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好奇
王帐中空空如也。
年福见林容前来,连忙道好,又告知林容,叫她不要等待陆羽归来:
“您是知道陛下的,凡事都要亲历亲为,眼下他去兵营帮忙处理将士们的伤口了,今夜怕是要在兵营忙碌一夜。”
林容想到他在学谷时,就是这般,凡事都要亲自上阵,心里越发难耐:
所有人都在紧张忙碌着,自己却龟缩后方。
她帮不上任何一点忙,心里憋得慌。
第二日,绯虎陆家军不再前进,一旦谢知夏吹响长笛,猛犸象前行,绯虎陆家的骑兵就迅速后撤。
当日,没有伤亡。
第三日、第四日,两军持续对阵,亦不再出现伤亡……
然而,猛犸象队和黑鱼国的数万精兵盘踞着黑水河上游河滩,控制着水源。
如此形势,对于前来争夺水源的绯虎陆家军来说,如果没有打跑他们,形同于战败。
局面就此僵持住了。
直到第五日,每天站在高地上极目远眺的林容,终于忍不住了:
林容开始筹谋,明日悄上前线。
蒋仲对林容的胆大包天担忧不已:
“军令如山,即便你在战场上英勇无比,末后秋后算账,仍是可以制你一个不听王命之罪的。”
又道:“陛下定是爱惜臣下,所以不肯你去犯险。要不,你直接去求?”
看着僵持的局面,蒋仲可没有陆羽沉得住气。
林容:“直接去求,不是找骂么?”
蒋仲捉着下巴:“五日前厮杀甚是凶险,这三日却是情势胶着,你此刻去求,说不定陛下想着风险不大,就答应了呢?”
林容:试试就试试。
这夜,她便再次请求进入王帐。
此时陆羽正在灯下看牛皮地图,五日前,他忙着救治伤兵,把眼圈熬黑了,至今没有复原。脸上也浮着一层疲意。
陆羽听见臣下叩见的声音,抬起头来,见是林容。
他干巴巴地说:“你来了。”
声音颇不自然。
年福侍立在侧,心中暗忖:“陛下怎变得这么没礼貌?什么你啊我的,礼贤下士那一套也没了。”
又偷眼瞧陆羽神色,忽觉得有些奇怪:昏黄灯光下,陆羽的耳后有一丝可疑红色。
年福:“咦,这数九寒天的,陛下这是燥热么?怎的还脸红了。”
他望了望林容,却是发现平日隐在藏青朝服下的匀净洁白的小脸,也红晕一片。
不但脸是红的,眼睛也汪着可疑的水汽。
林容平日那双杏仁眼睛就水灵灵的,自不必说。可眼下,陆羽那双十分漂亮的黑曜石一般的丹凤眼,也敛着一层湿雾。
原来,那夜两人折腾了整宿,第二日回营时林容精疲力竭,早已没了力气去害羞。此时是两人自那夜之后第一次照面,只是互相看一眼,彼此就都回想起漆黑卧房中种种炙热细节……
于是年福久瞅着面前的陛下和女国师神情极不自然的对坐,足足一盏茶,两人都没有吭声。
年福还注意到,陛下方才游走的羊毫笔,此时悬停在半空,许久未动。
不过下一瞬,陆羽的那张俊脸马上由红变黑。
因为当他温情垂问:“林卿前来何事?”时,林容答的是:“微臣请命,明日和副手蒋仲同上战场。”
陆羽搁下方才一直悬停的笔。
“不可。”
他想也不想,断然回绝。
林容张口还要再说什么,陆羽对左右道:“你们先下去。”
年福暗道不妙,心想:“林国师想帮衬,陛下却不愿她涉险,可看林国师这样子,怕是不罢休呢。”连忙打手势将人都撤走了,还十分贴心地命王帐门前的侍卫退离十丈。
谁知,年福刚走,陆羽便抱臂,板着脸,斥道:
“你老实几日,就想乱闯。”
林容张了张嘴,打算开始缠夹不休。
于是陆羽上来第二句,直接抛出杀手锏:
“你同那姓谢的见面之事,孤亦没找你算账。”
这一句杀得林容措手不及。
她知道陆羽不允准自己上前线,乃是怕自己丧命,因而找些厉害托词,第一下就要逼退她。
不过,陆羽那森寒的秋后算账脸色,也太真实了。
想来他心里十分在意她和谢知夏,之前因为拙于言辞的缘故,长久的不流露罢了。
眼下他威逼恐吓,无意间就泄露了此人真正的不满。
林容既来了,便不甘心一下便被吓走,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胡搅蛮缠一番的,于是舔脸笑道:
“微臣那夜夜宴和谢知夏不过也是家常两句……”
可话这么说,心里终究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陆羽看到她的神色,冷哼一声,道:
