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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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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羽在思索和林容详谈时,谈些什么。

    然而,他一向拙于言辞,在这风花雪月事上可谓笨拙木讷,一旦开口,势必搞砸。

    陆羽倒不敢轻易说些什么了。

    且未来之事,错综复杂。若他和她详谈了心意,该如何回应呢?

    总不能说,即刻就昭告天下,两人并在一处。

    且如果纳她入宫为妃嫔,她的国师之位怎么办?

    万兽国不过区区数千里地界,交椅变换牵一发而动全身,竟是一时之间不能轻易腾挪的了。

    陆羽便把这详谈拖延了下去。

    陆羽一向今日事今日毕,不比林容,惯来懒散拖拉。

    这一次,却生生拖了数日,也没有下手谕命林容前来。

    他没有下手谕,林容在几日后却回了手谕。

    林容的回复客气有礼,只说了一个请求:

    她已请了画师,做了计划,关于紫貂皮和珍稀兽皮一案详解之法,种种举措皆已安排妥当。

    只是,为了保证效果,此举措她希望在一个地方举行:

    驮龟神殿。

    不日就是万兽国祈福盛会,在这一天,按着祖例,驮龟神殿该当开启,由国师为国中数十大族并族中女眷亲属摸顶祝祷。

    往年陆羽都是将驮龟神殿锁住。

    这次,林容希望陆羽重开驮龟神殿,

    “让祝祷盛地重见阳光。”

    从前殿中打探了朝中消息的陆真公主,风风火火赶到章怀太后的紫金阁。

    “皇帝哥哥答应了。”

    人还未至,陆真公主透着惊诧的娇俏之声便已破入紫金阁空阔殿中。

    章怀太后坐于高位,本是举着紫鹿章家的账簿,听了此话,竟放下簿子:

    “他答应重新打开驮龟神殿,用作祭祀祝祷烧坛之所?”

    陆真公主方才步履匆忙,此刻坐下却不答话,只管发愣,

    哥哥愿意重新打开驮龟神殿明明是一件喜事,这代表着他从十五岁的阴霾中又走出一步。但陆真公主的神情看起来并不算高兴。

    “是那个人让皇帝哥哥打开的。”

    太后喜得问了三四个问题,她全没听见,末了却这般突然说。

    章怀太后喜得不顾女儿古怪情态,嘴角下方那道刻薄的皱痕也舒展了好些:

    “你说谁?”

    陆真:“那个女子国师。她近日在查城中珍稀兽皮大量现市一案,自称案情已有进展,需借此祈福盛会良机,开启神殿,在神殿中借祝祷之名理案。”

    章怀太后的薄唇便在这时缓缓漾开一个诡异弧度:

    “紫貂兽皮一案有进展了,还以此为借口让皇儿点头答应开启神殿。嗯,这外乡女子,到底有几分能为。”

    一想到陆羽真的答应打开驮龟神殿,章怀太后便心里欢喜得要绽开:

    “皇儿终究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大局紧要,不再同哀家置那无谓的闲气。”

    陆真却道:“才不是呢!他分明是为着……为着……”

    陆真公主脸涨得血红,那张过分明媚的小脸此刻因为带了羞色,越发艳丽动人:

    “他是为着……”

    章怀太后:“为着什么?你平日口无遮拦,究竟有什么事说不出口啦。”

    陆真垂下颈子,咬了咬唇:“没什么。”

    没多久,复又抬起头来,神色颇有些庆幸:

    “不过皇帝哥哥只答应了打开驮龟神殿,却未答应踏足神殿。那日祈福盛会,他是不会到场的。”

    于是章怀太后明亮起来的脸又垮下去:

    “为何?!”

    还能为何,章怀太后下意识一问,问完也立刻自知为何。

    便不等陆真回答,章怀太后恨恨道:“一国之君,祈福盛会上却不见踪影,叫大族瞧来成什么样子,又会如何嚼舌根?!”

