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昭
青年道:“弟弟怎敢越过大哥。”
陆重寒转着手中的茶杯,道:“有话直说。”
钟陆离回到座位,傅从流忙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她小声问道:“刚才上楼的是谁?”
傅从流道:“陆大帅的庶子,陆重寒同父异母的弟弟,沈煜。”
钟陆离道:“他为何姓沈?”
傅从流以指代笔,茶水为墨,在桌上勾画了一棵大树。
“近两年他在东洋军校读书,不常回国,因此你没听过。陆大帅的母亲陆老夫人是个极重嫡庶的人,虽阻止不了陆大帅纳妾,却不许任何庶子庶女从父姓,更不会让他们上陆家的族谱。”
他点了点树的枝干:“这棵树枝繁叶茂,任何分叉都可被折断舍弃,唯有这主干不可动摇。”
钟陆离道:“所以不论陆大帅怎么折腾,沈煜也不会有半分胜算?”
傅从流摇头:“虽说现在是这样,可等陆老夫人百年之后就不一定了。毕竟陆重寒和陆大帅关系僵硬,而沈煜却是陆大帅最喜爱的儿子。”
钟陆离瞥了眼那茶水画的树干:“那这棵树就会长歪。长歪的树,可是容易倒的。”
傅从流挑眉:“你就这么看好他?沈煜并不简单,你小小年纪,别被陆重寒蒙蔽了双眼。”
钟陆离递给傅从流一个白眼:“我并非看好陆重寒,只是对沈煜没什么好感,他虽看起来无可挑剔,可直觉告诉我此人不是善类。”
傅从流笑:“这戏庄里又有几个是善类?”
钟陆离状似同意地点头:“说得也对。”
她似乎路想到了什么,又道:“他手下的人不像是我们华国人。”
傅从流道:“他们是东洋武士,沈煜的外祖母就是东洋人。”
钟陆离回想那些武士羽织上的纹付道:“而且是东洋的公卿华族。”
傅从流道:“地位的确不低。”
钟陆离对沈煜母族背景猜到了八/九。只是她想不明白,沈煜生母那样的身份为何会做连儿子都不能随父姓的妾侍。
三楼雅间。
沈煜道:“听说大哥最近很宠爱一个叫钟陆离的女人。”
陆重寒道:“东洋人都对别人家事感兴趣?”
沈煜道:“大哥说的哪里话,就算是我母亲,也只有一半东洋血统。”
陆重寒冷笑一声:“不用说废话,你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
沈煜道:“弟弟能做什么?今日只是来看望大哥而已。”
今日陆夫人和陈夫人去了万佛寺,陈督军带着陈子珩有事外出,钟陆离听了一会儿戏,觉得实在无趣,便想出去逛逛集市。
她跟傅从流道:“我出去逛逛,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些。”
傅从流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反正我在这里也无聊。”
钟陆离摆手:“不用,我知道你不喜欢逛街。”
傅从流道:“我也没什么想吃的,你多带些人手注意安全。”
钟陆离眨眨眼,下楼离开黄梅庄。她没有让手下跟随,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市集漫无目的地闲逛。
走到一条偏僻的后街,她被几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几位有事?”钟陆离道。
为首的男人弯腰恭敬地道:“请钟家主跟我们走一趟,我家少爷在西街里巷等您。”
钟陆离道:“你家少爷是?”
“您去了便知。”
钟陆离打量了对方几眼,点头道:“烦请引路。”
西街里巷。
钟陆离看清站在他面前的人,意外道:“秦少爷,找我有事?”
秦昭打量钟陆离。
强光下会暴露出人脸的很多瑕疵,钟陆离的样貌却依旧如方才见到的那般无二,似无暇美玉,让人挪不开视线。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半晌才道:“你真的跟了陆重寒?”
钟陆离跟秦昭素不相识,更谈不上朋友,这话问得唐突,她心中不悦,只道:“如秦少爷所见。”
秦昭道:“为什么?你不缺钱,莫不是贪恋他的权势?”
钟陆离道:“秦少爷说笑,我一个普通的南港商人,要权势做什么?”
秦昭依旧盯着她的脸:“哪个女人不慕权贵,你也一样。”
钟陆离道:“既然秦少爷非要给我扣上这顶帽子,我说别的也没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站住。”
她回头:“还有事?”
秦昭道:“他许给你什么?离开他跟我,我也能给你。”
钟陆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听秦昭接着道:“当年你在他府外跪了那么久他都对你置之不理,如今却跑去自荐枕席,难道你爱他的权势爱到不顾脸面的程度?”
