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婚礼当天，他接新娘到楼下，新娘要6万才下车第章第章第章第章
立冬隔日，浓雾微霜。
宗欢按掉凌晨三点半的闹钟，坐在床上呆愣了好久，才认命地起身，去衣橱里翻来找去。
翻着翻着，看到衣橱角落里，那块藏着的，打算在男友生日时候送出去的手表，眼睛就迅速氤氲出水汽。
手表大概想不到，它的使命还没开始，就宣告了终结。
就好像宗欢没想到，男友会在入冬的第一天要和她分手一样。
他们是高中同学，是年少时候萌生的情愫，是在异乡打拼多年互为支撑的彼此的唯一。
宗欢理解不了，为什么男友说放就能放，快速收拾了行李，连夜逃离这个小小的家。
失恋后遗症显现，宗欢后知后觉地大哭不止，房子里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新的一波闹铃声响起来时，宗欢不得不利落地换衣洗漱，拎上化妆箱，踏入漆黑的夜。
两个月前就定好的跟妆，收了全款，所以，即便心如刀绞，她也要去见证旁人的幸福。
浓雾里开车半小时到了新娘家，上妆盘发，忙起来的时候没时间想糟心事，也挺好。
七点多，新郎来接亲，好一通闹腾，宗欢也跟着沾光，得了两个红包。
车队启程，宗欢开着自己的车在后头跟，进小区时，她看见大红的条幅，写着祝杜临沣、何瑞敏新婚之喜。
宗欢笑了笑，心情在这俗气的祝福里松快了些，她没想到会撞见难堪。
是在新房的单元楼下，新娘和送嫁的亲戚临时加价，多要六万下车钱。
新郎脸色微变，却还是和众多亲友凑了现钱装成六个红包递过来。
结果女方又提新要求，叫男方给送嫁的亲友各准备一份礼品和红包。
众人唏嘘，新郎说给亲戚的礼品也早就在接亲时奉上，现在添加也不好准备了。
新娘却笃定新郎是不愿为了她再掏钱，于是话赶话，赶到了死胡同。
一个说不给就不嫁，一个说不下车就分手。
新娘子将红包砸出来，而后提着秀禾服的裙摆，气冲冲招呼自家亲友离开。
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满地都是用作伪装鞭炮脆响的气球碎屑，新郎就站在那堆碎屑里，满脸颓废。
隔着稀薄的雾气，宗欢看见新郎一个人呆呆站着，眼里都是落寞，像极了……早上的她。
突然就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宗欢朝新郎微微点头，本想问问跟妆的钱要不要退掉一部分，但，眼下显然不是好时机。
2
宗欢在车里等到了下午，见三三两两的人从单元楼鱼贯而出。
她知道，这场婚礼不会再继续了，于是开车离去。
之后的一个礼拜，失恋后遗症越发明显。
想换换心情，宗欢收拾了几件衣服住到店里。
她在商业街有一个不算大的门市，最近人生骤变，她已经好几天没去看一眼。
宗欢出现的时候，店里两个员工都吓了一跳，问她出了什么事，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她自嘲地笑，心想失恋还能减肥，也不是全无好处。
只是她不想要这样的好身材，她想要男友回来，她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会接会回，言语不再像说分手那天一样决绝，却始终带着疏离。
不过宗欢相信会慢慢好的，只要她足够卑微。
住到店里的第三晚，宗欢和员工排下个月的时间表，突然想起前几天黄掉的那场婚礼。
她赶紧掏出手机，给那天的新郎发信息：新郎官好，有个事想问你。
发完才觉不对劲，于是宗欢撤回信息，换了称呼发过去。
她叫他，杜先生。
她记得两个多月前找她跟妆时，她也叫他杜先生。
入夜，对面才有回音，问她什么事。
宗欢发语音：“是这样，那天只化了早妆，我该退一部分费用给你。”
杜临沣也回了语音，声音恹恹的：“不用退了，也不是你的原因造成的。”
宗欢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那我给你记着，以后你身边亲戚朋友需要跟妆的，找我免费。”
宗欢记得，她那天还拿了杜临沣塞进门缝里的两个红包呢，她该厚道些。
那头杜临沣无奈地笑着说谢谢，宗欢莫名就安了心。
3
杜临沣给宗欢介绍生意，是半个月之后。
那是个晴天，午后阳光穿过透明玻璃晒在宗欢身上，她像只猫似的慵懒，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是打不起精神。