    转头看到陆真公主不以为愁,反以为喜的样子,章怀太后诧异道:

    “你皇帝哥哥不肯出列祈福盛会,你这孩子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陆真公主笑出两个梨涡,摇了摇头:“母亲,你不懂。”

    章怀太后大叹:“哀家是老了,你们这些孩儿一个两个的确实难懂。”

    沉默了片刻,章怀太后道:

    “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你皇帝哥哥愿意再次踏足驮龟神殿?”

    陆真公主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章怀太后道:“你若有法子,哀家重重有赏。”

    说到赏赐,陆真公主明丽的脸蛋当即放光:“赏什么都可以吗?”

    陆真公主的刁蛮之名名扬四方,是个不管不顾,摘星星不要月亮的主。

    听到她这样说,饶是章怀太后这般强势之人,心里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可是,想到儿子多年难解的心结,想到他一看见自己就皱眉疏离的样子,想到他不肯踏足驮龟神殿,她这么些年被万兽国各大家族暗中议论为“世上最残忍心狠的母亲”的窘迫舆论……

    章怀太后一咬牙:“你要赏什么都可以!”

    陆真公主拍掌一乐:“母亲,南山一带的封地,儿臣眼热许久,想要重建一座新兽苑。”

    章怀太后眉毛一扬:“那块封地本是绯虎陆家荒置的,前些年承继于你皇帝哥哥名下,你哥哥对你一向大方,莫说哀家去向他讨,就是你自己开口,他也必毫不犹豫点头。”

    陆真公主喜得大乐,乘胜追击道:“太好了!儿臣还想要紫鹿章家公中一件陈货:百鸟羽衣。”

    一块足足数里的封地,章怀太后说给就给,眉头没有皱一下。

    可陆真公主提出要一件她娘家库中旧裘,章怀太后却不由长眉一凝: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要这个?”

    百鸟羽衣乃是紫鹿章家这个制皮世家公中一件宝物。

    明宣年间,善音公主命数百匠人,合力用翠鸟、孔雀、白头姑等种种珍稀鸟雀身上拔下的羽毛以金银线交错手法,织成一条长约八尺拖曳到地的五色长裙。

    此裙五彩斑斓、颜色耀目,据《北地兽业五行志》载:“有尚方织成毛裙,合百色鸟毛,正看为一色,旁看为一色,日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百鸟之状,并在裙中。”又载云:“自公主做毛裙,百官之家多效之。黑河一带奇禽异兽毛羽,采之殆尽。”足见这条裙子问世时的轰动程度。

    当时的皇帝陆琴不喜奢靡,又见城中之人纷纷效仿,便出令禁绝以鸟羽制衣。并收缴数件羽衣,焚烧示众。至于这件善音公主的白鸟羽衣,则被紫鹿章家以重金买下,作为动物羽毛编织技法珍品收入族中库里。

    陆真公主见母亲方才还大方爽快,此刻却略有薄责之意,当即小嘴一扁,道:

    “一件羽衣罢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母亲为何小气起来。”

    章怀太后道:“非是哀家小气。若是以前,凭你要穿紫貂白狐,哀家族中堆得成山,由得你挑。只是目下你皇帝哥哥正在整治珍稀兽皮一案,你却在这当口索那件珍稀鸟雀羽毛织造旧衣,你要来做什么?预备在什么场合穿着?你若公开穿着,不是明摆着打你皇帝哥哥的脸么?”

    陆真公主于是扭股糖一般攀着章怀太后的臂膀,不依不饶道:

    “女儿就是想要嘛!”

    章怀太后略微犹豫:“可得你皇帝哥哥脚步踏入驮龟神殿内里才算啊。且赏了你之后,你必要低调穿着才是。”

    陆真投到母亲的怀里,笑道:“母后,为着你这赏,儿臣愿意尽力一试!”

    章怀太后观察女儿那颇有些诡异的笑容,心里略微有些不放心:

    “你的法子务必不能乱了大局才行啊。你打算用何物来诱你皇帝哥哥入瓠?”

