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反击
面对上级冰冷的质问，亚瑟一时语塞。
他很想救下那个平民女孩的性命，可他确实没办法证明那女孩不是魔女，因为他并非专职的魔法师，他没有鉴别魔女的能力。
趁着亚瑟迟疑之际，莱文没打算再给这个下级反驳他的机会，当机立断做出决策：
“看吧，没人能证明……”
“我能证明！”
听到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骑在马上的莱文再次黑脸。他还从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一而再而三地被打断。
“我能证明，先生！她是我的姐姐，她不是魔女，我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吧！”
莱文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一圈，终于是看到了脚下那个豆丁一样的小男孩。
男孩发丝凌乱，额角与衣领上沾着泥土，蓝色晶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您救救我姐姐吧！她不是坏人。”
莱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扬起头像是为在场的所有人宣教一般高声说道：
“按照帝国的律法规定，为了防止窝藏包庇有失公允，在没有物证与其他证人的情况下，犯人亲属的证词一律不作数。”
说着，他低下头盯着艾萨克。
“你说那魔女是你的姐姐，你们是姐弟亲属关系？”
艾萨克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面对一个身份尊贵的成年男人的问话，艾萨克只能如实回答。
“是、是……先生。”
“那么很遗憾，帝国的律法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作为亲属没有权利替那个魔女证明清白。”莱文一把扯过缰绳，越过人群准备回到大路上去。他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天色再晚一点就赶不到前方的塔姆蒂郡了。
他不可能留在这么个偏远落后的小镇里过夜，这里的驿站提供的都是发霉的床铺和干渣的食物。他还计划着要去高级旅馆里泡个温泉，再找几个漂亮女人。显然这些是蝴蝶小镇这种落后地方没法提供的服务。
莱文没有再多花功夫去叫后辈亚瑟跟上来，他相信这个年轻人就算再愚蠢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先前也是看在他有几分能耐，可以帮助自己屡立功绩的份上才那般耐心地规劝。
但归心似箭的莱文依旧没能走得开。
这次是奥菲娜拦在了他前面。
少女面色红润，水灵的眼眸里是掩不住的殷切与谄媚。
“尊敬的骑士，请问我们该如何处置那个邪恶的魔女呢？和这个魔女生活在同一块土地，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好。”
似乎是为了体现出自己的柔弱与不幸，奥菲娜掏出手帕，擦拭了几下干燥的眼角。
看到奥菲娜佯装哭泣的滑稽模样，莱文心中又好笑又厌烦。
若她是个长相美丽，家世显赫的贵族小姐，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要本着“尊重淑女”的原则下马安慰一番。但现在他根本不想花费精力在奥菲娜身上。
至于奥菲娜询问的，魔女的处置。
说实话，莱文没处理过审判魔女这种活儿，不过他倒是在帝都时看到过法师用光明圣火焚烧魔女。因为那群故弄玄虚的法师扬言魔女被杀死后的尸体会在七天内变成黑猫复活，所以必须将其用火烧死。
莱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仿照那些法师的做法将那魔女烧死，他看那个落水的女孩恐怕也活不成了，是否要花费功夫多此一举呢？
这时，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唏嘘声。
莱文回过头，眼前的一幕让他背上的寒毛一瞬间都竖立起来。
那个倒在地上，浑身湿透几乎奄奄一息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一手捂着对侧的胳膊，一手垂向地面，步伐踉跄地向这边走过来。等人群中有人发现她时，女孩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众人面前。
人们面露惊恐，互相推挤在一起。
唯一一个没有害怕的人是艾萨克，他眼眶湿润，快步跑过去抱住了姐姐。
“艾丽丝姐姐！”
弟弟瘦小却温暖的身体张开小手拥抱着艾丽丝，后者心中一阵抚慰，但艾丽丝担心自己身上冰凉的河水会弄湿艾萨克身上的衣服，到时候两个人一起生病就不好了，于是她轻轻地推开了弟弟。
她的手脚仍有些麻木，光是从河边走到这儿短短数十米距离就花费了她不少力气。但不知为何，她的意识却格外清醒，以至于她那会儿躺在地上时，那些人说的话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越过艾萨克，艾丽丝直接走到了奥菲娜面前。
“奥菲娜堂姐。”
奥菲娜被眼前这个面色煞白，湿发一缕缕贴在脸颊两侧，看上去宛若幽灵一般的艾丽丝吓得花容失色。她青白的嘴唇颤抖着，无意识地后退几步后慌不择路地就想往人群里钻。
