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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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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舅夫人和二小姐并两位表小姐过来了。”冬枣来报。

    时初月嘴角抽了抽,放下书换身衣裳出来见客。

    “听你母亲说你最是娴雅文静,喜爱看书,果然是真的。”羊氏甫进门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时初月笑笑,叫丫鬟们奉茶。

    几人端起茶杯,只见茶汤里竖立着嫩绿的茶芽,其上飘着两朵新鲜的茉莉花,抿上一口,茉莉花的甜香溢满唇齿,绿茶的清香却在回甘时显现。端的是好心思,花叶相得益彰又秀美又清雅。

    时初云抬眼打量露霜院,仅近两个月没有再来过,就已经大变了模样。家什分明还是那些,只换了一个摆法,便显得屋子大了许多。

    墙上没有再挂消夏图,取而代之的是鱼戏莲叶图;窗纱也不再是那厚重遮光的料子,换成了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与窗外院子里的芭蕉、斑竹相映成趣又清凉。

    高几、案上摆着的青瓷花弧,一个里面斜插着一朵嫩绿饱满的莲蓬,另一个花弧插着一片半卷似舒的荷叶。以前她最喜欢剪一捧盛开的花回来插瓶,是为了看其鲜艳,而今只有一支,却胜在雅致,又平白多出一股子禅意。

    屋子里不再充斥浓重熏香味,而是放了干佛手、柑橘皮,到处萦绕淡淡的果香,自然怡人。

    原来她变了那么多,依旧带刺又娇蛮,但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孤独敏感需要人陪的时初月,如今她似乎看开一切,竟开始享受孤寂。时初云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有一点却很清楚——她越发恨她了!

    白家母女想的则是另一回事,到底是武安侯府出身的,这闺房布置得雅致又处处透着奢华,区区床幔用的都是几百两一匹的青蝉翼。

    所谓青蝉翼就是一种极轻极薄的纱,拿来做床幔最佳,轻薄透气却不会泄露私隐。

    家什是一水儿半旧不新的黄花梨,有的镶嵌螺钿、有的镶嵌宝石。

    羊氏想到白氏说当年姜氏的陪嫁可是搬走了半个武安侯府。现下只看这冰山一角便觉得富贵逼人,不知那库房里还有多少好东西。

    她这么想着,笑容便越发真切:“明日舅母要带你表妹们出去逛逛,大小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极是,大表姐带我们去见识一番可好?”白三娘附和她娘的话。

    白四娘也跟着劝。

    “这些日子我有点头疼,怕过了病气给舅母和二位表妹。我平素都不大出门,京城哪里好玩我不甚了解。”

    羊氏见她推脱也不恼,只在心中认定这时初月确实是个没甚见识的女娃。

    次日她们出门,时初月便去广贤阁找书看。

    广贤阁里收集了时家几代人的藏书,可以说是时府最值钱的地方——在夏朝婚仪中,陪嫁书本比银钱更有面子,可见在此时书已是无价之宝,不是阿堵物能比拟的,也因此大多书籍都在权贵或世家手中。

    她在二楼选好书,沿着楼梯下来,便瞧见一位男子走进楼里。逆着光,她看不清对方五官,从身形分辨出不是时家父子,怕认错人闹笑话便没出声——时家旁支和姻亲偶尔会过来这里借书。

    白廷牧甫进书楼,就见一个身穿蔷薇色衣裙的少女站在阶梯之间,她迎着光,眼波带笑酒窝醉人,莹莹肌肤在日光下发出细碎的光亮。

    顷刻间,他陡然感悟,“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等诗句所写的不都是眼前这女子么!

    时初月快步下楼,看清来人行了半礼:“白表哥。”

    白廷牧脸上如火在烧,燎得耳尖发疼,迟缓地揖道:“月表妹。”

    时初月微微一笑正欲离开,岂料白廷牧却道:“不知表妹挑了哪些书,能否给我瞧瞧。”

    樱桃见自家小姐点头,便将书递了过去。

    时初月对他的印象不错。

    白廷牧看过书名便将其还给樱桃,又去书架上选了两本书来,道:“表妹顺便看看这两本吧,书关联着看会更有趣。”

    时初月先惊后喜,觉得这白廷牧很聪慧,印象又好了几分,当即道谢并表示自己会看的。

    白廷牧愣愣的看着主仆二人走出书房,樱桃拿出油纸伞撑在时初月头上,伞下佳人,更是娇美不可方物。

    他想起昨夜母亲说的话:“你姑母说你大表妹还没有定亲,我想让她做我儿媳妇可好?”

    他当时摸着失控的心跳,说但凭母亲做主。

    那日初见,他一眼便看到时初月,而今眼里更是看不到其他人。

    晌午后,冬枣捧了个木匣进来,说是芙蓉院送来的。

    估摸着是羊氏今日出门给她捎的东西。时初月打开匣子,见里面是两三本书,登时以为市侩的羊氏会送她打算盘的书,谁知人家送的竟是话本子!

