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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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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成子在房中续上一只蜡烛,轻声道:“您去歇会吧。”

    阿茴去了杨府之后虽然没有像杨夫人打听淮阳国的消息,但成子哪里不知阿茴心中所想,于是他便主动和杨夫人谈起了淮阳国的一些事,只说自己有亲属在淮阳国当差,近来消息未通,想打听一下淮阳国朝中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在问这些的时候,阿茴就在旁侧静静听着,看似无意,但直至杨夫人离去她还在原地伫立许久。

    “您歇会吧。”成子知道阿茴心里的苦,这几天阿茴像一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忙得不停,可这究竟是事情忙,还是不让自己空闲下来想别的事,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累,你先回去吧,我再推演一下。”阿茴看着桌上的沙盘,用手指虚虚画了两条线路,并没有抬头。这沙盘是这两日她和成子偷偷在夜里溜到城墙上观察后布置的,城墙的两扇门在外头用了大石堵住,外头有一队军士巡视,右上方便是他们驻扎的阵地。

    “可是”成子还是不放心,这人也不是铁打的啊,这怎么能成?

    “成子,你先下去吧。”闻云放下手中的兵书,用眼神示意成子放心。

    虽然成子之前因着自家王爷的原因,没怎么和闻云热络相处,但是如今他还是希望有人能让阿茴的生活回到正轨,思及此,他略一颔首便退下了。

    阿茴的眼神还是落在用来模拟城墙的沙盘上,仿佛那里有看不完的机密。可那沙盘也不过方寸大小罢了。

    “阿茴,”闻云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温柔,像一团温暖舒适的白棉花要包裹住一粒随风飘荡的种子,给它一个舒适的落脚之地,“你不能逃避。”

    阿茴的手停在空中,良久她收回手放入袖中,说道:“我没有。”

    闻云摇摇头,此时他看阿茴更像是兄长对妹妹的疼惜,“你二哥离开丰宇县的时候将你托付与我,如果你这样耗费自己的身子,你叫我怎么同你的兄长交代?”

    阿茴终于还是转过头来,轻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知道了!就我二哥那张嘴,能唠叨到我耳朵起茧子,我去睡了,师兄你也早点歇下吧。”

    闻云看着阿茴越发单薄的身躯,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只盼着接下来的一切可以顺利些。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名小兵匆匆忙忙地从军帐中跑了出来,他不小心睡过头了,马上就到他轮值了,他得赶紧过去候命才行。走到半路,忍了一夜的尿意越发强烈,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急急地摸索着裤头往边上的一处草丛走去。

    片刻后一阵裹着温热的尿躁味和着泥土的土腥味向上升腾,那小兵打了两下哆嗦,提起裤头就要往外跑。这时他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滴在了头上,凉凉的,腻腻的。

    这也没下雨啊!该不会是鸟粪吧?小兵骂了声晦气就往头上摸,怎么是红色的?还有点腥味?他心中正觉得奇怪呢,又有几滴液体下落到黄色的泥土上,他心里头渐渐分辨出这是何物,摊着手掌动作迟缓地抬头往上看。

    “啊——!”军帐中几人听得声响,为首一人不由得蹙紧眉头,不怒而威,喝道:“何事惊慌?”

    军帐外的亲兵跑了进来,禀告道:“将军,一名小兵在城墙处发现,长杆上挂了一个东西?”

    斐勇按下心中疑惑,掀开军帐的白色帘子大步向外走去,知道看到城墙处悬挂的人,他才知道亲兵的形容并没有错,这已经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人了。长杆上的人披头散发,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面目,身上也是血迹斑斑,更可怕的是身上这么多伤的人竟然还清醒着,不断叫骂着,但是口中的话颠三倒四,想来是已经痛糊涂了。

    “放我下去!我没有错!大胆刁民,你可知道我是谁!”

    “啊啊啊,我的腿,腿啊!”

    “见了本郡守还不下跪?哼!”

    斐勇眯长了双眼,他身上这身官服汉中郡的郡守梁博,几年前修筑坝城的时候他随太子来汉中郡,见过梁博,只是事发之前他不是已经藏匿起来了么?怎的落到这番田地?

    “将军?”亲兵看向斐勇,这人要救下来吗?

    斐勇摆摆手,说道:“不必理会,这两日加强巡视的人手,不要掉以轻心。”

    “是!”亲兵领命而去,这时斐勇身后一人上前道:“将军,这城里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在里头,不容小觑!”

    斐勇斜斜睨了来人一眼道:“李公子想说什么?”

