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煜
问话间她已经拿起枪,单手撑过窗台直接从窗子跃了出去。
可来到树丛中,这里却是空无一人。
不对,她明明听见这边有枪响,虽用了□□,却难逃她的耳朵。她借着月色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血迹和弹壳。
只是放空枪吗?
可四周的守卫去了哪里,这里怎会一个人都没有?
正想着,四周忽然灯火通明。
钟陆离眯了眯眼睛,一水的黑衣蒙面人转瞬将她包围,为首的一个带着金色如来京剧脸谱的男人从后方走来道:“来宜城这么多天,见钟家主一面真是不易。”
男人声音慵懒低沉,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他的周围总是透着一种来自地狱的阴冷,让人不适。钟陆离吐出一口浊气:“霍公子,久仰大名。”
男人讶异道:“钟家主竟然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倒让人受宠若惊。”
钟陆离盯着他的眼睛:“八百码外让司机一枪毙命的sniper,让人闻风丧胆的金面如来,谁人不知?”
霍承宇眼中闪过兴味:“陆重寒告诉你的?”
钟陆离不答,心中却将所有的可能过了一遍。他们来势汹汹,说明陆重寒安排在这里的人手都被解决掉。
那么陈夫人和陆夫人呢?她最关心的是她们的安危。
霍承宇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放心,我们不会惊扰两位夫人的美梦。我只是想请钟家主去个地方,两位夫人都和我此行的目的无关。”说罢,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钟陆离抿了抿唇,跟着霍承宇离开万佛寺后山。临上车前,有人将她的□□也取了下去。霍承宇拿着眼罩和绳子:“钟家主委屈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到目的地。”
她并未抵抗,只将手伸给霍承宇。霍承宇的手跟他的声音一样冰冷,他触碰到她的时候,钟陆离本能地瑟缩。
紧接着,手腕很快被抓住。
霍承宇快速绑好钟陆离的手,随即礼貌地松开:“抱歉,我从小如此。”
钟陆离没说什么,任由他为自己戴上眼罩。
黑暗中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七拐八拐,她难以辨别方位。夜晚很静,她也难以根据声音来判断自己经过了哪些地方。
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黑暗过后,汽车停了下来。
霍承宇帮她摘下了眼罩,又帮她解开了绳子。他先行下车,朝钟陆离伸手道:“请跟我来。”
钟陆离并没有感觉到强烈的光线。他们此刻处在一片林木间,又在林间步行数百步,直到一个昏暗灯光笼罩的古宅前停下。
古宅大门外挂着的旗帜随风而动,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钟陆离只觉这旗帜上的图案眼熟。
这不是
九曜月星吗?
她看向前面那个带着金面如来面具男人的背影。
这个人,怎么会跟沈煜扯到一起她不由得想起之前的那场刺杀,莫非他们之间早就联手?
进宅绕过一段夜景。他们来到一间不到四叠半的茶居室,茶室门外的一个水缸里有一盛水用的长柄水瓢,用以净手漱口。
室内小巧雅致,却是床间、客、点前、炉踏一应俱全,室内设置壁龛、地炉和各式木窗,右侧的“水屋”供备放煮水、沏茶、品茶的器具和洁具。
床间挂了几幅草圣之书,还有些东洋的文墨字画,其旁悬竹制花瓶﹐瓶中插着的是罕见的蓝色玫瑰。风炉、茶釜、水注、白炭等器物早已备好,沈煜跪坐于叠敷之上,见钟陆离进来,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钟陆离坐到沈煜对面,看他焚香煮水。
他用热水将所有的茶具浇灌一遍,又从腰间取下白色的绢巾,折成三角再对折,开始擦拭茶罐茶勺。横擦一次,竖擦两次,再擦清水罐与茶碗,直到擦完三圈半,沈煜将茶碗的正面转向自己一方。
点煮冲献,动作连贯而优雅。
他用左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递到钟陆离面前道:“请先。”
钟陆离将茶碗接过。
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奉还。
“好茶。”
沈煜眼中不掩欣赏:“想不到钟家主还懂得东洋茶道。”
钟陆离道:“沈公子难道不知,东洋茶道本就源于我华国,茶史先其千年。”
沈煜道:“看来我的茶只能入钟家主的口,却入不了钟家主的心。不知在钟家主心中,什么样的茶能称得上绝佳?”
