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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用亲身经历奉劝所有人,不要妄想改变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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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她二十一岁读大三,周末跟表姐去玩。

    高温的七月晚上,一群刚上班的年轻人还嫌不够热,起哄着要其中一个男人请吃火锅,理由是就他一人不用苦哈哈地上班。

    那人不服,嘴里叼着一支烟叫嚷着:“凭什么,你们活腻了啊?”

    他的头发略长,有着细长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有点痞气,手臂上有醒目的纹身。

    其中有人指证:“许老三你不是说你偷了你舅舅工地上的电缆,赚了一大笔吗?”

    许老三说:“好啦好啦,别说偷那么难听,那叫借。”

    “行行,借,那可以吃火锅了吗?”大家继续起哄。

    他把烟头一扔,说:“今天有美女在,那就走起呗。”

    他的眼睛掠过她,像雨水滴落在干涸的沙漠,她的脸莫名红了起来,表姐捏捏她的手,悄悄说:“听说他有很多女朋友,很风流。”

    她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

    夏天吃火锅,分明就是自虐,没几个回合,大家都汗流浃背,像蒸了桑拿。

    老式电风扇在头顶嗡嗡直响,男人们赤膊喝着冰啤,许老三跟每个人喝酒都要干杯,到她这里,许老三轻声说:“小妞,喝不了别逞强,当心醉了背不动。”

    她突然想叛逆一下,从小言听计从,今日却不想被人看扁。她偏要喝给他看,仰头猛灌自己,他不停地鼓掌叫好。

    她喝完,抬起酒杯朝他露出胜利的笑。

    他点上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许久,她不再看他,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她假装和表姐说话,偷偷整理了额前的刘海,抿了抿嘴唇,酒精上头,脸已红得像最艳的牡丹。

    许老三在她上卫生间时堵在门口,撩了撩垂下的长发:“你有男朋友吗?”

    她没回答,反问:“你有女朋友吗?”

    他似乎很真诚:“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

    她笑了,听出来他的意思。他的眼睛里有情意,是一见如故,也是相见恨晚。

    然后他扔下一大桌年轻人,牵着她的手跑了。她没有甩开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牵着她,她不想反抗,她就想这样跟着他走。

    走出火锅店的后巷,走到大街上,再穿过宽阔的马路和夜雾里的霓虹,到了一间关门的铺子前,他说:“你活腻了啊,以前也经常跟见了一面的男人跑出来吗?”

    “第一次。”她老实作答。

    她想起荧幕上那些又帅又痞的浪子,特别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那一刻,使唏嘘的良缘越发曲折完美。

    一个年轻女孩凭借浅薄的间接经验,觉得许老三也一定会是这样的。

    他看了看她,沉默片刻,拾起街边的一块青砖,哐当敲坏了玻璃橱窗,他得意地说:“喜欢什么?我送你,随便拿。”

    她在惊慌之余飞快地挑了一个挂饰,坠着一支袖珍的蓝色口琴。

    好刺激啊,两人飞快地跑进黑夜里,上了路边停靠的公交车。

    那晚公交车来来回回在城市里穿梭,她一直在吹那支口琴,口琴很小,吹来吹去只有走了音的哆来咪,他笑嘻嘻地看着她,眼底是晃动的灯影。

    后来他们就坐在马路牙子上说了很多很多话,他还吻了她的脸。

    直到凌晨五点的风吹过来,手臂上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那晚表姐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她在天亮时才回过去,她像被蛊惑了一般,突然而至的爱情浸泡了四肢百骸,她语无伦次,兴奋得手舞足蹈。

    2

    他们开始正儿八经地约会。

    她觉得他虽然看起来浪荡不羁,但他会是个好男人的。或者说,他会因为有了她,而变得更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们看,许老三完全不是从前的许老三,洗了纹身,剪短了头发,以前在舅舅的工地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每天九点都能准时上班。

    人从年少迈向成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很愿意去陪一个喜欢的人,一起经历这个过程。

    如果他的变好全是因了她,那不是很酷吗?

    爱情如胶似漆。

    大她三岁的许老三思想活跃,又帅又幽默,他到宿舍来找她玩,总是逗得室友们哈哈大笑。

    他热情大方,请小姐妹们吃饭非常豪爽,他的朋友兄弟很多,姐妹们有些小事他分分钟就能搞定,让她觉得骄傲极了。

    许老三的口头禅就是“活腻了”,他整天都在不停地“活腻了”,在她逃课的时候,他说:“你活腻了啊,小心毕不了业。”

    在她跟男同学跳舞的时候,他说:“你活腻了?我要揍死他。”

    在她生病爬不起来的时候,他说:“你真是活腻了!来大姨妈非要吃冰淇淋,这下知道了吧!”

