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钓鱼
阿琳来到了博伊德医生的诊所外蹲点。
博伊德·里德，四十九岁，一个研究心理学的精神科医生，出版过《心理学的研究方法》，在整个帝国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他并不热衷为大贵族、大资本家看病。这样的家属，为了名声考虑，一向不乐意向公众公开病例。
这恰好是博伊德最需要的东西。
他已经过了追求金钱的阶段，更多的重心，是在学术上的追求，行业影响力上的追求。因此，他需要大量的临床病例作为研究材料。博伊德相信，心理学既不是一门虚无缥缈的、研究意识的学科，也不是一门只专注精神类药物的学科。在公开场合，他多次提出心理学应该从医学中单独划分出来，进行专业化。
不过，阿琳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那些有着精神疾病的人。
在两天前，段舟海让自己的两位信徒去寻找需要精神治愈的人，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使用的权柄。
朱莉和阿琳都对信仰相当虔诚，但她们这次并没有达成一致。
在得到段舟海用特殊方法‘资助’的钱后，朱莉暂时没有了生活上的后顾之忧。她打算在穷人间传教，帮助挣扎在困境中的女性，安抚她们的心灵，让这些可怜人也能沐浴在慈悲之主的光辉下。
阿琳虽然也分到了一半的钱，却仍旧没有辞职的想法。她目前在面粉厂当女工，每天的工作时间则在十三个小时左右，每个月只有一天的休假。她认为自己应该寻找一个更快捷的方法，迅速的制造轰动。在花费一天询问后，她在工友的口中听说了博伊德医生。
——比尔市的骄傲，精神科专家。
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人选？
她立刻就做出了决定，想要花费一天进行尝试。
……
另一边，段舟海已经能自由的活动。他打算去拜访一下自己的老同学，法比安·拉格兰，所以提前一天让爱丽丝去预约了时间。
地点约在了适合钓鱼的海湾。
下午的时候，他就钓具大包小包的赶到了目的地，掏出怀表一看，还有大半个小时。爱丽丝跟着后面，拧着三个折叠式的座椅。
也不知道法比安会不会提前到。
选好位置后，段舟海坐到了椅子上，爱丽丝则去不远处购买海湾的特色煮鱼。
“看来是我东西带多了。”法比安是在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前到的，旁边还推了一个小推车。粗略一看，上面放着一个遮阳伞，两个折叠式，两副钓具，两个桶。
段舟海倒是不那么认为：“可以用来放烧烤。”
这边说完，爱丽丝就端着大铁盘走了过来。海湾有不少凹凸不平的岩石，但她的步伐稳健又轻巧。铁盘上有好几个食盒，最大的是鱼，其他还有烤制的牛排、青菜、土豆、蛤蜊，水果。和他之前从房东太太那里听到的一样，这里的煮鱼几乎没放多少香料。
不过法比安只是象征性的尝了一口就不再进食：“味道很不错，遗憾的是，我来之前。”
借助混沌空间，段舟海能看到他空荡荡的胃。
法比安不打算表明自己的真实情况，他也没必要揭穿。
段舟海只是道：“那封电报很及时，我从内森医生那里听说了这件事，非常感谢。无论如何，你收获了我的友谊。”
法比安笑笑道：“不用见外，难得在比尔市见到故乡的同学。”
段舟海则是按照佩里的性格，直白道：“我听说拉格兰家族的情况不算好，我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
这几天，他让爱丽丝去调查了一下拉格兰家族的情况。法比安的父亲在比尔市创办工厂，掉进了另外几个合伙人设下的圈套，资金链断裂，无力偿还后，只能将工厂拍卖，法比安的父亲也在半年前受不了打击自杀了。因为让不少看不起乡下贵族的人看了笑话，所以很容易就能打听到这件事。
他当然没办法给出一大笔钱，让法比安东山再起，但如果是安置家属，应该还算轻松。
法比安微微一愣，随即将目光落在佩里身上。
但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失笑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社交场合中的那些弯弯绕绕，或许，我也应该更加坦诚。我非常感谢你的善意，但拉格兰家族已经四分五裂了。我想，他们并不需要额外的帮助。”
法比安的音调带了点嘲讽式的幽默。
段舟海沉默。
法比安不太在意的继续：“至于我，我可能活不了太久了。我的母亲也是因此去世，我猜测，我大概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甚至可能更短，半年，或者几个月。虽然这样说这些不可思议，但我确实没有太多目的性。”
“抱歉，我擅自……”
法比安打断了佩里的话：“不用在意，如果不是临近死亡，我确实就像你推测的那样，只会期待阿克曼家族伸出的橄榄枝。”
“这没什么不对，”想了想，段舟海按照佩里的人设补充道，“我只是不擅长。”
社交场合的正常py而已，人都要恰饭嘛，不寒碜。
他自己不也成天想着多骗几个信徒不过法比安在的洒脱，确实出乎意料。如果换成他上辈子得了绝症，说不定就去反社会了。归根到底，段舟海以前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所以才乐于遵守规则。和大多数动物一样，繁衍和求生是根植于深处的本能。为了活下去，他会无视一切的道德与规则。
不过穿过来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对死亡无感了很多。
他有一种直觉，载体的死亡不会带来真正的死亡，只是让他失去这个世界的锚定。
“你真是一个独特的人。我最近非常的闲，丢开有必要的社交后，我才发现没能剩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爱好。”法比安拿出了渔具，来到顺风的下风口，抛出了鱼钩。
他的动作很标准，算得上老练。
段舟海也在不远处随意的放下了自己的鱼钩：“但你总能把事情做好，我记得你最后还收到了帝国第三军事大学的邀请。”
法比安思索了一下，然后道：“你也收到了维克多艺术大学的邀请。”
他望向了佩里，可能是以前缺少机会。今天才发现对方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脱离世俗。或者说，佩里并不缺乏常识，只是不在意。
那双淡灰色的眼睛，总让他想到冰原上的雪狼，有着其主人都未曾察觉的侵略性。
“没想到你记得。”
法比安开诚布公道：“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说，这是因为我很欣赏你在绘画上才华。不过事实上，我背下来了大多数同学收到过的邀请，以及他们最后去了哪个学校。”
想要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这是最基础的要求。
“托尼·乔。”
“嗯？”
段舟海一本正经的道：“他去了哪个大学。”
法比安只思考了一下就立刻回答：“西斯综合大学。”
段舟海继续翻出一个名字：“塞德里克·卡特。”
“莱尔文法大学”
“杰弗里·斯彭德。”
法比安顿了一下，然后道：“海军造船厂。”
段舟海叹为观止，不过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现在是佩里·阿克曼。
“那你应该知道，我最后去读了科瑞大学读法律系。”说完，佩里不加掩饰的平淡道：“然后，我在两个月前辍学了。”
嗯，佩里在期中测试连挂三科后辍学了。
法比安微微一笑：“我也没去帝国第三军事大学。”
段舟海看了眼鱼竿，浮漂的摆动很小，如果按照经验，这应该是鱼在试探，并没有咬饵。不过——混沌空间带来的观察视野实在适合作弊。
鱼竿一拉，一条两斤左右的鱼被拽出了海面：“所以我们作为两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在这里相遇了。”
不过，法比安是来钓鱼，他是来钓‘鱼’。
抓个老同学当ceo，好歹也算是送对方走上人生巅峰吧？
他这是初创公司，又不是诈骗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