔下面有些深,圆洞不大,卑职的手臂,呃,太粗,卡住了。”癸未戌脸色涨红,没想到竟然会被卡住。

    时初月噗嗤笑出来,站过去换她来,一船五六个爷们儿,就属她胳膊最细。

    癸未戌赶紧让开。

    姜玹将伸手扶住石塔的顶端,确保小船更加平稳。

    时初月对他笑了笑,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

    那手臂竟似在黑夜里发着光,几个男子不禁都看直了眼。

    姜玹皱皱眉,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挡住几人的视线。

    列位同僚这才悄悄转移了目光,呃,只有一个火折子照明,指挥使大人应该没看到。

    石塔内部果然够深,时初月的胳膊几乎全没进去了才触到底部,这也证实了她的猜想,里面除了烛台,还有存放东西的空间。它很深,就算是白日有人乘船靠近石塔,不伸手进来摸,难以发现里面有东西,果然是个绝佳藏匿点!

    时初月收回手,众人划着船往另一个石塔去。

    依然没有。

    气氛有些凝重,所有希望都在第三个石塔上。

    时初月此时也有些忐忑,她怕没找到东西姜玹会被同僚怪罪,毕竟在场几人近日一直熬着,这次又是过了子时才出来,更重要的是癸未戌还解决了在附近巡逻的人,今晚要是没找到,他们就彻底暴露了。

    深吸一口气,她将胳膊伸进圆洞,手指能触及到的每一寸都不放过,终于,她摸到了一块布,心中一喜,身子倾斜,想再伸进去些。

    当东西被取出来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着是大喜。

    姜玹把表面那块近似石色的防火毡布拿掉,又扯掉密密实实地包了七八层的油纸,露出一叠四本没写封面的蓝皮册子,每一本比常见的账本窄和薄,想来太厚的也放不进这石塔内部。

    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小字遍布了每一匹绸缎的去处,果然是账本!

    众人狂喜,立即返回。

    姜、秦、苏、贾四人各拿一册账本就着火折子翻看,这里面记录了绸缎买卖以及部分行贿受贿的金额。看日期是去岁下半年到今岁的,并不曾涉及冯明素或某个京官的名字。

    估计此前的应该是已经被销毁,或者另有地方存着。

    是时,苏佥事道:“指挥使、同知,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

    姜秦二人及贾佥事等人都凑过头去看,只见他那本账册上有些花里花哨的文字,或者说图案。

    “看着也不像藩国字。”秦严复摸着短须,将他手上那本往后翻了几页,发现也有不少这种东西,“莫不是暗号?”

    “应该是某个代号。”姜玹沉吟,“你们看,这几个的画法虽不一样,但看上去差不多,可能是代表了某个地方或某个人,某家商号。”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张知远还玩这手。

    不过,能找到这几个账本以及林家村村民的供词就能定张知远、刘宗阳等一干钱塘蠹虫的罪,这一趟的差事算是完成了。只要继续审问追查下去,不怕幕后之人不现身。

    姜玹回到钱塘后就加派人去林家村找林老大一家,说服他们在村里暗中收集村民的意愿。昨日他们得到的消息,林家村几乎人人都愿意做人证提供证词。还有几家与外村联姻的,也都愿站出来,已经有人去收集供词,想来不日就会有结果。

    如今就剩葛大爷那条线,顺着他摸下去,便能找到绸缎买卖的下游是哪里。

    几人商议决定,由苏佥事和贾佥事带着账本立即启程回京,毕竟天一亮张知远就会发现账本已经丢失,要争这个时间。

    而姜玹依旧留在这里,一来绊着张知远等人,二来也是等着更多更大的鱼浮出水面——区区一个钱塘知府,不信他有那么大的能力和人脉能够做成这么大一条产业链。

    回到玉石巷子的宅子里,苏贾二人带着账本稍做易容后便直接前往城门口,只等时辰一到立刻出城。姜玹又吩咐二十名鉴卫按着白日里议定的那样故布疑阵给二人作掩护,并护送证据回京。

    “秦同知,你快马将调兵令送去军营。”

    谁知秦严复将盖了陛下钤印的调兵令交给两个心腹,冲姜玹道:“指挥使,我便不去了,跟你一起和张知远周旋,他识得我,要是我走了,他会起疑的。”

    倒是如此,姜玹便对那二人下了命令。二人双手捧过明黄色细绢,小心翼翼放进贴身之处,“卑职定不辱命。”说完便推门离开。

    安排完了最重要之事,在场众人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王宏和庚辰甲,以及早先便与他们不同路的柳同知、曾佥事和费佥事也回来了——他们一直在暗中调查。

    王宏一到钱塘便去探听钱塘城富商的情况,后庚辰甲被调去帮助那两个暗卫查收绸缎布匹的葛大爷。

    “大人,在下查到那姓葛的是在一个叫周明全的商人手底下做管事,专司收货。”

    见众人目露不解,王宏接着道:“在下便去查了那姓周的商人,发现他明面上并不做绸缎生意,而是做米粮生意的,因此之前倒是忽略了他,反而那些涉及绸缎生意的商户大多是干净的。”

    听二人这么一说,秦严复霎时间想起来,问姜玹道:“嘶,这姓周的是不是也参加了张知远为我们办的洗尘宴?”