    他怒气冲天地背着她去医务室输液,一路上骂骂咧咧,骂得她想一脚踹死他。

    可在病床上,又温柔得像个小媳妇,疼不疼?哪里疼?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

    他的手掌放在她的额头,潮湿温热,惹得她的眼泪掉下来,他又嚷嚷:“你活腻了啊,输液都要哭。”

    她吼他:“我没活腻!我永远活不腻!我要和你活到头发变白!”

    许老三弯下腰嘎嘎地笑,笑够了,手掌又伸过来,逮住她的手就不松开。

    3

    大四时许老三在校外租了一个单间小平房,平房顶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草。

    她搬了过去,跟着他去买家具。

    床单要白色的,窗帘要蓝色的,小沙发一定要软和宽,能够腻歪着在上面看电视,要有一只小奶锅,可以在清晨煮方便面。

    女孩子的脑瓜子里,全是美好的小展望。

    可男人想要的,是一张足够大的床。

    他指着家具店的床一脸坏笑,她害羞地捶他的胸,捶得咚咚响。

    甜腻的日子好像总也过不够,她开始实习了,下班以后跟那些有了孩子的小主妇一样,火烧火燎地搭公交回家。

    许老三在某一天黄昏突然开了一辆很旧的二手byd来接她,一脸的狷介得意。

    “哪来的?”

    “我哥们儿低价卖给我的,怎么样?五千块!”

    他把她推进副驾驶,戴上乌黑的墨镜,装作一脸老成地带她兜风。

    车子汇入城市的洪流,她坐在里面,看着越来越好的生活,欣喜得合不拢嘴。

    他本来想带她去龙山看夕阳,没成想走到半道上他下车买烟,驾驶室的车门就关不上了。

    两人很狼狈地去修车,她安慰他:“没事没事,这车真的很拉风。”

    第二天许老三带着几个哥们儿回家来,额角肿了一大个包,嘴角破了。

    她吓到了,原来他去找那个朋友理论那辆二手车,理论来理论去,还是动口又动了手。

    一群人买了啤酒和烧烤开始胡侃压惊,她帮忙递碗筷倒啤酒,看着他滑稽的脸,心里又恨又担心。

    后来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小平房成了许老三狐朋狗友的聚众窝点。

    她一下班就手忙脚乱地去买菜买酒,大家都嫂子嫂子地喊她,一再地夸许三哥福气好。

    在人前她不好意思发作,常常在门口坐至深夜,她吹着胸前的小口琴,那走音的哆来咪早被屋子里一派繁荣喧嚣所淹没。

    周末也没法睡懒觉,因为那一地的杯盘狼藉还得打扫收拾。

    买来看电视的小沙发,也因坐的人多,导致海棉都塌陷了下去,好难看。

    她跟他提了好几次,他皱皱眉:“别嫌弃我的兄弟们,他们很讲义气的。”

    4

    她正式毕业那天,他讨好地说要请宿舍的小姐妹吃烧烤。

    她带了两个姐妹去,他和兄弟们呼啦啦围一圈。

    兄弟们挤眉弄眼地跟两个姐妹拼酒,她反感地坐在旁边,不发一言。

    他夹了一块烤肉给她:“女孩子愁眉苦脸的不好看。”

    他把头伸到她胸前,笨拙地吹了吹挂着的小口琴,皱着眉毛问:“怎么不能吹婚礼进行曲?”

    她便笑了。

    他松了一口气:“你也毕业了,等我跟家里要点钱,再跟舅舅拉点赞助,付个首付买套房,我就娶你。”

    “谁要嫁你啊,你活腻了吧!”

    她喝了一口新酿的梅子酒,心里已经甜得像蜜,嘴上还要犟一犟。

    那个夜晚好像很长,她醉了,靠在他怀里眯起眼睛透过烧烤店的红雨棚看天,星空深邃无垠,美得一塌糊涂,让她自然地憧憬着与他的未来。

    女孩们自不量力,都醉了。

    他安排两个兄弟送两个女孩回去,背着她慢慢踱步回家。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她突然想起两个室友,头晕晕地赶紧打电话。

    没人接。

    她急了,一脚把他踹下床:“你那两个兄弟到底有没有把他们送回宿舍?”

    他没说话,光着身子坐起来点了一支烟:“都是成年人了,他们要干嘛谁能管?”

