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满帐春
未见窘迫的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桃红粉面,浓密的鸦羽铺得到处都是,和淡青色的薄被一起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细白,不是冰雪的冷白,而是像甜白瓷那样莹白润泽。薄薄的白纱寝衣为这层白平添了几分朦胧感,也直教人想揭开那层纱,好看清楚此乱心之人。
姜玹扔掉书本,伸手抚上她的脸,手指停留在她左颊的梨涡上,这里该是盛满了酒,不然他怎么就醉了呢?
俯身而下,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适才在想什么?”时初月伸出小臂环住他的脖子。
姜玹幽暗的瞳中升起两簇火苗,烧得他声音低哑,“在想该拿你怎么办。”
如雾的眸子里露出几分不明所以的懵懂,旋即以为他是说方才她整蛊他的事,便嚣张地眨眨眼,“那你想出来了么?”
她是认定自己拿她没办法么?此刻还来惹人!姜玹没回答,脸微微一侧,吻住了那张随口胡说的小嘴儿。当他听到那句“中看不中用”时就想着定要咬破她的唇,看她还敢不敢乱用措辞。
而当这柔软甜蜜饱含嫩汁的红唇回应他时,他哪里还舍得?可这么放过她又说不过去,便将厚实的大舌伸进那小嘴儿里,将一丝一毫的空气都给裹挟走,让那小舌无路可退,只能随他起舞。
时初月觉得无法呼吸,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他却纹丝不动。她睁开略带委屈的双眸,往昔他稍微吻久些就会松开让她换气,更别说她已推他了,一定会立时退开,可这会子怎的这么强势?
有一次亲吻她睡着了,这次又走神,姜玹心中蓦地冒起一股子气,伸手盖住她的大眼,开始新一轮攻击。
时初月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只觉得嘴唇都有些麻了。
没等她控诉,那厢已经亲上了她微翘的鼻尖。姜玹记得,她在毯子上立着,一颗汗珠便挂在她的鼻尖上,然后掉到胸前。
但他没径直去前胸,而是到了梨涡,舌尖席卷那小窝窝,似乎真尝到了醇酿,灵台熏熏然。又横过去来到鬓角,这里能嗅到头发的味道,茉莉香,清新勾人。高挺的鼻梁划过鬓边,再一口含住了那小小的耳垂——她在厢房里比划时,缀着的丁香耳坠一直晃动不休,他当时就想,晚些时候定要用唇舌定住它,不让它晃得自己心猿意马。
纤细的脖子微仰,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这个距离能看到她脖颈上淡淡的血管,他的唇也随着血液流的方向慢慢下移。
身下人忍不住嘤咛出声,她不明白,今日他怎么忽然变样……和平素太不一样,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么?
可惜没人回答,也没有人给她时间思索,她此刻身子如同飘在空中,半点不踏实,只想着有个实在的东西能够托住她的神魂。
暖帐升温,房间角落摆的冰盆中,冰山子顶上冒出更多白气,岩角消融的水“嘀嗒嘀嗒”掉进接水的冰盘。
时初月恍惚觉得自己就似那冰山子,正在炽烈中融化成水……
倏然,一股子酥麻酸胀从颅顶顺脊椎而下,她双手紧紧攥着绣蝶恋花的枕巾,如同一只白润润、软绵绵的待宰小羊羔那般战栗不已……
耳房里。
姜嬷嬷打着呵欠走进来,抬手擦了泪水,瓮声瓮气道:“你们俩去歇会儿吧。我方才已经睡过了,换我来守着就是。”
樱桃被传染了一个哈欠,眨眨眼吸吸鼻子,摇头:“我就不去了,本就该我值夜。冬枣去吧,你还小,正长身体呢。”
后面一句是对早就在旁边打瞌睡的小丫头说的。
冬枣这会儿反应有些迟缓,甩了甩头,好像这样能把瞌睡虫赶走一样,可惜她并没有成功,呢喃道:“不用了,我也能守的,嬷嬷去睡吧。”
姜嬷嬷可心疼坏了,她只有清风阿明两个小子,觉得冬枣机灵又乖巧,当下走过去搂着她,柔声道:“好丫头,不用心疼老婆子,我老了觉少,你们年轻女孩儿可不能这么熬着,当心老得快。”
冬枣一惊,瞌睡虫自发溃散而逃,虽说她只有十二三,可最怕的就是变老。
“好嬷嬷,那我去睡了。多谢您和樱桃姐姐,明晚上我来守。”
樱桃笑着点头,嘱咐她别贪凉。
小丫头躺上床,迷迷糊糊想着:“要是夫人一直来小日子就好了,便人人都不用守夜。”
时初月睁开眼睛,就见蝉翼窗纱透进来的刺眼阳光。窗下高几上的莲蓬随着风轻轻摆动,那风并不凉爽,而是夹带一丝暑气。
樱桃、冬枣和几个丫鬟拿着洗漱的东西鱼贯进来,
她半眯着眼侧头,“什么时辰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喉头也干涩得很。
冬枣立马倒来一杯温水,喂给她喝,“回夫人,午时初。”
时初月:“……”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都怪姜玹那厮!
“夫人,您还睡会儿么?要不,用了午膳再歇?”樱桃小心翼翼问,夫人的表情像是要吃人,可见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
不过并不怪夫人生气,昨夜竟是闹到了天亮,委实有些过头。
仲夏的天亮得早,二爷一夜未眠还神清气爽地抱着夫人沐浴后才收拾了去上朝,可怜夫人累得不成样子。
时初月的脸黑如锅底,她现下跟被拆了骨头一样,全身无力,腰酸背痛,连手臂和手指都因抓枕巾、床褥太用力导致发酸,更别说双腿,今天恐怕是走不出房门了。
她在两个丫鬟半扶半拖下半坐起来,下面果然一阵火烧火燎地疼,心里忍不住想给那人屁股上剌一道口子,开开他的狗“眼”,好叫他能切实感同身受!
