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中用
姑嫂二人言笑晏晏,又去看了繁花锦簇别致精巧的小花园,李盈盈不住点头赞扬,“可比之前漂亮多了,玹哥哥真是娶对了嫂嫂。”
这副小孩子扮大人的语气,逗得时初月忍不住伸手挠她痒痒。
嬉闹一番,日光渐毒,二人回到摆着冰的正房里,把丫鬟全都赶了出去说悄悄话。
“书楼进展如何了?国子监那边有消息么?”时初月为李盈盈续了一杯茶,又将一盘切成菱形的碧绿糕点推到她面前,“试试这个,我做的凉糕。”
李盈盈抿了一口白毫银针,捏起一块糕点:“还算顺利,白鹭整日盯着,暂时还没人敢去捣乱。国子监在中秋之后会请欧阳大人来公开讲学。”
时初月眼睛一亮,笑容加深了些,她可是敬仰欧阳大人已久,“问心堂”三个字便是姜玹去请他题写的,当然是卖的已故鲁阳大长公主的面子。
得到那字之后,时初月宝贝了好多日,才和姜玹一起用半透的油纸勾摹了拿去匾额铺子做的牌匾。
“欧阳大人去国子监讲学,你可得给我帮我弄两个位置。”
“好啊。我这开着书楼呢,太子哥哥定然得卖我一个面子。”李盈盈一边嚼着点心一边道,“好嫂嫂,你糕点是怎么做的?竟然是冰凉的,吃了我嘴里都生风。”
时初月见她双腮微鼓,活像水里小金鱼一般可人,笑着说:“这很好做,用了木瓜子加一点碱水,再放一点蔬菜汁、薄荷汁和糖霜进去,放凉了就成型,再拿去冰里镇一镇,可不就冰凉的了么,还可以淋点牛乳,别有风味。”
李盈盈又吃了一块:“有多的么?我母妃近来苦夏,什么都不想吃。”
时初月忙叫樱桃进来吩咐一番。
到底不是嫡亲的儿媳妇,宫里的事她和姜玹都不好多打听,也只有通过李盈盈向贵妃姨母尽孝。
姜玹跟她说过,他自幼丧母,祖母在他不足十二岁时身故,此后是大伯母带着他,可她始终有亲儿子,吃穿用度不会亏待他,但在情感上到底要差一些。而这些年一直是赵贵妃这个姨母代替了母亲的角色在关怀他。
所以,李盈盈曾说,她是姜玹嫡亲的妹妹,应该也是指胜似亲兄妹吧。
“对了,你答应给顾延的《连山》可做好了么?”
小少女把最后的凉糕吃掉后点点头:“差不离,过些日子再给他,顺便想请他帮忙做抄书之事。”
时初月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是人尽其用,无奈地用嫩葱似的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未来探花郎被她抓去抄书,当真暴殄天物!
“别说这些正经事了。”李盈盈双肘撑着桌案,身子微倾,压低了声音坏笑道,“我更好奇你和玹哥哥成亲之后的事。”
时初月睃了她一眼,不过想来也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会好奇某些事太寻常。她把李盈盈看成闺中密友,又比她大许多,说些闺房私话倒也不害羞,便道:“你想知道什么?”
某人见嫂子这么大方,更觉得她坦诚,是以睁着求知的大眼,小声道:“我以前看过一些话本子,都说洞房疼得要命,还有一夜……要七次水,真的假的?”
时初月一口茶差点呛到,没想到小丫头问得这么直接,转念一想,女孩子还是要多懂点“知识”比较好,遂认真跟她分享。
“疼的问题,一看夫君的本钱,但这个无法更改。是以更重要的是准备,成亲前一晚贵妃娘娘肯定会告诉你的,还会给你一本小册子,切记好好看好好学,别害臊。夫君也需要学,都学好了就算疼也非是不能忍受的。并且期间二人要交流,疼了便停下,不疼再继续,你不要忍,他也不要胡来,等你适应好了再进行,疼痛便不会持续很久。”
小少女还是头次听到这个说法,长长“哦”了一声,又听嫂嫂说:“那一夜要七次水的,根本就是话本子误人好么!谁能一夜七次啊?那还不得脱阳?别信!节制适量对双方都好。”
放纵的下场只会是两人都肾虚。
“玹哥哥都不能够么?”李盈盈瞪大了眼睛,她以前见过他赤着上半身,那么强健的体魄。
“他么,两三次。”
这话是事实,也是为了让小丫头有个正确的认识,千万别被那些谣言给迷惑了去。至于七次,没吃药的话,应该是不成的。
小姑娘大惊,“怎么会?我曾偷听过宫里的嬷嬷、宫婢私下议论玹哥哥,说他那体格,那事定然很厉害,六七次不在话下,却原来不行啊。”
时初月捏着糕点小口小口的吃,脑子里却想,姜玹的体态确实好,身形颀长、身姿峭拔、肌理明显,十分精壮,而这“精壮”二字,重点在精,不是那种过于虬匝的肌肉,是一种极具线条美感、力量,代表着男性魅力,平素体现在能将衣裳撑起来又不会破坏衣裳的剪裁,脱了衣裳劲悍又富有张力。
看起来的确像可以做到六七次的,但像并不代表能,不是么?