    姜玹颔首。

    秦严复握拳打在自己的手心上:“这就串起来了,他定然是这些绸缎的下家之一。当时这姓周的座位在末尾,来敬酒的时候我丝毫没怀疑他,就心中奇怪,一个米粮商人来凑什么热闹!敢情姓张的这厮胆子真肥,就将人放到咱们眼皮子底下来晃悠。”

    这样的挑衅让屋里的氛围为之一紧。

    一位先去被派去查天锦坊与云边阁的曾佥事道:“难怪是米粮商人,绸缎布匹那么显眼,定然是混在米粮中被偷运出去的。再则他们商号持有官府的文书,一路上定是不惧搜查。”

    众人深以为然。

    曾佥事又道:“诸位定然想不到,天锦坊和云边阁实际并没参与,但为了自家商号货源充足,他们的东家亦向张知远和刘宗阳行贿。证据已经被下官找到。”

    说着他拿出几封书信与账本,上面记录的全是这些年向张知远行贿具体金额。最早的一笔甚至可以追溯到庆元十三年!至今已经有11年!而刘宗阳是六年前升任的江南制造局钱塘分部的主理,也是一到任便送了钱去。

    拿住货源,竟要真正的绸缎商人贿赂,当真是钱塘巨贪!

    王宏环视众人愠怒的脸色,肃然道:“诸位大人的推断都是正确的,只在下还查到一件事,这位周商人,背地里还有船队,就在明州港口。但船队并不在他名下,是以在下查了许久才查到他们之间的联系。”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本朝并没有海禁,但夏朝人对海的征服欲望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强,毕竟与西域那边通商的利润就极高。海这东西太不可琢磨,多的是人乘船出去,能回来的太少太少了。因此很少人走海商这一块,走也不敢走远,大多是去离大夏最近的倭国、新罗和百济。

    这三个国家跟大夏经常有交流,他们还会派遣年轻学子过来访问学习。

    但商船出海每一件货物都要给市舶司检查,防的自然是走私。

    万万没想到张知远和刘宗阳等人是拿丝绸去走私了,不过这也才说得通,否则那么多绸缎布匹去哪儿了?卖给大夏人么?可大夏市面上并没有涌入那么多货物,每一批绸缎流通在织造局都有记录的。

    要知道,在大夏,丝绸可等同于黄金亦可代替货币!对外通商是需经过朝廷的批准,要去织造局备案,再由互市司(陆地)或市舶司(海上)严格核对后方可出境。

    只有走私的,明面公账上才什么都不会留下。

    那账册中不明所以的暗号文字,保不齐正是倭国、新罗或百济等的商人代号,说不得还是更远的藩国——焉知这群被利益蒙了心的人是否开辟出新的航线。

    “立即传信,回京后请鸿胪寺的人查看这些代号。”

    一位百户立即应喏出门。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本次税收、贪墨的案子仅为冰山一角,后面还有走私大案,而张知远等人在京城定然有后台,不然市舶司如何牵扯进去?况且只有明州一个港口参与了么?

    姜玹脑海里倏地飘过两年前查另一桩案子时,在广州、闽州看见过许多与西域胡人不太一样的藩国人,冷声道:“继续查,扩大范围,青州港口、闽州港口、广州港口,全部都查!”

    明州就离钱塘不远,在眼皮子底下走私自然便捷,可那么多货,周明全一支三四条船的船队如何吃得下?

    显然众人都想到了这点,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下来。

    眼看东方天色渐晓,此地不宜久留。

    “秦同知、柳同知、曾佥事和费佥事,王先生,辛苦几位,只是今日怕是不能歇息了,咱们就此别过,等各自安全了再行联络,大家虽都有差事在身,但保全自身最重要。珍重。”这个据点早就被张知远的人盯上,不搬走是为了不让他们起疑罢了,而今自然是再也留不得。

    说完,屋中列位肃然拱手。

    曾佥事带着证据和大部分人率先离开,柳同知、费佥事以及王宏和庚辰甲各带走一部分人,他们还没暴露也要先走一步,将奔赴几个港口继续追查市舶司这一条线。

    姜玹和秦严复不能走,他们二人要牵制住张知远和刘宗阳一部分人手,尽量替同僚们多争取些时间。

    “秦同知,过会儿我们俩分开走。”

    秦严复明白,又看了看隔壁房间,“夫人可要跟下官走?”

    同僚有护送证据的,有去查案的,分走了绝大多数人手,给他们二人剩下的不过三十余人。而他手下的人比姜玹那儿的多,应该要安全些,因而才有此言。

    “多谢秦大人,不过不用了,我和夫君一起走。”时初月已在门口等候许久,听到这句话才推开门进来。

    秦严复是有私心的,还欲再劝,便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三人脸色微变,张知远得到消息的时辰比他们预想中的要早许多。

    “他们人来了!”姜玹右手握紧长剑,左手紧紧抓住时初月的手,“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放开。”

    时初月抓紧包袱的带子,郑重点头。

    秦严复和剩下的鉴卫也纷纷握紧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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