    陆真:“蒋钰蒋姐姐。”

    章怀太后嗤地一笑:“就你这么个烂招,还想在哀家这里讨赏。”

    又道:“难道那日哀家整治宫宴,独独留下你皇帝哥哥和钰儿两人对饮那夜,你还看不明白?你皇帝哥哥对你蒋姐姐可是毫不在意啊。”

    陆真隐秘一笑:“母亲放心!皇帝哥哥不在意蒋姐姐,却自有旁的在意之事。”

    陆真公主拜别母亲后,一径出了紫金阁。

    紫金阁既在皇宫中的后山石上,一览众山小,她在下山的轿中窗口,一眼看见圈在陆羽的书房旁的那座孤零零的小小殿宇。

    抬轿宫人恭敬问:“公主,回府么?”

    陆真公主摇头:“去皇帝哥哥书房。”

    轿撵一路来到前殿,快到书房院门,陆真公主又忽然道:“罢了,本公主累了,回府吧,从那边出宫。”

    说着,她指向如今是林容居处的小宫殿。

    宫人便想开口道走那条路相当于绕了远路,可是陆真公主刁蛮任性,宫人如何敢说?

    轿撵便慢慢向着那小宫殿行去。

    到了小宫殿院门近前,陆真公主撩开向着那小宫殿的院中望去:

    那个强行在北疆寒冷地界培育出南地奇花异草的院落中,一扇大窗一闪而过。

    此刻,那窗口大开,窗中,和学谷咸水亭一模一样的临窗布置刺着陆真公主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觉得喉咙干渴,不由又想起前事:

    小时候,哥哥常常牵着她的手,在皇城一条僻静冷街上的糖葫芦摊儿上买糖渍山楂吃。

    兄妹两个由宫人易装携着出宫,小小年纪,无尽新鲜刺激感,便是吃一支糖葫芦也是得趣的。

    皇帝哥哥总是垂首看她吃得满嘴糖渍,笑问:“甜吗?”

    陆真记得自己那时大力点头:“甜!”

    怎么不甜。有娘亲爹爹哥哥疼爱,糖渍山楂些微酸涩,她吃在嘴里也甜得似蜜。

    可是,自从皇帝哥哥陆羽十五岁过后,他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严肃守序。

    他再没有牵着她的小手,瞒着父皇母后,由宫人易装到街市游玩。

    哥哥的心房关闭了。

    陆真发现,无论怎么敲,他也不肯开门。

    就像驮龟神殿,曾经那么宽敞明亮,充满了阳光雨露,现在却闭锁日久,一天天荒芜下去……

    母亲对此,最初充满乐观:

    “你皇帝哥哥年纪小,不懂事,长大些,明白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就会好了。”

    后来,这份乐观,变成焦躁。

    焦躁时就容易病急乱投医,章怀太后说:“或者将来他娶亲生子,便会懂了。你既希望你从前的皇帝哥哥回来,便为他觅得一位皇嫂是正经。”

    众人都在盼着这样一位理想女性:

    美丽,大方,内心充满力量,从天而降来到陆羽身侧。

    她的妩媚可以化开他眼角森然,她的温柔可以抚慰他不肯愈合的伤疤。

    然而,这位皇嫂始终没有出现。

    陆真渐渐的惯了皇帝哥哥孑然冷寂的样子。

    甚至接受了将来母亲做主为皇帝哥哥联姻。她想,未来皇嫂入宫,皇帝哥哥若和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是好的。

    玉真总归是想象不出陆羽动情的样子。

    直到那日,那个她永生难忘的大年之夜,她追着陆羽出了宫。

    她用绯虎陆家的腰牌,如法炮制,跟在陆羽身后进了学谷。

    陆真从来没有来过咸水亭,甫一瞧见咸水亭破落的样子,她就惊住了:

    她知道这三年皇帝哥哥是隐姓埋名在学谷就读,也和其他学修一般吃住在内。

    只是,她万没料到,大年之夜,他不在宫中安睡,却来这样寒酸破陋之所。

    而当她在那咸水亭宿舍,那扇紧闭的窗上,看到一个女子的影子,陆真更是彻底呆滞。

    女子。

    不近女色的皇帝哥哥和家人争执出门,在风雪中走马一个时辰,赶到这人迹罕至之地,是为了来见这个女子?