在床上完成洗漱后,樱桃拿着一红一绿两个瓷瓶进来:“二爷走时交代,说夫人醒了就让婢子给您上药。”
时初月面无表情躺着,肌肤上的红痕把丫鬟吓一跳,这是二爷第二次在小姐身上留下痕迹,头次是洞房那晚。
上药的手微微颤抖,她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她。
其实身上的红印并不痛,相比亵裤之下红肿得快滴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樱桃万分小心地用玉棍子裹上半透明的膏体,再送进去。
清凉的药膏一下子就缓解了热辣之感,止痛效果真好!时初月忍不住喟叹一声,心中的气也消散三分。
先喝了一碗红枣桂圆燕窝粥,又进了点清淡的饮食,她便困得不行,请姜嬷嬷暂代理家后就躺下补眠。
再次睁眼,橘色的光洒进来,给床前的暗影镀上一层柔光。见她醒来,换了常服的姜玹放下书本,转头看着她。分明背着光,他的双眼却异常亮,抿起的笑容也比素日深许多。
可惜某人不吃这套,狠狠瞪了他一眼,重哼一声,随即翻身向里侧。
片刻后,她感觉到床边陷下去一块——姜玹躺了上来,用手肘支起身子,将下巴放在她纤薄的肩头。
某人摇了好几下肩膀也没能把那堪比牛皮糖的家伙给甩下去,只好不情不愿开口:“压死人了。”
这声音哑哑的,像极了昨夜后半场,她说“玉琢,慢点儿慢点儿”的时候,充满着奇异的魅惑力,让他越发停不下来。
姜玹不自觉吞咽口津液,却没有让开,而是微抬下巴,把手伸进薄被,准确地找到她的小腹,将大掌贴在上面轻抚,如同前两次来小日子时,干燥温热的大掌总能瞬间抚平她的痛楚那样,此时这份柔情也将郁气拂去了三分。
“上药了么?可有好些?”他低声道。
时初月不答,翻回身面对他,冷笑反问:“你可知自己很过分?”
姜玹苦笑,今日他一直在打喷嚏,连庚辰甲都来问他是不是着凉了。他不大好回答,实际上猜到是家里这小东西在骂他呢。
他昨日被气着了,脑子发热,便做了许多平素敢想不敢做的,而且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印象,他总要抹掉吧?他是餍足了,但也知道她着实受不住,看来以后还得如早前那般收敛着才行。
话虽如此,总归要认错的,他放低声音恳切道:“是,为夫错了,往后再也不想着翻些新花样,也不会非要那么多次。”
时初月听着直皱眉,他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怪他多换了几个姿势、次数多了点一样。
姜玹哦了一声,愉悦地促狭,“原来月月不是在怪为夫这个啊。那为夫哪里错了?还要夫人指出来,为夫保证不会再犯。”
“我……姜玹!”她咬牙切齿地点着他坚硬胸膛道,“适量可懂?尊重我的意思可懂?”她都那样求饶了他还不停下。
那人憋着笑重重颔首,郑重道:“好,为夫节制,并且下次夫人说‘重点’、‘深点’、‘快点’的时候为夫也定会尊重月月的意思。”
“……”
床上人的脸能滴出血来,巴不得把这狗男人丢出去杖毙二十次,再鞭尸五十次,方能泄恨。
她算是看明白了,姜玹这厮完全是扮猪吃老虎,成亲前瞧着有多老实,现在说起浑话来就有多不要脸皮!一句接一句,臊得她都没脸反驳,只得扯了被子捂住脸。
姜玹笑出了声,低沉的淙淙之声透过薄被传到耳朵里,她听到其中的欣悦是那么的浓郁。不知不觉间余下的四分气不翼而飞,连嘴角都跟着扬起,笑到一半,她暗骂自己:人家那么欺负你,你笑个屁!
念及此,她抬起小脚踹他小腿。
罪魁祸首知道她不把这气出了是不行的,便生受了跟挠痒痒似的惩罚,还佯装受伤地闷哼了几声。
果然,被窝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得意的笑声。
姜玹的心尖就跟被喂了一嘴饴糖,又甜又软又黏,他伸出长臂连同被子一起圈住那人,隔着青色薄被亲吻她的小脑袋。
灼热的吻密密实实地下来,时初月被禁锢在被子里躲无可躲。濡湿的气息铺下来,被子里越发闷热,她不舒服地哼唧了下,外面那人便拉开了薄被。
被子中的人头发凌乱,脸色红润,颊上还残留浅浅的睡痕,寝衣也散开了。
姜玹心中一荡,啄了下瞳眸里倒映着他的如雾双眼,又寻了那红唇亲下去。
这吻十分缠绵,厚实的舌头拂过每一寸地方,舌尖勾勒出她的唇形。
时初月用力推开身上的人,喘着气:“才醒,没漱口。”
姜玹笑:“为夫这不是正在伺候月月洗漱?”
时初月:“……”
两人闹了一会儿,便起身用晚膳。
夜幕降下,她陪他去书房处理了些加急公事,而后二人牵着手在园子里消了食。
吹了灯,一夜没睡、白日又处理了许多事的姜玹此时依旧不困,内心很是激荡——他知道她今日是当真生气了的,却没像上次那样说“退亲”之类的话,反而变得很好哄,他只是一改往日的小心翼翼瞻前顾后,说了几句不要脸的俏皮话,给她踢了几脚便获得了原谅。
这么看来,月月对自己是不是多了些情意?也更欢喜真实的自己?
偶然间打通任督二脉的姜玹一下子领悟到了与心上人相处的秘诀,心终于完整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