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相识（二）
少年冷不防她来这招，当即弯腰捂着双股之间，痛得大汗淋漓。
时初月向来是痛打落水狗之人，又往这人身上招呼了两脚，再连踩了七八下，边打边说：“狗东西，道歉！叫你道歉，你道不道？”
少年痛得龇牙咧嘴，这女子看着娇滴滴的，怎么力气那么大？立即识时务：“道，我道，对不住。”
“不是给我，是给她。”时初月拖着他的衣领将人拽到樱桃面前。
少年冒着冷汗抖着唇：“对，对不住姑娘……”
樱桃怔了怔，有心想为难几句，但见围观百姓那么多，人人都在指手画脚，似乎还有人说“这是谁家小姐好横”之类的言语，也有人在猜测他们一行人的身份，樱桃心里十分感动，却怕小姐闹出事给夫人二小姐递把柄，又怕因自己惹了老爷生气连累小姐受罚，忙摆摆手：“没事，我没事。”
时初月明白樱桃的顾虑，也不为难她，这才一扔少年的衣领，得意地拊掌叉腰，十足的“小人得志”。
她自小就是不服输的性格，打架什么的谁怕谁？小学、初中绰号可是“暴力狂”，高中后才收敛性格。
少年退了几步站住脚，依旧直不起身。少女则是瞠目结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看着像大家闺秀的女子竟然打人？打的还是她的人！她瞬间暴跳如雷：“好啊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叫你欺负我的人，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说着她上前两步狠推了时初月一把。
后者趔趄后退，姜玹也是才回神，立即扶住时初月，又伸出长臂挡住还要上前打人的少女。
可二女此时都已经炸毛，就想替自己人出头，顺便分出个高低，浑然忘记身处街坊集市，双双甩开姜玹的手，瞬间扭打成一团。
这变化来的太快太猛，姜玹悚然一惊，连忙疾步上前拉开两人，插在二女中间，面向时初月沉声道：“别打了。”
二女举起来的手僵在半空中。
时初月愣了愣，他挡在那少女面前，是要维护对方？
还不待她问出来，那少女在姜玹高大宽阔的背后伸出小脑袋，推了推他的肩膀，娇声道：“玹哥哥，她打我。”
这声“玹哥哥”让在时初月心湖边散步的小鹿瞬间被按头溺死在湖里，“咕咚咕咚”都不带挣扎的。
心尖漫上来一股浓浓的失落与酸涩，她没再说话，收手整理衣裙，过去扶起樱桃也不理路人对她们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径直往时府马车所在方向走去。
清风本来在酒楼里等他们，哪知久候不到，又听见外面吵闹就出来瞧瞧，谁知竟看到时大小姐和，和那个姑奶奶打起来了。
清风暗道一声“要糟”！眼见自家公子眼疾手快在还没酿成大错之前阻止了二人，他才松了一口气。忙上前讨好道：“大小姐，让小的来扶樱桃吧。”
“滚开。”主仆二人异口同声。
清风自讨没趣，讪讪的没再跟上去，转而捡起时初月掉在地上的帷帽掸掸灰尘，回到主子身边。
姜玹见时初月要走，正欲跟上，少女却拉住他的衣袖：“玹哥哥，我，我……”
“你真是越发不懂事，溜出来玩身边也不多带人，穿成这样像什么话？还不管束好身边的人，任他挑衅，当街动手，你可还有点姑娘的样子？”
少女撇撇嘴，那女子不也没管自己的丫鬟、当街打人么？怎不去教训她？但见姜玹这么生气，她也不敢还嘴，只埋头听训，末了立马认错，撒娇道：“玹哥哥，我知错，下次定然再不犯。但这次你别告诉娘，求求你。”
见时初月已经上了马车，姜玹只好胡乱应承了两句便去追人。
“那女子是谁？玹哥哥怎么如此维护她？”少女抓住想跑的清风问。
那女子没看出来，她可是瞧出来了，玹哥哥挡在她身前是怕她出手太重伤到人，也是怕那女子真的打伤了她被受罚。
清风看了周围一眼，附耳说了两句。
少女一拍大腿，原来是还没过明路的未过门妻子，怪不得那么维护。她完了，跟玹哥哥未来妻子结下梁子，回去肯定要被她娘找麻烦，搞不好又要禁足几个月。念及此哪里还有心情玩闹？少女悻悻地带上被打得凄凄惨惨少年仆人家去，连散落地上的字画、“古籍”也不要了。
不曾想旁边一个身穿锦袍的俊朗书生正捧着她做的“古籍”看，还认真道：“姑娘，你这是假货。”
少女没心思跟他扯皮，狠狠剜了书生一眼便要走，又听书生问：“你这字画不错，卖多少钱？”
少女脚步顿住，心中一喜，转头看他拿着的正是自己的得意之作——仕女芍药图，暗道苦等大半日总算来了个识货之人。当下也不急着走，踱步到他面前，意气风发道：“你看它值多少钱？”
书生沉思了几息，谨慎道：“十两。”
少女闻之色变，劈手夺过自己的大作卷起来潇洒而去。
书生喃喃：“十两还是看你是个姑娘呢，否则一百个铜板不能再多。”
此时，一位同窗挤过人群道：“言之，原来你在这里。方才我在书斋买纸笔，谁知一转头就不见你，居然跑来瞧热闹。”