“先前孤为你人前立威,待你客气。若你之后再不声不响跑走,孤必然——”
他抬起头,斜了林容一眼:“必然狠狠罚你。”
林容看着陆羽这幅严厉的凶巴巴模样,撇撇嘴,只觉学谷时那个可以倒背五百条谷规的煞风景的敛轻君又回来了。
林容早知他“色厉内荏”,有外人在时,她还装个害怕样子,给他面子。现在王帐内下人退走了,前夜两人又亲密无间,她连最后一点怕处也没了。
加之她平日一到了紧急关头,就爱胡说八道,林容便嘻嘻一笑,小声道:
“陛下那日已经狠狠罚过微臣了。”
她这话对陆羽这等刻板肃瑾之人,实在太过了。
陆羽甚至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陆羽当即面色一沉,站了起来。
林容一愣,立刻意识到不妙,她以为陆羽听不得这话,连忙下意识道:“陛下恕罪,微臣——”
陆羽早箍住她手臂,将她拖至帐中的屏风后。
林容心中骇怕,她被陆羽死死抵在屏风上,她才想起来陆羽原也是雏儿,之前长年累月的压抑着,刚开荤,如何听得这等挑拨的话?
连忙道:“是微臣不好,说话孟浪了。”
她唯恐被王帐外的人发现端倪,紧张得头皮都麻了。
陆羽却是伸手将自己身上大氅的系带扯开,反手将大氅掀下,围披到林容身上,将她严严实实罩住:
“说我。”
他修长手指伸进大氅,那幽不可见的峰峦上,指尖在其上慢条斯理地摩挲:“和孤单独一处时,说我。”
方才还悠哉嬉笑的林容,瞬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表情也变得扭曲。
陆羽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秀眉骤然簇起的模样,脸上也显出几分满足。
林容方才来时是从自己帐中来,来得急切,并未穿上厚重袄子,身上只得一件单衣。她这件单衣布料轻薄,因此传导的触感十分明显,没两下,林容腿便软了,几乎站立不住,陆羽眼疾手快,伸出一臂托着她,林容伏在陆羽的手臂上,感到一阵可怕的坚实。
林容瑟缩道:“我知错了。”
陆羽那手却仍然未停:
“还敢乱跑么?”
然后,在林容轻叫一瞬,眉眼恍惚绽开后,他轻而易举找到她另一个脆弱的开关。
此时,退避十丈的巡逻侍卫,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王帐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还道是陛下和国师秘谈要事,站得极近,便不以为意。
而林容在这短短的一盏茶功夫,真真切切糟了“大罪”:
两人衣衫完整,站在王帐中央一张几尺长宽的屏风后,陆羽的嘴唇甚至都没有碰到她……
可林容一旦想到,平日那正襟危坐的人,用他那平日一笔一划、分毫不乱的修长手指在做这等羞人之事时,她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
而陆羽自始自终保持克制,即使气息不稳,他亦站得笔直,她却侧弯着背,微微颤着,两相对比鲜明,这让林容更羞耻了。
于是她的低声讨饶从最初的“我不该”“我错了”,渐渐变成“别看啊”“求您别看了”。
偏偏陆羽有如实质的视线一直钉在她脸上,直到她仰起脖子,背脊连弓数下,瘫软在他怀中,他才在她头上道:
“林卿,你若敢靠近战场分毫,孤必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惩罚。”
林容感到见识到了陆羽十分可怕的另一面:
她整个人混乱成一片,可出帐时,发髻和衣衫甚至没有出现分毫散乱褶皱。
蒋仲见林容失魂落魄地走出帐子,心中暗叫不好:
“怎么?挨骂了?”
林容涨红着脸摇摇头:“没有。但陛下不同意。“
蒋仲撇了一眼林容眼尾的泪花,奇道:
“不同意就不同意吧,你哭什么?”
在他心中,林容没皮没脸的,实在不该被陆羽骂一骂就会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