    她看他一脸不屑,急得哭出来。他这才拨了电话。

    她见到两个姐妹的时候天已蒙蒙亮,她们刚回到宿舍,一脸若无其事。她问:“他们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她们异口同声,然后是冗长的尴尬的心照不宣的缄默。

    5

    毕业各奔东西,她就此与他生了嫌隙,总觉得愧对两个室友。

    她常常与他冷战,他告饶,讨好地接她下班。

    那辆二手车修好之后,就带她去看日出。

    坐在山沟沟里,看太阳沉默地跳出山涧,一时间金光盖过了一切灰暗。

    他捻着她的头发,亲吻她的额头,露水悄无声息地覆盖。

    那样的景象使她觉得生活还是可以趋向美好的,她还有力量,可以改造好他。

    于是她与他约法三章。爱情变成了牢狱和规则的约束,他嘻笑着一一答应。

    他的狐朋狗友不见了,像抹布抹去灰尘一样轻易。

    日子宁静,两个人对坐整晚,月亮越过小窗滑落,他看着无聊的肥皂剧,呵欠连天。

    她不知道,爱情会令一个男人觉得生活是铺天盖地的苍白。

    无聊的许老三开始整天对着手机,游戏或者微信聊天,乐此不疲。

    之后那个小沙发上,只剩她一人,再好看的电视剧,终觉乏味。

    他变得越来越暴躁,像一头困兽,而她越来越敏感,经常偷查他的手机。

    他发现了,生气地发了很大的火,有时还任性地不去上班,跟舅舅打个电话,就睡在被窝里。

    她毫无办法,一个人在寒冷的早晨出门,走在冷寂的巷子里,觉得生活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看着女同事和男朋友,欢欢喜喜地忙碌工作,共同计划着饱满的未来,她心下便黯然。

    无数次对自己说放弃,却又无数次舍不得。

    圣诞节她早早回家,拿着微薄的工资奢侈地买了红酒和蛋糕,路过街口的时候,还买了一束白玫瑰。

    到家时远远听见狂妄肆意的喧嚣,与往日并无不同。

    他的兄弟们又来了,在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开party,他见她回来,并无愧色,开了红酒切了蛋糕,邀约着大家吃吃喝喝。

    他举杯说庆祝我失业吧。

    他的舅舅终于忍无可忍,让这个不争气的外甥滚蛋。

    兄弟们劝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呗。”

    她想安慰一下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默默把白玫瑰插在玻璃瓶里,他朝她喊:“去买只烤鸭来给兄弟们吃,圣诞节没有火鸡总有烤鸭吧!”

    她的心有些凉,凉得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她去拿钱包,看到他放置在床边的手机上有人发了信息来:“三哥,昨天我的手链落在酒店啦,你得赔我哟。”

    她彻底失望了,那闪烁的最后一粒星光,终于消失在浩渺的天际。

    心里静得听得见一切细微的声响,她在床沿坐了坐,然后神色平静地走出来。

    一个人走出巷口,走到大街上,傍晚的夕阳一直都是美的,只是她没有心情去看。

    她走得很慢,利用行走的时间她把这几年完完整整地捋了一遍,其实她拥有成年人的觉醒,迅速总结出自己的幼稚、年轻、愚笨,以及一意孤行,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都有一颗圣母心,那么可笑且笨拙地坚信自己能改造一个浪子。

    其实不是每一个浪子都能完美地回头,都能对得起那个女人执着的坚守。

    她大笑,笑得豪迈非常。然后赶在农贸市场收摊前,买到了一只黑色的旱鸭。

    鸭子因倒置而惊慌地扑腾翅膀,她鼓起勇气拎着那双红褐色带花纹的鸭掌,一直把它拎回了家。

    她解开绳索,把口琴坠子挂在鸭子的脖子上,然后把它扔在这群男人中间,像扔这些年自以为是却又不合时宜的爱情。

    一阵鸭飞人跳之后,她看到了许老三扭曲愤怒的脸。

    “要吃烤鸭自己烤!”

    这是她对爱过的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听见他疯狂地喊叫:“你活腻了吧!”

    当她孤身一人拎着行李走过灯红酒绿的街道时,是这个城市最美最明亮的时刻。

    她举起双手深深哈了一口气,穿着圣诞衣服的人走过来送了她一个氢气球,红色的,上面印着白色的雪花。

    她看着这个气球,手慢慢松开,它快乐地飞起来,飞向因夜深而越来越敞亮的天空。

    她想虽然这段爱情没有结局,但人的一生那么长,她的心眼又那么小,应该用来迎接甘美和温热,可不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啊。

    她也想奉劝小姐妹们,不要妄想改变一个浪子,而是要学会用火眼金睛在茫茫人海中,寻一个志同道合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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