顾延看着少女远去的方向笑了笑，“热闹已散，咱们回书院吧。”
同窗欣然点头。
却说这边姜玹走到马车前想说话，但又不知她为何生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高大的身躯就那么堵在车前。
时初月叹口气，掀开车帘肃容道：“姜玹，我们玩完……退亲吧。”说罢一甩帘子。
马车转动轴承咕噜噜调头远去。
一路回到侯府，姜玹的背挺得笔直，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跟清晨完全不一样——出门的时候也没甚表情，就是眼中带着喜悦与期待，而现在周身都是冷气，明明才春末，却搞得清风打了好几个寒颤。
半晌，书房门打开，姜玹道：“把这封信送到露霜院。”
清风一惊，旋即高兴地“嗳”了一声就跑，他家主子还是很会哄女子的嘛，还知道写情信去解释清楚。
掌灯时分，清风终于回来，磨磨蹭蹭半晌不开口。
姜玹则一眼看到他手上那封信，脸色十分难看。
清风缩了缩脖子。
他拿着信到了时府侧门请门子帮忙叫了露霜院的姐姐出来。
由于樱桃受了伤，来的是一个叫冬枣的小丫鬟，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圆脸蛋儿特别稚嫩。
“这位姐姐，我是武安侯府的清风，劳烦你将这封信交给你家大小姐，是我家主子写的。”说着清风拿了一把铜板递给冬枣。
冬枣笑得一团和气，但并不收钱，只道：“我家小姐说外男的东西怎么好收呢？收了不就成私相授受了么？还请姜公子别祸害我家小姐。”
清风脸上的笑僵住。
冬枣见他还不走，又解释道：“我家小姐真的是这么说的，不是婢子胡乱传话。这信你拿回去吧，婢子不能转交。便是拿去露霜院我们家小姐也不会看的。”
“她当真这么说？”姜玹的薄唇抿得很紧。
清风点点头，他一个字都没动过。
见自家公子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战战兢兢宽慰：“公子，大小姐还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等她气消了就好了。您这样的夫君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清风的声音在姜玹的眼风直视下小如蚊蚋。
他不耐地挥挥手，清风放下信，飞也似的退出。
书房里没点灯，他一个人坐在里面，窗外的夕阳收起最后一丝光晕，整个书房陷入黑沉。他想了一路才明白时初月为何生气，可他在信中写明了缘由，她都不愿看一眼。
姜玹宛如身处寒冬，他伸出右手，看着布满薄茧的掌心，再慢慢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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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府露霜院。
“小姐，您真的要跟姜公子退亲么？”樱桃小心翼翼问。
其实她也觉得今日姜公子做得有些过分，怎么能挡在别的女子身前呢？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护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当然。”
时初月翻了个白眼儿，直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喂了狗，这段时间她把姜玹当成未婚夫认真在相处。她是现代人，认为感情需要维系，也做不到几个月不见面不说话，便冒着私相授受的风险主动给他写信说说日常琐事，他也会及时回信，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就此良性发展下去，可哪里知道人家还有个青梅竹马呢？
在她看来，感情只能是一对一双向的，若她的男朋友或者丈夫不能在第一时间无条件地护着自己，那要他有何用？在现代她能一个人生活得很好，她还不信没人帮助自己就会被坑死在夏朝。
思及此，又觉得难怪《珠客秘辞》把姜玹描述得那么好，可作为表妹的“时初月”却没跟他成亲，第一次纵然是被设计的原因，可后来呢？没见他去问一声表妹是否愿意嫁给杨子虚，更没出手解救“时初月”。
这么看来，姜玹也不是那么好，对不对？
且当初他跟她胡搅蛮缠非要定亲又算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你安心养你的腰便是。”时初月不耐烦打断樱桃的话，说完便回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