钟陆离道:“秦少爷今天大费周章叫我过来就是为羞辱我的?还是你曾被陆重寒横刀夺爱,不能将他如何便拿我撒气?关帝爷曾说,詈鬼人神皆怕,连他亦无能为力。看热闹的人大可选择做个盲信盲从盲动盲争的疯子,毕竟世人都说的人言可畏,在我眼中不算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者,陆少帅没给我任何权势庇护,我所得皆凭自己,不需要别人施舍。”
说这话时她有种独特的风姿,一身傲骨卓然不群,显然是那些装模作样欲拒还迎的女人装不出来的。
秦昭目光微闪,却还是冷哼道:“那就离开陆重寒,做我的女人。”
见秦昭依旧那般目空余子,钟陆离上前一步。
“钟”
因她突然的靠近,秦昭屏住呼吸,他耳尖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心跳加速欲言又止。
而钟陆离接下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迎面浇下。只见她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我对秦少爷没兴趣。”
她转身欲走,却再次那几个手下拦住。钟陆离扭头喝道:“怎么,秦少爷还想强留不成?”
秦昭气得胸前起伏:“一个女人而已。我想要,陆重寒难道还会拂了上官家的颜面?”
“陆重寒可做不了我的主。”
钟陆离拔枪对准秦昭的眉心。
秦昭讶于她的身手敏捷,虽不信钟陆离敢开枪,心却还是没来由地紧张道:“你,你敢杀我?”
这个少年今日所为根本就是无理取闹。钟陆离道:“让你的人都让开,不然我虽不好杀你,可杀你几个手下也不是不行。”
她绕到他身后,用枪抵着他的背。
刚要以此斥退他的手下,不料背后冷风突袭,钟陆离忙侧身躲闪。她欲将秦昭拽到身前抵挡,没想到对方速度更快,在她回身的一瞬就已经将一把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
对方一袭黑衣,额前的长发遮住眼睛看不清长相,下颚倒是棱角分明如刀刻斧凿。
他匕首微抬,钟陆离只能随之仰头。
她用余光去打量那柄匕首,忽笑道:“燕太子丹求天下之利匕以刺秦,相传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试之人无不立死者,却独杀不了秦王。在我看来,刺客好坏比匕之优劣更重要。若刺秦之人换做阁下,历史会不会更改也未可知。”
说完,只见男人手指微动。
“月。”
男人闻声收起匕首,钟陆离觉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来人竟是上官墨。
上官墨走到钟陆离面前,微微躬身道:“我为他们的冒犯向钟家主道歉,请钟家主不要责怪。”
钟陆离道:“上官先生,不管您的外甥和陆少帅之间有何矛盾,请不要将矛头指到我身上。”
她转身刚要离开,却听背后的上官墨道:“钟家主难道不想知道令兄为什么会消失这么多年?”
钟陆离停下脚步:“上官先生会白送给我这个消息?”
上官墨道:“只需一个人情,一个钟家主力所能及的人情。”
钟陆离抿了抿唇,拳头握紧,又骤然松开:“不必了,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她迈步,径直离开西街里巷。
刚一出巷子就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不少卫兵。
“少帅怎么在这里?”钟陆离道。
陆重寒将钟陆离带到怀里,他捏了捏钟陆离的下颚,道:“怕你被人欺负。”
钟陆离挣开他的手:“无聊。”
陆重寒摆手:“来人,把小姐送回去。”
钟陆离讶异他的称呼,却还是道:“不用,我还要去买东西。”
陆重寒道:“那就让他们跟着,再拒我就亲自把你抱回去。”
钟陆离只好妥协:“那我先走了。”
陆重寒捏了捏她的脸:“乖。”
看着钟陆离的背影消失,陆重寒走进西街里巷。
“上官兄,这么多人把我家小姑娘围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上官墨摘下眼镜别至胸前的口袋:“阿昭冒失,是我教导无方。”
他扭头朝外甥道:“道歉。”
见秦昭站着不动,他沉声道:“道歉!”
秦昭刚要不情不愿地开口,陆重寒摆手道:“不必。再者他不该向我道歉。”
上官墨道:“是我想得不周,改日我会带着阿昭亲自像钟家主道歉。”
陆重寒道:“我也须提醒上官兄,打她的主意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上官墨道:“既然是重寒兄的珍宝,那在下便不会再打扰。”
陆重寒道:“我信上官兄的承诺,也请上官兄管好身边的人。”说完,他带着人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未看秦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