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祸事埋
赏美被打断,姜珠心下不悦,暗道这时府的婢女怎的个个都没眼力见儿?
时初云陡然回神,道:“是了,秋千断了,没人伤着吧?”
“表妹慈悲心肠,方才就一个婆子伤了,不碍事。”姜珠慢慢摇着青绿山水折扇,盯着眼前的少女,笑得肆无忌惮又妖冶昳丽。
眼瞧着自家小姐羞得下巴都要贴在胸口了,秋杏心里那个着急,这武安侯不仅手段高明,还是个肤白貌美的男子,这如何使得?
她再上前一步,完全挡住姜珠的视线,道:“小姐,婢子叫人来将秋千修好可行?”
可能是被秋杏的急迫唤回了些神志,时初云缓缓点头,同时告诉自己,先办正事。
听她同意,秋杏松了口气,想着办完事就赶紧离开,便走过去欲弯腰捡地上的麻绳。
冬枣一直防着她们主仆,见此抢先一步将麻绳捡起来藏到自己身后。
秋杏脸色一变,“冬枣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将麻绳给我,好叫婆子重新搭秋千,如此二小姐才能玩上一玩。”
跟着就动手去冬枣身后抢。
冬枣哪能让她得逞?一路用言语反击,一路躲闪后退。
姜珠哪有空管丫鬟,却见表妹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倏然眼角湿润,水雾般的眸子觑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头。
“表哥莫怪丫鬟没规矩,小女,小女不玩便是。”时初云凄然一笑,喊了几声秋杏。
秋杏明白主子的意思,当即火道:“小姐您就是太仁善,不就玩个秋千么?丫鬟婆子能把它坐坏,您连坏的都不能坐么?”
“住口!不许乱嚼舌根。表哥在这里呢,还不快跟我回去!”
时初云红着眼强忍眼泪不掉落,轻咬下唇,自有一番美人儿倔强的不屈感,姜珠怜惜之心大起。
见秋杏不动,她又道:“我指使不动其他人,还指使不动你了么?”
秋杏一听这话,讪讪退回她身边。
睫毛轻颤,眼眶中终于有一颗泪珠忍不住滑落了出来,划过美人儿莹白的脸庞、红唇边。没有哪个男子能躲得过这招。
包括姜珠,想伸手替她拭泪,又觉得太孟浪,食指和拇指在袖中碾了碾算是作罢。走到目瞪口呆的冬枣身边,一把夺过了那截麻绳。
冬枣的力气自然比不过男人,且她还沉浸在二小姐主仆超凡的变脸绝技中,根本没料到侯爷会倒戈,一时不察,那麻绳已经在姜珠手上。
只姜珠也不是个傻的,将麻绳看过才交给秋杏。
他不能给时初云拭泪,但可以出言安慰她,便上前一步,抖开折扇遮住了他和时初云半张脸,柔声道:“表妹莫再说那些自怜的话,你落泪,表哥可是会心疼的。”
饶是时初云再有心计,到底是个内宅女子,真正接触的外男不多,更别说姜珠这样的风月老手,被他蓦地靠近,包裹进一种干燥特殊而陌生的香气里,又乍然听这话,登时连脖子都红了,眼泪更是蒸腾了个干净。
姜珠见少女娇羞可人,还待说点什么,时初云却受不住撩拨先一步拉着秋杏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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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春匆忙走进露霜院。
他就走开了一刻钟有余,怎么就一个从秋千上摔下来,另外两个都去了园子里?
“小姐无妨,只是受惊了,待老夫开个药方便好。额头上的伤擦些药过几日就会消。”
看女儿只是额头上有个大包,又听大夫这么说,他才算是放下心,挥手叫樱桃领着大夫去耳房开方子。
姜玹立在廊下,周身泛着冷气,这次要不是大哥机敏,将那婆子拉来垫背,她摔到地上不受内伤也要骨折,说不得还会丢命。
正要跟时春说话,那边满面春风的姜珠带着一脸难看的冬枣过来了。
姜玹见冬枣两手空空便要发作。
姜珠先一步道:“二弟莫怪她,那绳子上没有什么不妥,我便交给下人重新把秋千搭好了。”
姜玹瞳孔一缩:“大哥已经检查过?确认没有线索?”
姜珠秀气的眉头一皱:“我虽不如你们鉴卫那么有手段,但绳子是不是人蓄意割断的还是能瞧出来。放心,我细细检查过,那断口毛躁,应该是绳子太过陈旧导致的断裂。”
堂兄这么说,姜玹只好道:“玉琢自是相信大哥的。”
这就对了嘛。姜珠一笑,看向时春:“姑父,月表妹可还好?”
时春回神,浅笑着将大夫的话重复了一遍,姜珠似放了心一般,告辞回前院。
他走了姜玹自然不好多待,深深看了一眼内室。时春吩咐下去好好照顾大小姐,便跟着兄弟二人一道回前院。
樱桃这才将冬枣拉进内室。
“你说侯爷和时初云见面了?”时初月拉开帐幔,露出红润的小脸,只除了额头上那硕大的红肿外,确实看不出她方才被秋千给甩了出去。
“小姐,你的头,没事吧?”冬枣关切问。
时初月抬手摸了摸才擦过药膏的额头,疼得嘶了声,“没事。”她这是撞到了青衣婆子的下巴。
她确实没啥,殊不知那婆子一嘴牙都被她撞松活了。
冬枣点头:“是,还有说有笑的。”
时初月听冬枣娓娓道来,瞠目结舌,怎么瞧着姜珠对时初云产生了兴趣?卧槽,茶艺大师vs花丛高手,这人设够刺激!
