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慈悲之主
段舟海认识法比安·拉格兰,或者说,佩里·阿克曼认识法比安。
对方的家族也和阿克曼家族差不多,作为小地方的乡下贵族,靠着土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因为年龄相差无几,他们成了同班同学——毕竟一共就那么一所正规中等教育学校,附近的贵族家庭和中产家庭的子女都会在那里接受教育。
和混日子的佩里不同,这位老同学勤奋刻苦,成绩优秀,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连身体素质都相当优秀,是冰球队的队长,带着校队参加了帝国北部的高校联赛,在总决赛拿到了第二名。
佩里不是特别学渣,成绩一直稳定在中等偏下。哪怕有着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但他丝毫不热衷运动,腹部也摸不到一点肌肉。唯一显著的优点,只剩下颇受异性欢迎的外貌。然而,太过苍白的肤色,冷漠的性格,让这种受欢迎也只局限于部分女性。相较于南部与中部地区,北部的人还是更推崇强健的身体,这可能是因为北部天气恶劣,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下雪。
佩里的天赋应该主要在绘画上。虽然没有接受过非常正规的教导,他的绘画也有着相当不错的水准。但他的老爹没有鼓励对方唯一的爱好,而是给他申报了一个法律专业。
然后,佩里毫不犹豫的背着家人辍学。
再然后,他就车祸进医院了。
段舟海一开始就‘扫描’过佩里的身体,多处地方骨折,存在脑淤血。他也不清楚自己穿到佩里的身上,是抢占了身体,还是捡了尸体。虽然目前这种躺尸的状态,可能也算不上真正接手。
在他心情抑郁的时候,法比安已经在医生的带领下来到了病房,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躺在病床的人。
“是的,他就是我认识的佩里。”
段舟海继续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在佩里的印象中,拉格兰家族在几年前就全部搬走了,原本的土地和庄园也卖掉了。他们似乎是去大城市发展了,将钱砸进了新办工厂中。
不过从现在的衣着看,这位老同学似乎过得不太好。
医生道示意助手将记事本给他,一边翻着款项,一边道:“这六天我们也一直很担心。完全昏迷的病人,必须让专业的护工照顾。因为类似的病人过多,医院在几天前甚至多聘请了一位护工。”
潜台词就是缴费。
公立医院是慈善机构,但又不是完全的慈善机构。指望全靠政府的补助款,他们明天就能关门大吉。
法比安摸了一下衣服口袋,动作稍微僵硬了一下。
段舟海想起来,这位老同学的钱包之前被人摸了……现在八成是在回忆自己到底是在哪儿丢的钱包。
他认识那个小混蛋,孤儿救济所里的小杰克。可惜——他现在是个不能说话的阿飘,没办法跳出来揭露真相。甚至他可能比阿飘都惨,他连灵体都没有。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慌了一下。但几天过去,没手机,没有人可以交流。除了无聊,段舟海已经没有别的想法。
法比安没有向医生解释钱包的事情,而是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我会立刻去发电报,不过电报只能送到小镇上,等信件送到庄园,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没能拿到钱,医生有点失望,但也没有过多为难。顺带着检查了一遍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医生就带着法比安离开了。
段舟海也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如果佩里的身体真的死亡,他会不会也跟着死亡。之前医生就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丢到免费病房。那里说是病房,其实是十来个人挤在只随便铺了一层木板的地面上。脏乱差容易交叉感染不说,护工也不会过多照顾。要知道,佩里这具昏迷的身体根本离不开护工。
好在老同学帮他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在医生一行人离开后,病房再次冷清了下来。
不久后,夜幕降临了。
老人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女人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差不多和之前几天完全一样,段舟海的观察并不依赖光线。黑暗中,他看到偷到了钱的小杰克先一步翻墙回了救济院,他的怀里揣着两个新买来的黑面包。街道上游荡的流浪汉渐渐多了起来,不久后,十来岁的帮派分子也回到了孤儿救济院。
医院的后门,有马车正在装运遗体,应该是打算送到附近的殡葬馆。死亡与生存,都在这条街道上悄然发生。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幽灵默默观看,也只能默默观看。
午夜,乌鸦停在了窗外的树梢上,发出难听的哇——哇——的叫声。
段舟海没办法睡觉,只能放松大脑,假装自己也在休息。
忽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值守夜班的助手提着一盏灯走了出来。他有些睡眼朦胧,一个中年女人抱着一个面色酡红,昏迷不醒的小孩。她急匆匆的走上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求助:“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吧。”
——又是一例急诊。
助手打了个哈欠,招呼人进去,然后按照流程开始救助。
女孩儿高烧不退,右手有严重的感染化脓现象。助手拿出来了骨锯,又叫醒了打瞌睡的两个护工,严肃道:“女士,您的孩子可能需要截肢。”
没有抗生素的世界太可怕了,段舟海的吐槽之力已经憋到了九段。
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麻醉。他完全无法想象,病人被锯子截肢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很快,女孩儿就被送入了病房,不久后,痛苦至极的惨叫声从房间传了出来。焦急等待的母亲已经泪流满面,跪倒在了走廊,低头祈祷。就像大多数的病人家属一样,她向着圣主祈祷。毕竟,圣德尔公立医院是一家从属于圣主教会的医院。
然而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完全昏厥了过去。
瘦弱、长时间高烧、没有麻醉,都让截肢手术的难度直线上升。
不久后,助手推开了门,昏暗的灯光为他的面部蒙上了一层阴影。令人看不出表情,以至于显得无比冷漠:“抱歉……”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他已经尽力了。
悲痛的母亲扑到了女儿的床前,惊叫道:“不,不……怎……怎么会!?”