    来人正是之前在淮阳王府担任管家的李不卓,李侗被下狱前他便逃往长沙国投奔了萧彧。

    “将军,这时候可不能优柔寡断,不如咱们派出军士?”李不卓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斐勇懂得李不卓的意思,当初太子派自己来其实暗地里也是这个想法——将丰宇县的百姓全部除掉。这对于他,或者说对他的军队来说并非难事,只需在入夜时分点一把火,这座岌岌可危的小城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只是,他还是过不了心里头那一关,他也没法和他的将士解释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要数以万计的百姓陪葬。太子要他来镇守,他便来了,即使皇后已经暗地里给自己发了几次密令,但他还是一拖再拖。

    “我并未收到太子的明令。”斐勇本就看不惯李不卓背信弃义,能够对他以礼相待不过是因为太子和长沙王有合作,不然自己又怎屑于与这种人为伍?

    李不卓看着斐勇离去的身影,方才还堆着恭敬的笑的脸上突然冷了下来,阴沉沉地啐了一口口水,都是一条看门狗,谁还看不起谁呢?

    城墙外的军士连着几日加强巡逻,但并无发现任何异样,神奇的是长杆上人还活着,好似有人给他投喂一样,明明傍晚的时候看着他都奄奄一息了,早上一看他又有了骂人的力气。巡逻的将士都以经过他是听到的骂声为乐,渐渐地心里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今夜这雾起得真是奇怪,说来就来。”

    “可不是,这转眼间都快九月了,”另一名小兵望了望天,可惜今夜这雾像是捉摸不定的裹了很多层的纱,叫他根本看不清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咱们离家也都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啥时候可以回去?”

    “新兵蛋子!”领头的军士骂道,“没出来几天就想着回家喝奶了吗?”

    余下几人哈哈大笑,那新兵摸摸脑袋瓜子,不再言语,说起来他还有一个远房姑母在丰宇县呢,将军只叫大家伙在这里驻守,也没说原因。他在这里驻守了一个月,遇上过两次城里人想出来的情景。

    一回是在傍晚时分,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伴随着门板凌乱的拍打声和哀求声,间或还有几人合力撞门的声音,只是门后堵门的大石纹丝不动。

    还有一回是在晚上,好几名大汉出现在城墙上,摸索着绑绳索,想来是要借着绳索翻墙而下,发现了他们的将军不发一语,抿着嘴挥挥手,他们便身中数箭,从高处坠落。

    从那以后城门内的动静就小了许多。

    “城里的人染了怪病,发作时癫狂可怕,形如山间猛兽,太子殿下已经派了医者进城,等到医治好这些人的病,城门自然可以打开了。”随军的谋士李不卓这样解释,心有疑惑的军士这才四下离去。

    “狗蛋,跟紧咯!”身边的同伴叫唤道,“要是遇上染了怪病的人,被咬一口,那血盆大口,啊呜!”

    那新兵被唬了一跳,快步跟上,他揉揉眼睛,是他看错了吗?怎么,城墙挂着那个人好像在动?他眯着眼睛踮着脚尖细看,啧,好像还是那个样啊?定是这雾太大了。

    攀援在长杆上的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已经在在城墙外落脚的一个纤细身影上,他们蛰伏了近十日,今夜的雾气大,是他们行动的好时机。

    看着阿茴行动如黑夜的一缕暗影躲闪进墙角,长杆上的成子觑准了时机一个纵身跳离长杆,一手扯着杆上的一条绳索几个起落在城外站稳脚跟,倏而转进墙角的阴影里。他和阿茴比了个手势,两人一同朝上看,长杆上已经爬上一名同伴。

    城外巡视的人手多,频率也高,若是硬来他们肯定毫无胜算,这才有了他们今日夜探军营的行动。

    片刻后,墙角两边各站了五个人,阿茴朝他们点点头,他们便分头行动了。

    这几日阿茴几人都是用这个法子观察城外的敌营,这长杆本来是用来悬挂旗帜的,阿茴将那梁旭绑在长杆上,城外的人只以为她是在示威,哪知一到晚间,长杆上的人就会换了人,虽然办法笨了些,但胜在稳妥,他们一无兵力,二无武器,一旦暴露,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今夜随着阿茴出城的几人都是以前从过军的人,身手敏捷,其中几人夜视能力过人,成子带着他们径直往西边的军械库而去。

    阿茴则带领剩下几人直奔军帐中心的粮草库。

    “有——!”几名守卫还没来及预警便被阿茴一个抬手劈晕了,“快点!”

    几名黑衣人从身上的小包袱里掏出物什,沿着粮草库四周开始细细撒上。

    “死鸭子嘴硬!”阿茴耳尖动动,她隐约听得一名男子的声音。

    “呸!小人得志!”一阵肉焦味在空中飘开,传到阿茴的鼻尖。“要不是你,王爷的船哪里会沉,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哈哈哈哈,他都随着那船葬身鱼腹了,你不该庆幸我将你捞了起来?说起来还是我救了你!”

    阿茴终于想起来这熟悉而嘶哑的声音是谁的了——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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