这段日子，男友和颜悦色起来，却始终不提复合。
宗欢很惆怅。
店里的门被推开，宗欢条件反射地喊欢迎光临，抬眼才发现是杜临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杜临沣笑：“你好，我两个表妹元旦的婚期，想来试试妆。”
宗欢立刻盈盈笑着走过去，招呼杜临沣他们进里间。
试妆的间隙，宗欢知道这两个姑娘是双胞胎，安排在同一天结婚。
“呀，这缘分真好，能记一辈子了。”宗欢由衷感叹，未到婚期，她似乎已然感受到了喜气。
试妆很满意，还是杜临沣付的钱，宗欢坚持只收一份，杜临沣也不多客气。
人走后，宗欢和员工聊起杜临沣的婚礼，言谈间尽是遗憾，却没想到杜临沣去而复返。
宗欢满脸尴尬，杜临沣很有礼貌：“对不起，打扰你们聊天了，我车钥匙忘这儿了。”
那天晚上，宗欢思来想去都觉得说人是非太跌份儿，于是她给杜临沣发了句对不起。
杜临沣秒回，说：“我的事，算个笑话了吧？”
宗欢有点慌，发了一长串语音：“你不能这么想，做跟妆这么多年，我见识了上千场婚礼，结婚当天闹掰的真的很多，几乎都是为了钱，其实你做的很好了，只是差那么点缘分而已。”
宗欢突然想到了自己，她又说：“你分手突然，但好歹有个缘由，我比你惨多了，你结婚的前一天，我男朋友提分手，连理由都没有。”
后面是长长的寂静，深夜，杜临沣忽然发出邀请：“有时间没？出来夜宵？”
宗欢犹豫了一下，去了。
她真的缺个人当情绪垃圾桶，可家人太远，朋友员工看她的目光又透着可怜，倔强如她，不想被怜悯。
也许杜临沣，很适合。
4
那顿夜宵成了宗欢的吐槽大会。
她喝了酒，情绪上头，拉着杜临沣细数前男友对她的“狠”。
“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没考上大学，他来投奔他舅舅，我也跟过来。”
“一开始我做跟妆学徒，工资少得可怜，但他在舅舅的作坊里学手艺，包吃住，没工资，比我还可怜，我就把我的工资分给他用。”
“后来我上手了，盘了门面单干，婚礼旺季，连着两三个月都早起晚睡，还接外地的单子，挣来的钱除了给他花，给自己留下生活费，剩下都攒起来。”
“去年我买了车，首付了一套小公寓，我以为生活要好起来了，结果他说分手就分手。”
“分就分了吧，我找他回头，他不说回头，也不拒绝，就那么吊着我，我快难受死了。”
再后来，宗欢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隐约有印象，店要打烊了，杜临沣背起她就走。
山城的冬夜特别凉，他们经过一条幽静的小巷，还有七拐八绕长长的阶梯。
到了店门口，酒醒大半的宗欢从杜临沣背上跳下来，说不好意思。
杜临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背着瘦子爬楼梯也不轻松啊。”
调侃赶跑空气里流动的尴尬，那个晚上成了分水岭，这边是两个在爱里挣扎的可怜虫，那边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好友。
之后他俩常常抱着手机聊天。
宗欢想知道杜临沣有没有试图挽回女友，杜临沣揶揄她：“我才不像你，放弃就放弃了，我和她回不去啦。”
宗欢羡慕他的洒脱，又鄙视做不到的自己。
5
元旦那天，宗欢忙成了停不下来的陀螺。
她带了助手，可妆面还得她亲自动手，于是她楼上楼下来回蹿，别人吃席，她盯在化妆间里，准备着给新娘改妆。
杜临沣拎着蛋糕和酸奶进来时，宗欢两眼发光。
她狼吞虎咽说：“救星啊，我快饿死了。”
有奶油沾到鼻尖上，杜临沣见她一手拿酸奶，一手拿蛋糕，就抽了纸巾帮宗欢擦了。
擦完后他才觉有些暧昧，宗欢却浑然不觉，大喇喇说谢谢。
看她一脸吃饱喝足的满足感，杜临沣突然想起前几天，宗欢兴奋地说前男友给了回应。
他问什么回应，宗欢神秘道：“他说想念以前我们的小家，这不是暗示吗？”
杜临沣语塞，心想这姑娘怎么这样虎呢。
而这一刻，看着单纯的宗欢，杜临沣突然有些难受，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酒席结束，杜临沣送宗欢出门，往她车里放了两个礼包，两个红包。
宗欢上了车才发现，红包很厚实，能抵她两个跟妆费。
之后时光沉静下来，宗欢请杜临沣吃饭，杜临沣总说年底忙，直到宗欢和店员吃年夜饭那天，杜临沣才腾出时间来。