手腕处的冰凉让奥菲娜全然不顾贵族礼仪失声尖叫了起来。
艾丽丝没有给奥菲娜逃跑的机会，她死死地钳制住对方的手腕，幽蓝的双眼直视对方。
“奥菲娜堂姐，你这么恨我，甚至诬陷我是魔女，让下人无缘无故把我丢进结冰的河水中，是为什么？我们不应该是姐妹吗？”
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你听到了吗？那个魔女竟然叫那位小姐‘堂姐’！”
“什么意思？她们是姐妹？”
“可那位金发小姐不是说，魔女是她家下人的孩子吗？”
“那……魔女的姐妹，也会是魔女吗？”
“天哪！”
奥菲娜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艾丽丝竟然还能站到她面前说话，甚至还当众拆穿她俩是堂姐妹关系。
她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艾丽丝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还好身后艾萨克扶了她一下。
“你别胡说！大家不要听信这魔女的谎话，我不是她的堂姐，这都是她诬陷好人的阴谋！她要报复我，对，没错！因为我揭穿了她的真面目，这是她的报复！”情急之下，奥菲娜为自己找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没一开始那么紧张，反而咧着嘴恶狠狠地瞪着艾丽丝。
“都是因为查尔斯少爷，对不对？”艾丽丝没有接奥菲娜的话茬，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仍是盯着对方自顾自地说着。
奥菲娜脸上的神情突然僵滞了一下。
艾丽丝：“我知道，奥菲娜堂姐喜欢查尔斯少爷，但查尔斯却选择了我当他的未婚妻，所以你是因为嫉妒才想害我，对不对？”
“你别说笑了！”奥菲娜又急又气，满面通红如同猪肝色，“查尔斯少爷会娶你是因为他父母强迫的，他根本不喜欢你，我又怎么可能会嫉妒你这种家伙！而且现在他已经和你解除了婚约，你不要再纠缠他了！”
听到奥菲娜的辩解，艾丽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奥菲娜脑袋“轰——”得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
贵族是不会和平民通婚的，她又一时口快说出了查尔斯少爷是被父母强迫才定下婚约的，这种情况下的婚约对象怎么可能会是下人的孩子。
果不其然，路边几个人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甚至有人刻意同她拉开了距离。
艾丽丝不再理会奥菲娜，她又转头看向手足无措的达利。
“达利哥哥。”
被叫到名字，达利浑身一个激灵。他局促不安地低头看向脚下，仿佛是被放在热锅上烤一般，不知要不要回应艾丽丝。
“达利哥哥，你们夏鲁克家和我们弗莱德家是多年的世交，对不对？”艾丽丝问。
达利向来反应迟钝，又不会撒谎，被艾丽丝这么单刀直入地一问，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就点头顺着艾丽丝的话应下了。
“你也见过我的父亲，伊维·弗莱德，还有我的祖父，康迪奇·弗莱德爵士，对不对？”艾丽丝接着问。
达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堂姐妹关系。”站在一旁听了大半天的亚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他俊眉紧锁，铜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那你为什么要指示家仆把妹妹扔进河水里，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她会死吗？”
眼见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自己与艾丽丝的亲属关系，奥菲娜索性放弃抵抗，调转枪头把话题引向了艾丽丝的魔女身份。
“是又怎么样？那也不能改变你是个魔女的事实！就算是我的堂妹，魔女也该接受审判！圣剑骑士，魔女又苏醒过来了，快把她抓起来，否则她又要作法害人了。”
莱文被面前这几个少男少女来回争辩的声音吵得头都大了，他是一点都不想管这堆烂摊子。
这时，他无意中瞥到那个蓝眼睛女孩正仰头注视着自己。
不知为何，莱文心中不由地打颤。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一个骑士怎么能害怕一个小女孩，哪怕这个女孩可能是魔女。
艾丽丝知道，和奥菲娜之流讲道理是不会有结果的，那群围观的平民也都是些墙头草。但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在这个世界，弱者都是要追随强者脚步走的。当前这里地位最高的就是圣剑骑士团的人。
虽然她感觉到那个名叫“亚瑟”的骑士更加纯善友好，但现在这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显然更具有话语权。
艾丽丝上前一步，态度谦卑。
“尊敬的先生，奥菲娜小姐是我的堂姐，所以按照帝国的律令，她的证词也不算数。她说我是魔女，完全是臆想与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