“伟大的圣主啊,您怎么能夺走她……夺走我最后一个孩子!”
助手已经带着器械离开了,这时,女人压抑的哭泣声终于在病房内响起。她跪倒在床头,嚎叫着,分不清是在咒骂些什么。女孩儿幼小的身体上裹着一层白布,显然是被诊断为死亡。
“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的罗莎吧!”
她哭得太用力,以至于快要昏厥过去,直到轻微的咳嗽声唤醒了她的神智。
女孩儿微弱的声音,从白布下传来:“……咳……母……母亲。”
狂喜的心情瞬间填满了这位母亲的内心。
在医院的几天,段舟海已经见过太多悲痛,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奇迹降临,他也不由松了口气。就在这时——
时间仿佛定格,他来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这里混沌一片,没有时间,也没有物质。寂静到仿佛思维都会冻结,就在这时,一个亮点突兀的出现了。
他用思维轻轻碰触了一下,隐约能听到一个女人回荡的声音:‘感谢您!’
……!?
这是信仰?
还是,这是白嫖吧?虽然这个时候吐槽有点不合时宜,段舟海实在有点懵。他知道,穿越已经非常离谱,变成上帝视角的阿飘更离谱,所以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应该大惊小怪。但现在的情况还是超出了预料。不过,医院里应该也不缺乏类似的祈祷,为什么今天才会出现这个神秘的空间。
区别在哪里,是时间,是人选,还是程度?
在佩里的记忆中,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超凡的存在。或者说,至少他没能接触到。
光点隐约有奇特力量传来,让原本‘不存在’的段舟海被它锚定。他莫名了解到,此时此刻,自己能在这个一片漆黑的空间中塑造出自己的‘形象’。
这非常重要,会决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权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大胆一点,将形象设定为全知全能的圣主。圣德尔公立医院是教会医院,帝国的主要信仰也是圣主,如果能白嫖,他肯定能一波肥。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段舟海收到了反馈。不能,他目前不能设置全知全能的权柄。
形象最好也不要直接白嫖,这会导致扭曲的锚定。
叹了口气,段舟海开始尝试自主捏脸。
首先……得有个人的轮廓。
不对,这手是不是太长了。嗯,脚好像弯曲的弧度也不对。这还是借助了佩里的记忆,让他掌握了一部分人体结构的认知。但不管是本人,还是佩里,好像都算不上擅长透视。算了,弄个长点的衣服遮一遮,袖子也长一点,这样就算里面不填充人体也没人看得出来。
计划通。
接下来是五官,脸要英俊,强是一个版本的事,但帅是一辈子的事。
但眼睛好像有点不协调。
改一改。
完了,鼻子好像也不太对。
混乱的潜意识根本就不听指挥,而且还在无任何辅助的情况下3d建模。段舟海悟了,他可以选择佩里的外貌,或者自己上辈子的外貌。但一旦开始大修,五官就会逐渐开始离谱,最后越改越像古神之貌。这波,这波是凉了啊。在继续调整了八百次后,他终于学会了《从入门到放弃》。
心一横,他直接抹掉了五官。顺眼多了……就是稍微有点渗人,嗯,加了个带兜帽的斗篷好了。再加了对翅膀,不过一对翅膀是不是不太够,再加几对,翅膀的位置也调一调。最终,一个没有任何细节的形象就制作完成了。
白色的衣袍下,是看不清五官的面孔,背后的八对白色的羽翼肆意生展。
权柄也早就想好了,‘治愈’,然后再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适度扩展。既然有得选,段舟海当然打算当个好人。他想要超凡,也不打算让异世界的人体验痛苦。治病救人,说不定还能找出永生的路子,这波简直是三赢嘛。异世界的人赢了一次,他赢了两次。
形象与权柄权柄确定,眼前的形象逐渐变得真实。同时,混沌空间中,属于‘祂’的真名自然而然的浮现了出来。
治愈躯体与心灵,深渊中的希望,带来奇迹的拂晓之光。
——慈悲之主。
确认的瞬间,颤动的羽毛,浪潮般蠕动着汇聚在一起。八对羽翼骤然疯狂生长,死一般的纯白铺天盖地的淹没了整个空间。有形的身躯溶解、分解,成为无形的本源,融入混沌的疯狂与无序中。
万物归一的死寂中,忽然传来扭曲的喜悦。
伴随拂晓之光,祂再次于虚无中再次诞生,在真实与虚假的间隙,登临至高,掌管治愈的权柄。
混沌的意识与之融合。
医院中,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打算休息的助手再次被请到了病房中,一阵兵荒马乱后,女孩儿的情况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