他们去吃海鲜自助，杜临沣帮三个姑娘都剥好虾壳蟹壳，宗欢嘴巴鼓鼓说他是暖男一枚。
散场后，宗欢和杜临沣走路消食，他故作轻松地问：“怎么样，前男友回头没？”
宗欢亮晶晶的眼睛暗下去：“他说要再想一想，他说怕和好之后又会重蹈覆辙。”
隔了几秒钟，宗欢又雀跃起来：“不过应该没问题，他前两天找我借钱，说只有和我才能没有负担的开口。”
杜临沣定定地看了宗欢很久，终于没忍住：“我不想戳破你的幻想，但我不得不说，我是男人，了解男人，他如果真对你有旧情，不用你这么卑微，也不会找你借钱，能这么做，只是因为不在乎。”
宗欢愣了半晌，当着杜临沣的面大哭起来。
其他她心里清楚，只是不想自己去戳穿罢了，总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6
春节假期，宗欢歇了很久，好像怎么也熬不出阴冷的冬。
回山东老家的那天，她看到前男友官宣恋爱的朋友圈。
串联起来想，宗欢才终于明白，前男友的分手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背叛。
宗欢愤怒又悲伤，却连找前男友要钱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借钱的时候对方也没说这是交换复合的条件，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一直到二月底，宗欢都没回重庆。
杜临沣打电话问她，她鼻音厚重：“还真是男人了解男人，他有新人了。”
之后是长长的沉默，最后还是杜临沣大着嗓门儿：“有什么关系，失恋而已，我可是失婚。谁比谁惨？”
后来的许多个夜晚，杜临沣都给宗欢讲各种笑话。
宗欢不知道他从哪儿搜罗来那么多好笑的故事，可迟钝如她，两个月后，也还是咂摸出了杜临沣的醉翁之意。
可她并不想回应，她怕极了感情。
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躲在自己封闭的小世界里，暗了些，冷了些，可是很安全。
宗欢干脆将店交给了员工打理，自己在老家窝着，像只冬眠不醒的龟。
直到五月中旬，杜临沣给她打电话，兴奋地说他到了泰安。
杜临沣说他是出差，却在泰安待到了五月底，每天拉着宗欢陪他乱晃悠，他说她该尽地主之谊。
他们去爬泰山拜孔庙，去了三次，第三次是在凌晨，到日观峰时正好日出，咸蛋黄一样的太阳落进宗欢眼里。
杜临沣打开矿泉水递给宗欢：“你和我说为前男友付出了很多，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放不下，其实不是因为他，而是那个曾经赤诚的自己？”
“我们都一样，恋爱越久，沉没成本越高，于是总被人拿捏，只是我能放得下，你不行，所以你比我辛苦。”
“可是爱情的本质，难道不该是两情相悦有商有量吗？为什么要拿捏对方？一个连分手都不敢好好说，甚至在分手后还暧昧不清吊着你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宗欢的心门瞬间被打开。
比起前男友，她更舍不得的，真的是从前那个认真爱的自己。
宗欢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脸，杜临沣伸出手，分开她的指缝，一缕阳光漏进去，打在她脸上，明亮且温暖。
杜临沣说：“你看，当你学会放手，光便透了进来。”
宗欢仔细看了杜临沣的脸，看到他心慌脸红，她才恶作剧似地咯咯笑起来：“其实你根本不是出差，是担心我，才过来的吧？”
小心思被窥破，杜临沣坦然一笑：“我说过，我不走回头路，同样，我也不会让自己后悔，人生还长，喜欢谁，总要试一试的。”
宗欢从杜临沣眼里看到了坦荡，她起身拍拍裤脚的灰：“走吧，陪我回家收拾行李。”
杜临沣大喜：“要回去了？”
宗欢说：“那可不，我得回去努力奋斗开分店呢！我还有钱没追回来，你去帮我要，要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说完，她拉着他的手，一起下山。
分手这么久了，其实她早应该想通了。
比起不够磊落的分手，显然是坦荡的爱意和有情人的心意，更值得她去珍惜和拥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