樱桃见小姐双眼发亮,显然思路跑远了,轻咳两声,再次问冬枣,“那绳子真的没有问题?”
对,说正事!时初月回过神看着蹙眉扁嘴的小丫鬟。
冬枣摇摇头,“当时侯爷看了后,还扔给婢子看,确实那断口不平整,不像是被割断的。”
那就奇怪了,按时初云的做派明显是想收回麻绳,再顺便处理掉证据,若是上面没有证据,她跑出来作甚?她可是早就到了假山后,听到秋千断掉的全程,哪个正常人会立马去碰才发生过事故的器械?
可绳子没问题又该怎么说?难不成真是意外?
怪道今天樱桃一直莫名不安,自己的确不该贪玩。
正想着,外面来报,夫人和二小姐过来探望大小姐。
冬枣微微抬眼,时初云跟在夫人身后进来,已经恢复了平素的端庄。
“月儿,可还好?听说你从那秋千上摔下来可把人给吓死了。”白氏扶着胸口蹙眉道,“万幸无碍。园子里那些惫懒东西,该狠狠地罚。”
你是巴不得我摔死了好把姜玹这门亲换给时初云吧?时初月心里翻白眼,面上恹恹道:“我也被吓到了,好在运道不错,表哥怕我受伤拉了个婆子垫背,就是额头撞了个大包,别的伤不曾有,可怜那婆子受了极重的内伤。”
白氏干笑两声,心道小贱人这话是故意气她呢,天知道她多想她断个手脚,再不济破个相卧床将养几个月也好啊。
这厢时初月佯装关切道:“我是再不会碰秋千了。倒是二妹妹,之前在假山后候了许久该是知晓那秋千不牢靠,后面怎的还闹着要坐秋千呢?可别再去玩了。”
白氏闻言便想说女儿两句,旋即反应过来,不对,方才下人来报,二小姐和侯爷在秋千下说了好一会儿话。听时初月的意思,女儿碰到姜珠不是偶然,而是早早就去了假山那儿?还借着打秋千出去跟姜珠说话?
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姜珠可是有妻有子有姬妾有外室有粉头,断不能叫女儿沾染上这等人。
思及此,她哪还有心思探病?本就来走个过场,这会子不等时初云反击,拉着她找了个借口便离了露霜院。
母女二人走到开阔处便住了脚,“怎么回事?”白氏厉声问道。
身后王妈妈带着众下仆退到十步开外。
时初云心下一跳,暗恼时初月狗拿耗子,“女儿,女儿……”
“我告诉你云儿,为娘自会给你寻一个好夫婿,那姜珠是万万不行的。”她生怕女儿被皮相所迷惑,口气异常严厉。
“娘,女儿不愿意做小,那人不是良配我明白的。”时初云立马否认,实情如此,却不知为何,那话一出口她心里竟涌起失落。
白氏见她如此说心下稍安,复又低声问:“那秋千是你做的手脚?”
时初云忙摇头,白氏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冷笑:“那你出去是为何?”
时初云一怔,绞着手指,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以为那秋千的手脚是你安排人做的,便想着遮掩一二,这才出去想要拿走证据。”谁知秋杏说那上面干干净净。
白氏眉间紧蹙,“我要下手不会用这等易留把柄的手段。”否则早被时春休了。
见女儿有些忐忑,她心下一软,“好了,你生性纯良不会说谎,娘信你,但你这次的事做得漏洞百出,下次万不可如此。要知道谋划一件事,不管最后能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把自己摘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跟着她又多提点了女儿几句,可也没忘姜珠这事,拉着时初云的手讲了许多做妾的悲惨例子,直把女儿说得脸色发白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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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七八日,额头上的淤青肿胀才全部消掉,恢复光洁的额头。
听着外面的人忙碌往来,时初月笑道:“这个伤受得划算,以后咱们露霜院也有小厨房咯!”
说起这个她就得意,前几日长富亲自过来传话,开小厨房以方便她养伤。天知道她就是碰了个包而已,便宜老爹搞这么大阵仗无非是给姜玹看。
樱桃和冬枣听到这话连连摇头,不过老爷愿意疼爱小姐总归是好的。
这日,时初月带着二女到问心堂看装潢进度。
监工的大掌柜忙行礼道:“小姐您来了,已经重做好了格局,待墙干透后再进行第二次粉刷,小老儿下晌便去叫打家什的匠人来量尺寸。”
时初月点点头,家具那边早选好了木料和样式,只等着有了尺寸就开始做。
“辛苦大掌柜。”抬手叫樱桃打赏了他和工人师傅们。
大掌柜笑呵呵的收了赏赐,殷勤地带着她四处转了转。室内打墙砌墙的废料已被清走,除了地板比较脏之外,没有多余废物,也初见格局了。
“这些师傅都是从南边儿来的,别怠慢,也别压得太狠。”时初月吩咐道。
“是是,小老儿明白。”大掌柜更加恭敬。
他以前听说这大小姐是个不学无术、霸道刁蛮的,老爷刚把他给大小姐用时,他内心还十分忐忑,老太婆劝他说,要是实在不好伺候就他退下来。他也做了这手打算的。
谁知接触下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嘛,大小姐待人温和有礼,出手大方,也不会不懂装懂、乾纲独断,很能听进去意见。也不知怎么就传出了那样的名声,当真谣言误人。
时初月又交代了大掌柜几句就离开去了茶楼。
姜玹到的时候她已经吃了两块马蹄糕喝了半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