    时初月直起身子瞪圆了眼睛,至今出土的文献里有记载的,话本子最早出现在比如今晚200多年的时代,哪曾想在夏朝就已经有人撰写话本子!

    天啊,这又是一个能改变历史的!她又喜又惊又遗憾,遗憾于没法回去。

    时初月如获至宝,翻开薄薄的书本立马开看。

    奋战到天亮,她终于看完,伸了个懒腰,揉揉僵硬的脖子,不知怎么评价这三本话本子,优点是其不局限于传统的传奇志怪、神话传说,而是实实在在讲人间、普通人家的故事,与后世流传的话本子差不离。但这故事结构太简单,内容都是一个套路:表哥表妹才子佳人花前月下。

    时初月想笑,这欲暗示什么?

    果不其然,时家和白家人开始各种夸赞白廷牧有才华、人品好、明年必中进士云云,她一笑置之,毕竟自己是定了亲的人,还是姜玹那样的未婚夫。

    但烦人的是白家姐妹变着法让她出去,拒绝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未免太不近人情,好歹还住在一起。然,一出去必“偶遇”白廷牧。

    时初月为人处世的准则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总有人把别人当傻子,在第三次“偶遇”白廷牧时,她淡笑道:“听闻白氏一门在青州乃诗书传家,白家舅舅如今也是六部实权官身。白家舅母曾言,二位表妹和表哥都得舅舅亲自开蒙,后又延请名师教导,而今相处过一段时日,方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白家姐妹学过孔孟诗书,但到底泛泛,初听这话以为是在夸赞,可其语气却又不像那么回事,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而才华横溢、博览群书的白廷牧却是听懂了月表妹的反讽——《北史·列女传》有云:“吾闻名不如见面,小人未见礼教,何足责哉”。

    时初月则懒得再虚与委蛇,冷嗤一声,转身离开。

    这蔑视太过明显,等同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白四娘恼恨道:“这姓时的当真没半点礼教。”

    时初云闻言侧头扫了一眼表妹,白三娘忙扯了扯妹妹的袖子。

    白四娘自知失言,找补道:“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云姐姐就那么端庄贤淑。”

    这些日子她们对时初月极尽奉承,对方却半点不识好歹,而今更是说话阴阳怪气还甩脸子走人,可不显得她们姐妹热脸去贴冷屁股么?

    时初云勾勾嘴角,自嘲:“也不是人人都有这命,谁叫人家是侯府外孙女。”

    白家姐妹顿时嗤之以鼻,又不是侯府姑娘,狂什么?

    未见自家哥哥发言,白三娘转头一瞧,才见他脸色发白。

    白廷牧垂头,是了,枉自己苦读圣贤书,却做出这等不要脸皮之事。头一次被妹妹骗出来便罢,那二次三次呢?思及此,他羞愧不已,匆忙告辞离开。

    剩下三女均觉无趣,也没了再玩的心思。谁知刚走出回廊,就见白廷牧伫立着一动不动,她们顺着目光看去,瞧见一男一女站在花圃边叙话。

    女子穿着秘色小衫,下面是十二幅石榴红破裙,那身段如柳条一般纤细窈窕。男子身着月白色广袖素锦袍,头戴白玉冠,泠泠如皎月。

    如描如绘的二人此时构成了一副最妙的人物画——女子似乎在娇嗔,双腮微鼓。他微微低头,黑曜石般的双眸凝视着她。少女说了一句什么,他旋即放开微皱的眉头,轻轻颔首。

    白廷牧脸色愈加灰白,心上如扎了一把针,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白三娘是一见了那长身玉立之人,便迈不动步子。

    白四娘定睛一看,惊呼:“这不是,前些日子救了我们的那位公子么?”

    时初云闻言心中莫名。

    那日羊氏带三人上街,时初云下车去书斋买东西,母女三人便在车上等她回来。

    她买完东西却发现马车没停在原处,而到了十步开外。过去才知道,原是自家马车的马儿惊了,驾车的老张头恰好生病,当日由他儿子代差,张小郎的赶车还行,但不会很好地控马,又是头一次给东家赶车,完全慌了手脚,差点让马乱跑撞到人。

    亏得一位公子及时出现,制住惊马免了一场祸事。那公子将马安抚下来,便对张小郎道:“街道狭窄,路边有摊点,下次别在此处行车。”

    张小郎惊惶未定,接过马鞭连连点头,就见公子没入人群中不见了行踪。

    就这样,几人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更无从去道谢。

    白三娘在惊慌之中从飞起的车帘缝隙看到了制马的公子,便一见倾心,说他俊美无俦,英姿飒爽,便称无双公子也当得起。

    白四娘晃眼见了个侧颜,张口道:“能制住马儿的,说明骑术很好,料想家资丰厚。”

    时初云当时暗自嗤笑二人,京城里养马之人不知几何,便是从六品的官也能养得起一匹马、一辆马车。还无双公子呢,当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她们见过几个外男?几个勋贵世家子弟?

    却原来控马的公子便是眼前此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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