钟陆离道:“《茶录》曾记载,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钞茶一钱七,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去拂,汤上盏可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为绝佳。不过我平日里喝茶只个图色香味,不求那些多余的讲究。”
沈煜道:“不知我今日能否有幸吃到钟家主一杯茶。”说罢他起身,将主位让给钟陆离。
钟陆离并不推辞,她将一块龙饼击碎成块,再用砧椎碎化,最后研成粉末筛选。再用滚水温盏,将茶末放入碗中。
一汤水绕茶注。
二汤快注快停。
三汤茶筅轻匀。
四汤少量击拂。
五汤量态决重。
六汤慢搅沫饽。
七汤之后,水茶交融,茶面一层厚而白的雪沫乳花经久不散,点茶完成,满室乳香。
丹唇皓齿,仪静体闲,她动作行云流水,一斟一放恰到好处。大红的衣袖与身后的紫檀木嵌珐琅落地屏风交相辉映,让人挪不开视线。
此刻她给人的感觉不再是晟安雷厉风行的龙头,而是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柔情绰态,岁月静好。
她为沈煜斟茶:“请。华国文化博大精深,对于点茶我也只略懂皮毛,若是不好喝还请见谅。”
沈煜接过茶细细品着,一盏饮尽方道:“好茶。我自叹弗如。”
钟陆离道:“既然茶喝完了,我现在能问问沈公子千方百计将我带来这里的目的了吧?”
沈煜道:“钟家主如何看待大哥?”
钟陆离道:“就如同我看待沈公子一样。”
沈煜挑眉:“此话怎讲?”
钟陆离将茶杯放下:“陆少帅和沈公子一样都是心思深沉之人,只让人看不透。”
沈煜轻笑:“听闻钟家主想知道令兄的下落?”
钟陆离看向窗外:“想不想又如何,知不知又如何。”
她状似自嘲:“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奢望除我之外的事和人。”
沈煜道:“不若我和钟家主做个交易。”
没等钟陆离回答,他将一个瓷瓶摆在桌上:“钟家主只需将里面的东西倒到我大哥的饮食里,我便能将令兄带回你身边。”
钟陆离道:“沈公子说笑。我何德何能让陆少帅对我毫无戒备,他的饮食全是心腹负责,别人根本别想靠近分毫。”
沈煜道:“别人不能,但钟家主可以。如今人人皆知,钟家主在他心中是不同的。”
钟陆离迎上他的视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沈煜轻笑:“纵使我不杀大哥,大哥也会杀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钟家主觉得可对?”
钟陆离道:“人又不在沈公子手里,公子如何能救家兄?”
沈煜道:“一号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人也就没用了。”
钟陆离的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染上一丝别的情绪:“什么东西?”
“嘘——”
沈煜将食指抵在自己唇上:“佛曰:不可说。”
看着沈煜那张与陆重寒有三分相似的脸,钟陆离却觉得眼前这人远比陆重寒要讨厌百倍。她将瓷瓶拿起,起身向外走去,却被戴着如来面具的霍承宇拦住,钟陆离抬头:“霍公子又是何意?”
霍承宇道:“钟家主真的照我们说的去做?”
钟陆离抬头:“霍公子想如何?”
霍承宇将另一个瓷瓶递给钟陆离:“吃下这个,我们就放钟家主回去。”
他打开瓶塞,异香飘然而出。见钟陆离蹙眉,霍承宇道:“钟家主放心,此毒七日发作一次,解药每隔七日我都会派人送去,待钟家主成功下毒那日,我便将能尽解此毒的解药给你。”
钟陆离冷笑:“若我真的下毒不仅不会成功,还会死在陆重寒手里,横竖都是死,这就是个死局。”
霍承宇道:“钟家主不试怎知不能成功?”
钟陆离没接瓷瓶,她不知霍承宇那瓶毒药的成分,更不会毒杀陆重寒。
她转身要回到茶居室,却在回转的一刻瞬间出手。
钟陆离右手握拳朝霍承宇胸腹击去,左手去摘他的面具。周围的人见状要上前,被霍承宇斥退到一旁:“久闻钟家主身手不凡,看来不假。”
两人来回十几个回合,霍承宇钳住她的手腕,同时左手扣向她的颈项:“可惜,你输了。”
他将她放开:“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钟家主,上一个看过我的脸的人,尸骨未寒。”
钟陆离道:“没想到金面如来不仅狙击无人能及,近战也非常人能敌。”
霍承宇道:“看来钟家主是不答应了?”
钟陆离转身,回到茶居室。这一次霍承宇也跟着进来,钟陆离回到原位坐好,看着眼中并无意外的沈煜。
沈煜道:“既然钟家主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
一个和服女人端着糕点进来,将糕点放下后又恭敬地退了出去。沈煜道:“尝尝。”
见钟陆离不接,他也并不强求。只拿起一个自己吃起来:“钟家主放心,茶点无毒。”
钟陆离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二位是想将我囚禁于此了?”
沈煜道:“不如我跟钟家主打个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