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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啖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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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茴看着齐刷刷对着她的弓箭的时候,并没有多害怕,只觉得遗憾,遗憾没能再见李彦兮一面,遗憾忘了给家里留的遗书上写多几句话。她听着耳边的呐喊声、打斗声,还有城门轰然倒塌的声音,知道闻言已经带领城里的百姓成功打通了地道,只可惜她却没能亲眼看看自己训练出来的几支队伍是怎样奋战的。

    她感觉心剧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打着拍子,还有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最终入眼的是地上满眼的红。

    恍惚之间,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拖拽了一路,而后就是冷,很冷。她突然想起除夕夜下雪时候的冷,那时候阿彦抱她了,他的怀抱很大也很暖,还要萦绕在鼻尖的暧昧酒香。

    这样一想,她好像又闻到了酒香,自己好像又被谁抱起来了。是谁在哭?好像是个男的,唔,好像也有女的。

    阿茴昏昏沉沉,只觉得这哭声听起来很熟悉,哭得叫人心烦。他们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关键是,为什么一直在自己的耳边哭?真的很吵的好吗?

    终于有一天,阿茴终于受不了这哭声,想一掌拍在那人的脸上叫她别吵了,怒喝一声:“吵死了!”

    接过在现实中就是她冲破了黑暗的禁锢,轻轻动了动指尖,嘴巴也只是轻轻张张合合。

    跪坐在阿茴塌前的潇湘瞪大一双湿润的眼眸,拉拉旁边的阿福问道:“你方才听到了吗?”

    阿福用袖子用力擦了擦鼻涕道:“什么?什么东西?”

    “我好像听到小姐说话了!”潇湘语气多了几分难以置信和喜悦。

    “什么!她说什么了!”阿福的圆脸因为激动而渐渐变红。

    “我说,我还没死。”阿茴抬起千斤重的眼皮,才发觉自己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都要被你们吵死了。”

    这一下,潇湘和阿福都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小姐醒了,公子,夫人,你们快来啊!”

    阿茴哭笑不得,被他们这样一震心都颤了一下,他们难道不知道病人要静养的吗?

    首先赶来的是杨川谷,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他扶着门板看着阿茴笑,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醒了好,醒了好,今儿个日头好,亮得刺眼哈哈哈。”

    跟在他身后的卫玉,几个月不见,她憔悴了许多,鬓边甚至已经添了许多白头发,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她轻轻提了裙摆走进房门,手里还拿着几棵晒得半干的金钱草,显然是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娘,你来了。”

    在看到阿茴虚弱地靠在床上朝她笑的时候,卫玉的泪夺眶而出,她像捧起一块失而复得的易碎琉璃一样抚摸着阿茴的脸,豆大的泪珠落在阿茴的手上,叫阿茴分不清这是她的泪还是母亲的泪。

    “醒了,醒了!醒了就好了!”卫玉哽咽着将阿茴抱紧,又怕抱紧了碰到她身上的伤口,很快又放开了阿茴,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再不许这样吓娘了。”

    潇湘和阿福在一旁默默垂泪,天知道他们刚赶到在牢中找到阿茴的时候是怎么一副光景。

    --

    阿茴在知道城门外有军士驻守之后并没有贸然行事,城里的粮食还可以撑一段时间,她和闻言商议之后决定先查清这些军士巡视的路线以及他们的布防。

    来应征破城的百姓比阿茴想象的还要多,阿茴从中挑选了一队人马做先锋,“军械和粮草是他们重要的后备力量,务必速战速决!”

    闻云看着操练的百姓,他们很多手上的武器只是简单的木棍,有一些还是临时从一些家具上拆卸下来的。

    “即使地道被打通,出去之后我们也没有胜算。”闻云叹气道。

    “你我都知道,这不过都是幌子罢了。”阿茴道。最重要的还是让传信的人分散出去,城里人的人不能白死。

    “阿茴,”闻云笑得灿烂,“保重!”

    此处驻守在城门的军士近千人,一部分是都是太子的拥簇,但是也有一部分是斐将军麾下调来的军士,一开始大家都是按照军令对出城的百姓逐杀,但是也有不少人看出了门道,这些分明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是自己的同胞,怎下得去手。

    “将军!这些分明是普通的百姓,我们不能”

    可惜他没能说完一句话就被副将在马上用一双可怕的流星锤破了脑袋。“违抗军令者,这就是下场!”

