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戏
这几日她没再见到陆重寒,陈督军一直在查内奸,陈夫人依旧每日找钟陆离聊天,却不再提那天之事。
傅从流还未来宜城,钟陆离则一心一意地在陆公馆靶场教陈子珩枪法,两耳不闻窗外事。
钟陆离教得很好,陈子珩学得也很认真,可他这几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瞄准靶子时总是咬牙切齿,好像把它当成了自己极其厌恶之人。
这日休息的时候,钟陆离道:“你这几天怎么了?”
陈子珩不想说。
钟陆离却隐约猜到,她问道:“因为我?”
说来也是奇怪,陆重寒手下都不可能是多嘴多舌的人,陈夫人更不会说。却不知怎么,她跟陆重寒的事情偏偏就传得满城风雨。
陈子珩犹豫半天,终于问道:“你和他是真的?”
钟陆离摸着他的头,道:“不用想太多。”
经历一场生死,陈子珩心中已经把钟陆离当做亲姐姐,因此愤然道:“他敢欺负你,就是没把陈家放在眼里。”
钟陆离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好练枪。”
这天下午,傅从流才姗姗来迟。
他住在宜城最大的宜来客栈,钟陆离刚进屋就看见他正在房间来回踱步。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坐在雕花椅上,拿起一颗糕点,问道:“傅大爷终于忙完了?”
傅从流见她来了,忙道:“现在到处都在传你和陆重寒,我还没到这里就已得知,说钟家主也难逃权势诱惑,做了陆重寒的女人。”
见钟陆离动作一顿,他问道:“不打算跟我说说?”
钟陆离道:“没什么可说的。”
傅从流心中一惊,但面上不显:“这是怎么回事?”
钟陆离道:“木已成舟,我又不是封建守旧之人,不过是一夜情而已。”
傅从流皱眉:“他强迫你了。”
钟陆离知道他关心自己,她起身走到他身边,轻掐他的脸颊道:“我又不准备嫁作人妇,名声什么的估计也早就没了,倒是你,怎么比我还在乎?”
傅从流抿唇不语。
陆重寒已经注意到了她,真的能轻易罢手?
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钟陆离一抬眼皮:“傅大爷可是过来人,这种事不比我清楚?”
傅从流被她噎得脸一红:“我问的不是这个。”
钟陆离道:“别问了,都怪那个袁柳,大半夜扰人睡觉,我才会灌了自己一瓶红酒。”
傅从流气道:“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喝了酒还出门,真是胆子够大。”
钟陆离也知此事到底是自己的过失,小声道:“好了,别说了。”
她问傅从流:“怎么又是这么久才到?”
傅从流叹了口气:“浔阳的生意处理了很久,再加上那边要归陆重寒,好多势力都会有所变动。还有”
他犹豫了半晌:“家里来信了,要给我安排一门亲事。”
钟陆离挑眉,问道:“是谁家的姑娘?”
傅从流道:“金陵盛家的小姐。”
钟陆离道:“又是一个书香门第。不过我见了陈夫人,对书香门第大有改观,不管怎么样,一定是个才女。”
傅从流道:“可陈夫人和陈督军两情相悦,我这是包办婚姻,我可不看好。”
钟陆离道:“反正这事八字没一撇呢,你不也说是准备安排嘛。”
傅从流道:“这倒是,只要我不点头,他们也没办法。”
他见钟陆离很喜欢这茶点,笑道:“怎么样,特意为你带的桂花茶饼。”
钟陆离眨了眨眼睛:“甚合我心。”
看着那张俏皮的笑颜,傅从流脸上也不禁染上笑意。
可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到宜城的第二天就是陆重寒摆戏台的日子,地点定在宜城繁荣城区的黄梅庄。
宜城是黄梅戏胜地,不少人都知陆重寒的母亲喜听黄梅戏,每年陆重寒都会宴请八方来客来宜城听戏,搭的是最大的台,请的是最好的角儿。
钟陆离提前告诉了陈督军一家自己会跟傅从流一起来。她跟傅从流到的时候,偌大的三层戏庄已经坐满了人,受邀而来的,不请自来的人纷至沓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云锦短袖高开叉旗袍,量身定制的旗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纤细白嫩的长腿在旗袍下若隐若现。
因为左手臂有伤没好,外面搭了件白色兔毛披肩,脚上穿了双白色坠珍珠高跟鞋,一头缎子般柔顺的长发配上无可挑剔的容貌让人见之便移不开眼。
傅从流今日没穿他最爱的改良便装,而是穿了件长衫,手里拿一把折扇,衣冠楚楚,傅粉何郎。
外面的传言满天飞,却还能和别的男人亲密同行的女人,钟陆离算是第一个。