    然后,陆真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她站在那里,盯着窗口上晃动的身影:

    起初两人只是对坐说话,皇帝哥哥高大欣长的身影矜持端庄。而那女子的身影却明显一直在向皇帝哥哥靠近。

    再接着,陆真就看到,那女子身形一晃,将他二人中间唯一阻隔的炕桌搬到身后,她坐到皇帝哥哥身侧。

    那女子体态娇小,她仰着头,即便只有一个影子,也可看出她颇有天真之态,仰脖看向皇帝哥哥的侧影充满恋慕倾心。

    陆真早已惯了这类女子的情态。

    她和她哥哥都遗传了章怀太后那异于常人的俊美,尤是她哥哥,一双凤目亮如寒星,身长高大,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不近女色,女色却总来近他。

    从小到大,陆真就能同时抓到好多个在宫墙角落偷偷窥看哥哥的小宫娥,还有那些进宫后借口走错,故意绕路来书房院前,渴盼和哥哥偶遇的大族女眷。

    对于这些表露的爱意,哥哥向来是漠然无觉,甚至在对方过于强烈表示时,会刻意回避。

    可这一次,她挨得很近了,皇帝哥哥没有动。

    陆真感到眼眶发紧:

    这陌生女子破了皇帝哥哥的安全距离,她是如何做到的?

    再接着,陆真便看得双眼怔忡:

    他们的头靠得越来越近。

    皇帝哥哥的嘴唇胶缠在她的唇上。

    灯火摇晃,两人投在窗纸上的影子也朦胧出一片暧昧纠缠。

    而陆真公主看得一颗心如坠冰窟:

    这实在颠覆她对皇帝哥哥过往的认知。

    因为,这个倾身俯吻,是她那个清冷矜贵的皇帝哥哥主动的。

    而接下来的画面,便开始让陆真眼尾发胀,喉咙干涩:

    陆羽的身影,背脊冗张,将那娇小女子抱在怀里,他的唇贴在她的颈侧,还有他的手,即便投在窗纸上,也看得出骨节分明的手,既克制,又透出挑动抚触的涩意……

    陆真以前是想象不出皇帝哥哥情动是什么样子的。

    那一刻不用想象了。

    陆真回去的时候,失魂落魄。

    她走在飘雪的长街,内心始终无法平复震撼。

    谁能想得到,就在刚才,她看了一场自己亲哥哥的活春。宫……

    眼睛要瞎掉了。

    陆真以为她马上会迎来一位皇嫂,这个皇嫂该当和最初众人设想有所不同。谁知,她等来的不是皇嫂,而是一位女子国师。

    她在殿前伏跪,娇小的身影透着软糯,依稀对上那夜承在皇帝哥哥身下婉转瑟缩的影子。

    陆真着实想不明白,她是见到皇帝哥哥那夜的情状的,可为何不将她迎进后宫,却亲手捧她上了国师之位,让她日日在前朝效力,和他己身再无可能?

    陆真是不喜欢这位女国师的。

    哪里都不喜欢。

    不喜欢她日常嬉皮笑脸,说话毫无见识,也不喜欢她穿得如五彩蝴蝶、土俗没品。

    但最不喜欢的还是她曾经让皇帝哥哥失控。

    方才母后问她有无法子让皇帝哥哥重新踏足驮龟神殿,陆真忽然就想借此一试。

    试试皇帝哥哥会不会真的为了那女子国师,重回他一直回避不愿面对的惨祸现场。

    “皇帝哥哥一定是失意失落,被她趁虚而入罢了。”

    “我只要一试,就会知道,”

    “即便皇帝哥哥有过那么一刻意乱情迷,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外乡普通女子做到那地步。”

    陆真颇有些自欺欺人地想。

    她把脑海中陆羽主动向林容俯身的画面全部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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