    那原本就觉得围困丰宇县不合理的军士一看,心下愤慨,竟纷纷调转刀向对准了太子的拥簇。

    阿茴和闻云匆忙组建的十个队伍共五百来人,每个队伍里都有一位在军队当过差的人从当队长发号司令,指挥队员们进攻或者防守。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让身后的家人安全离去。

    本来这是一场早就已经可以分清胜负的决战,但是由于丰宇县众人都有一股子拼了命了狠劲,再加上斐勇麾下军士的倒戈,一时间竟分不清胜负来。闻云等人甚至还夺回了城门的占有权,叫那零零散散的军队退了半里路。

    但这并非什么好事,相反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太子一党,斐勇当晚便再次收到了一封急报,上面只有四个字:斩草除根。

    这次副将不再请示斐勇,作为太子的心腹之意,他知道斐勇已经惹得太子的不快,他不能让斐勇继续拖累自己。于是当晚两匹黑马飞速朝临近的两个郡而去,在那里,他们会借到兵马,踏平丰宇县。

    看着乌泱泱的兵马成列在丰宇县前,斐勇知道丰宇县今日恐怕是难逃一劫,忠义自古两难全,除非这念头一起他便自我否定地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忽然,远处传来一骑清脆的马蹄声,马上的人声嘶力竭地叫道:“且慢!我有皇上的手谕!全部住手!开城门,迎医者!”

    “皇上醒了?”阿茴喝着潇湘喂给她的稀粥,问道。

    “嗯,太子大婚当天醒了过来,”杨川谷盘腿在阿茴床前的地上坐下,“听了太子的所作所为,气得差点又背过气去。”

    自丰宇县发生瘟疫之后,杨川谷一直奔走各县寻求支援,但无论他是拿出杨安平之子、白虎军的从四品虚衔还是亮出顾大人给他的令信,那些个官员总是推脱不语,要么就是好生招待他,但是就是只字不提驰援丰宇县的事情。杨川谷四处碰壁,无奈之下只得给家里写信求助。卫玉知道之后心急如焚,杨家也上书请求往丰宇县增派医者。

    只可惜太子表面上对杨安平是深表同情,并表示一定会尽快处理丰宇县的瘟疫,但是对卫玉提出的从太医署调配医者前往丰宇县却大不赞同,“丰宇县的病这样凶猛,放任医者和百姓进出,太过冒险。”

    太子对远处的瘟疫视若无睹,他已经派出斐勇帮他处理首尾了,剩下的有丞相帮他打太极就行了。太子终日花天酒地,朝廷除了前朝留下的几名大臣时不时还上奏提及此事,其余人等皆是缄默不语。

    “后来我们和嘉庆长公主里应外合,寻了机会进了皇宫,发现皇上的药被人下了毒,母亲施针之后皇上才渐渐醒将过来。”

    卫玉等人并未将皇上醒转的消息往外传,嘉庆长公主也帮忙打着掩护,杨川谷等人得了手谕便立马往丰宇县赶,与此同时,杨杜松也率领着白虎军进京。

    “师兄呢?”阿茴一碗粥喝了小半碗,没什么胃口,不过潇湘还是坚持她继续再喝多几口。

    “他没什么大碍,放心吧。”卫玉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卫玉看到阿茴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一身黑衣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连睫毛上都结了血痂。一张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小,因失血过多嘴唇已经快成紫色了。九节鞭已经成了血鞭子,断成两截。一手掌心已经血肉模糊,另一手却还在紧握着什么。

    杨川谷抱着没有二两肉的阿茴,看着她因为疼痛而蹙紧的眉头,感受着她手脚偶尔不自觉的抽动,知道这是一个人被逼到极致之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鼻头狠狠酸了一把,没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帮你洗好了。”卫玉将一只被磕断了一小节的簪子放在阿茴的床头。

    阿茴的双手都缠了纱布,只双眼静静看着那枚簪子,那几朵梅花被血滋养之后似乎更加娇艳了。

    潇湘不欲阿茴刚醒就想这些伤心事,笑着岔开话题道:“小姐,这粥好喝吗?熬了许久的!”

    阿茴回过神来,吧唧几下嘴,下意识夸赞道:“嗯,好喝。”但其实她方才在认真听杨川谷和卫玉讲话,并没有仔细品尝粥的味道,“上回喝到这么好喝的粥,”阿茴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只好接道,“还是在上一回!”

    “小姐!你怎么这样!”潇湘笑骂道。

    “小姐,他们说你挖了人心还吃了半只,是真的吗?”阿福一脸神秘地地看着阿茴,潇湘虽然训斥阿福不懂规矩但其实也竖起了耳朵。

    阿茴勾勾手指,叫阿福上前来,阿福依言将头伸到床边。

    “咔!”一声在阿福耳边响起,阿福后怕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这要是真咬中了那还了得?

    “吃啊!为什么不吃!你若是惹怒我了,我将你炖了吃!”阿茴狡黠道。

    阿福傻乎乎地捂住耳朵想了一下,小姐好像是在戏弄自己啊!

    外头的卫玉听得房内的笑声,逐渐放下心来。

    “哎哟!”采药回来的谢大人经过城门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旁的成子连忙扶住了他。

    “莫不是个石头?咦,怎么还是红色的?”谢大夫端详着地下拳头大的一团东西奇怪道。

    成子上前踢了一脚,“软的,不是石头,似乎是馒头之类的。”他怕谢大夫走不稳想上前搀扶,谢大夫摆摆手道:“我自己能走,哪个这么缺心眼,浪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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