这座位和楼层安排的十分妥当,不请自来的和一些没什么身份的挤在一楼,世家这种有钱有势在二楼,而有钱有势又有权的人则在三楼。
有侍从引他们去安排好的座位,是二楼的一处雅座。这边刚坐下,就有人端上上好的茶和点心。
又过了半晌,请人看戏的正主才姗姗来迟。
因这戏庄子是半圆形的建筑,里面的看台也呈半圆形,她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坐在三楼的陆重寒。
他依旧是一身一尘不染的军装,即使坐在那不动,光是那分外出众的相貌就会让不少女人为之倾心。
此刻他怀里拥着一个女人,俨然是他的新欢。
二楼有不少人偷偷打量着钟陆离,似乎想从钟陆离脸上看出一点悲伤或愤怒之色。
可惜钟陆离却视若无睹,她一边跟傅从流说着话,一边往台上张望着,眼睛里闪烁着的是兴致盎然。
她将一枚精致的茶点放入口中,那茶点入口即化,配上茶食用也不会让人生腻,看得出准备的人在吃食上下了功夫。
她咽下茶点,抿了口茶道:“不如你给我带的桂花茶饼好吃。”
傅从流冁然而笑:“那是自然,我可是挑了最好的点心师父特意为你做的,知道你不喜欢太甜太腻,因此加的是上好的红翼鸫精灵蜜。”
钟陆离见傅从流这么忙还想着自己,甜甜道:“就知道傅大爷对我最好。”
傅从流难得见到她可爱的一面,不禁带着宠溺笑道:“你也就这时候嘴甜。”
不一会,宾客到齐,好戏开场。
令人意外的是,陆重寒今日摆戏台,竟是让怀里的女子点了第一出戏。
黄梅戏中的经典——《董永卖/身》。
要听黄梅戏,必点这一段,可钟陆离不爱董永与七仙女的故事,因此听得心不在焉。
戏间,钟陆离戳了戳傅从流的肩膀,朝陆重寒的方向一努嘴,问道:“那是谁家的女孩?”
傅从流抬头瞥了眼那边。
陆重寒怀里的女人也是一身红色旗袍,妆容一看就是精心描画,五官也算得上标致,可惜美艳有余,风情不足。
他讥讽道:“什么女孩,说不定早成了女人了,筑城商贾赵财的小女儿,好像叫什么赵凤仙。”
那赵凤仙坐在陆重寒腿上,不停地扭动身子努力散发自己的魅力。
钟陆离点头,陆重寒的相貌、家世和手段,哪一样都是出色至极,更何况他三者得兼。
想必不用人送,就有大把的女人巴巴地跑来自荐枕席。
瞧,这赵凤仙不就沉浸其中了吗?
但明着送给他和主动贴上去又是两码事。
赵财虽然没什么权势,可在筑城多少也是个不小的商贾,家里怎么也得有几座金山银山,这样的人如果不攀上点势力,很难守住自己的万贯家财。
陆重寒收了他的女儿,应该就是应了他的请求。
傅从流看出钟陆离的想法,眼中讥讽之意更深:“哪有那么简单,一个女人而已。可赵财不只是要送上一个女儿,还要献上赵家一半的家财。”
“一半?”
钟陆离有些意外。
傅从流道:“正是。有了陆重寒的庇护,起码能守住这剩下的一半。若是没有,他的所有都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保不齐还得把命搭上。”
钟陆离笑道:“那这么说,这赵家若没攀上陆家,就会落得钟家五年前的下场。啧啧,可惜了这么个姑娘,要不然五年后又是一个钟陆离。”
傅从流被她自卖自夸的话逗笑:“你当谁都能成为你?这世上只有一个钟陆离,你做的事,是多少浸淫在黑白两道多年的大佬们都不敢做的?”
钟陆离道:“起码这凤仙人如其名,长得不错。”
有同样穿红的钟陆离珠玉在前,那女人的容貌、气质、神韵便皆落了下风,更无半点惊艳可言。
傅从流道:“不及你分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这段《董永卖/身》也唱了过半。
这时,有侍从打扮的人朝两人走了过来。
他对着钟陆离十分恭敬地递上戏册子,道:“少帅吩咐,下一出戏请钟家主点。”
这个举动,让很多道暗中打量钟陆离的目光变得明目张胆起来,他们这一桌俨然成了比戏台上的名角儿还要受关注的焦点。
钟陆离一愣,看了眼陆重寒的方向。
见对方眼中噙着笑意看着她,而已经从他身上下来的赵凤仙正剥好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这又是什么意思?
罢了,管他是什么意思,钟陆离早就听腻了这段神仙凡人的爱恋,她接过册子也不翻看,只问那侍从:“少帅喜爱黄梅戏?”
那侍从躬身答道:“正是,夫人最爱黄梅戏,少帅也很喜欢。”
侍从口中的夫人,大概就是陆重寒的母亲。
钟陆离道:“奇才可以为良相,风流又应当娘娘,下一场就唱《孟丽君游上林》吧。”
说罢,余光却瞥见一直看着她的陆重寒笑意更深。
钟陆离面色微沉。
他竟懂得唇语。
正想着,身后传来女子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