“不是有一个词叫‘中看不中用’么。”她脱口而出一个不太恰当的形容。当然,在她心中,姜玹已然很出色,保持现状就很好,不要仗着年轻透支身体。
自家嫂嫂这么有理有据的摆出来,李盈盈不由得信了几分。天真的小姑娘还打算叫母妃给玹哥哥补一补——不说七次,却只得两三次,是有些少呢。
心中又暗忖,玹哥哥这样的人才都如此,更别说那些勋贵子弟了,一个个脸色苍白,眼底发青,脚步虚浮,有的甚至敷粉簪花,有的则是佝偻着身子好似被压弯了脊梁一般。
思及此,她越发瞧不上那些人,无论外在神采还是内在精气,他们都没有。
“咦,方才屋子外面黑了一瞬间?”小姑娘诧异。
时初月转过身瞧了眼门边,只见外面日头依然很亮,无所谓道:“可能是白云遮日吧。”
二人默契地转移了话头,闲聊其他。
送走公主小姑子,时初月就听清风来报说二爷在书房有要事处理,今日便不回来用晚膳。
她点点头:“那你等会儿,将二爷的膳食送过去。”
清风应喏,时初月亲自分了饭菜装进漆红描金枫叶食盒里递给他。
姜玹估计又在审犯人,上次他语焉不详,应该事涉机密。她认同夫妻间可以有各自的空间,也怕自己无意间撞到什么不该看的,是以这些日子她尽量不去外书房。
樱桃冬枣退出,她坐在食案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箸——嫁过来两个多月,头一次独自用晚饭,居然不习惯!想想自己曾独自用饭那么多年,现在才有人陪了六七十天而已,可见“依赖”有多可怕。
自嘲后收起感慨快速用完晚饭,便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当最后一丝橘色的光亮没入地平线,层层青色开始席卷天空,白日里不知栖息在何处的鸟儿展翅飞过青空,她也盘算好了明日的菜肴,回正房换了一身衣裳,去西厢房锻炼身体。
以前每天久坐,研究、查文献、写报告,才三十岁,职业病就找上门,腰椎、颈椎、肩周疼。突发奇想买了张瑜伽垫每天练半小时瑜伽,坚持一年后,脊椎、关节劳损减轻了很多,人还苗条不少。
直到进了书里,“时初月”这玲珑又健康的身子哪需要锻炼?自然能偷懒就偷懒。
可自从嫁给姜玹后,生命安全得到保障,人彻底放松,她又整天研究吃喝玩乐,才两个来月,腰就胖了一圈,是谓心宽体胖。她近几日才把瑜伽给捡起来,发现这身子的韧性软度极好,越发愿意锻炼。
姜玹踏进正房瞧几个丫鬟在忙,就是没看到想见的人儿。
“回二爷,夫人在厢房呢。”
他没说话,转身出去。
厢房的地上铺了一张一丈长半丈宽的猩红牡丹纹地毯,他的妻子就在这张毯子上练……舞?
只见她将一头青丝编成一条大辫子放在背后,用白色三棱软绸裹了束胸,外罩一件松垮的青色夏布交领短衫,下面是同色的撒脚裤,不盈一握的腰、小而圆的肚脐时隐时现,一身清凉,在猩红的毯子上叫人移不开目光。
此时,她站在毯子上,双脚不动,身子慢慢后仰,直到双手碰到地毯,整个身子弓成一道桥梁,露出纤细的脚踝和白玉似的小脚丫子,被红色的地毯掩映出一片粉色。
原本就松垮的上衫被赶到腋下,卡在下巴那儿,姜玹直愣愣地盯着那露出的束胸和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下腰动作完毕,时初月缓缓起身,就见姜玹站在门口不错眼儿的注视她,厢房里灯光不甚明亮,以至于她没看到他眼底的赤红,以及背在身后攥紧拳头的手。
“稍待,快做完了。”时初月笑着对他挤了挤眼睛,身上没停,继续下一个动作。
姜玹觉得她是在练舞,又觉得有的动作像是模仿动物,类似五禽戏。不过任是跳舞或打拳,多练练都有好处。
等她身子骨练强壮了,自己也不用因为怜惜她而克制得那么厉害,总要间隔三五日才敢提,落在她眼里反而成了中看不中用。
思及此,如深潭的黑眸里闪烁着危险,类伺机而动的豹子,专心凝睇自己的猎物。
毫不知情的“猎物”正集中精力打开身体,尽力把卧英雄式、直角式、骆驼式、站立拉弓式等做到标准。
谁知伫立门边的人竟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姜珠给他的小册子上的内容,原来她还能摆出这样的姿势,岂不是可以尝试一下那样了么,这样也行,好像……什么都可以!
喉头逐渐干涩,他虚咳两声,不甚自在地在进门处的椅子上坐下来。
两刻钟后,大汗淋漓的时初月结束锻炼,跻了鞋子走到姜玹面前,微微喘着气道:“热死了,一身臭汗,我先去洗洗。”说完在他左脸上啄了一口才跑远了去。
姜玹的背脊松了松,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唇印,眼底的笑意似连绵江水溢出来。
时初月沐浴完回到正房,姜玹已经洗过了,坐在床头,背依靠着床柱,一条腿脱了鞋屈膝放在床上,另一条长腿就随意地搭在脚踏上,锦被一角掩在腰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黑发微垂,男子清晰的下颌线在橘色光晕下变得柔和,向来最摄人的眸子被纤长的睫毛盖住,一派闲适贵公子模样,看着充满少年气。
这边冬枣替她绞干头发,跟着通发,樱桃替她抹香膏香露。
做完这些已经废了不少功夫,而那人动都没动一下。
时初月缓步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看的什么呀?书都拿倒了!”
姜玹猛地一惊,赶紧将书正过来。
立在床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手里的书是反着的。无奈叹气,这促狭的小东西见他神思不属,诈他呢。
时初月罕见他慌乱,越发觉得有趣,索性躺上床捧着肚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