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城门
“小的，小的做不到啊！”梁博叫道，“城门是在外头堵起来的，城里的人轻易不得出去，他们就是怕这瘟疫传了出去，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县令，怎么能和一名二品的将军叫板呢？”
阿茴从梁博口中得知驻守在城外的正是抚军大将军斐将军，自己还叫他一声斐叔叔，上回一同回京是还吃了他亲手做的烤鸡，没想到正是他丰宇县外布置了军士巡视。
阿茴听了梁博的话，陷入了沉思，而后道：“先把他关起来。”
“是。”成子颔首，将五花大绑的梁博押了下去。
出来两日，阿茴都没有好好歇息过，这次将梁家两兄弟抓获，也算出了一口恶气，想着紧闭的城门，她只觉得满腔的无奈和困倦无处发泄。
她拖着疲倦的双脚回到医舍，康儿最先看到她，惊喜地叫道：“姑娘，您回来了！杨夫人”她话说到一半时看清阿茴的模样，又看清她手中的东西，吓得剩下半句话都吞进了肚子，连收到杨夫人送来的供给的喜悦也吓没了。
医舍进进出出的百姓也是如此，原都是扬着笑脸望了过来，却又在看到阿茴的时候眼神畏缩。
阿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异样，也无暇顾及去询问，她累得很，困得很，耳朵时不时嗡嗡得响，太阳穴也一突一突的，她知道自己得歇一会了，但是因为还牵挂着躺在床上的闻云，才脚步不停地来了医舍。
“他怎么样？”闻云的伤不能吹风，故而这房里的空气格外凝滞，阿茴看着阳光照射的细小灰尘在半空跳跃，闻云还是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
暖黄色的阳光洒在阿茴沾了血的鞋履上，又在她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调皮地攀上她的脸蛋，让她苍白的脸蛋近似透明，隐隐有几分以往未见的艳，眉眼处星星点点的血沫也越发地抢眼。
只两日未见，阿茴周身的气势仿佛都变了，眼眸里的光也沉静而压迫，叫人不敢直视。
“闻公子，他，他用了药，今天早上醒了一会，说了一会话又睡过去了。”康儿并觑着阿茴手里明显沾染过鲜血的九节鞭，只站在远处轻声说道。
“知道了。”阿茴知道闻云有了杨夫人送来的药，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她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康儿回了话就赶紧跑出房门，直到走到院子心还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怎么以前就看不出姑娘是个狠角色呢？
阿茴坐在床边看着安静的闻云，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渐渐变得混沌。饶是如此，她手中的九节鞭也没有放下。
“哦，姐姐醒了!”阿茴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圆圆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睛，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圆的鼻头，“哥哥，阿茴姐姐醒了！”
阿茴轻轻转回脑袋，这才看到闻云也醒了，坐在床上浅浅的笑。她没来由地想起了方浩，突然害怕起来，半撑着身子就来到闻云的跟前，“师兄？”
“傻瓜，哭什么？我没事。”闻云用指尖轻轻划去阿茴眼角的泪，“我没事，我没事了。”
阿茴心中那块石头重重落地，“当真？”
“真的，我感觉好多了。”闻云为了让阿茴信服还要下床走几步。
阿茴将他按茴床中，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阿桐好奇地来回看着自己和闻云。
“姐姐，我方才帮你净面净手了，还没有将你惊醒，我厉害吧！”阿桐邀功地说道。
方才她看到阿茴回来了，跟着进了房，还看到康儿姐姐慌慌张张地走了，真是奇怪，好像房里有妖怪一样。等进了房，阿桐看到阿茴在地上睡着了，闻云哥哥正在给阿茴姐姐盖被子，闻云还竖起食指叫她不要说话，阿桐像个小大人一样点点头，在一边玩自己的花绳，母亲病的时候阿桐就这样可以玩一个下午。
终于，等到阿桐玩到眼睛有些酸涩的时候，闻云哥哥轻声叫她过去和她说，如果自己可以帮阿茴姐姐净手净面，等他好起来就给自己制纸鸢。
阿桐开心地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帮阿茴擦脸擦手，小小的她还注意到，阿茴姐姐有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她好像很害怕，手里要抓住什么东西，嘴里好像叫着谁的名字，是阿言么？那是谁啊？她看着闻言轻柔地擦去阿茴姐姐的眼泪，看着他轻轻拍着阿茴姐姐的脑袋，一种奇特的感受在她的胸腔里滋生。
阿茴听了阿桐的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干净了许多，一摸才发现重重的口脂已经没了，她和闻云对视一笑，而后对阿桐道：“阿桐真乖！”
几人都笑起来，这房里凝滞的空气也生动起来。
“阿茴姐姐睡了这么久，定是饿了，阿桐能不能帮阿茴姐姐去厨房拿些吃食？”闻云说道。
“好啊好啊！”阿桐从坐席上站起来，“杨夫人送来了面粉，我还吃上烤饼了呢！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剩的！”
闻云目送着阿桐离去，对阿茴轻声说道：“辛苦了。”
阿茴摇摇头，随后空气又静了起来。良久，她从怀里拿出一枚莹白的玉佩放在左手，而后将其递给了闻云，“物归原主了。”。
闻云看着阿茴右手的一枚梅花簪子，连几枚梅花的边缘都被摩挲得圆润得发亮，那几朵梅花看上去温柔得似有了人性。
一切已无须多言。
闻云静静看了看玉佩，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遗憾，又似放下了心事后的轻松，“好。”
阿茴卸下发髻上的精致贵重的发饰和耳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重新将梅花簪子簪在了发间。
“姐姐！”阿桐快步走来，语气有点沮丧，“没有烤饼了，只有一只烤红薯。”
阿茴接过还算温热的烤红薯，摸摸阿桐的发顶，“没关系，我吃这个就可以了。”
阿茴将红薯掰开，要分给阿桐，阿桐不肯要，反而在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之前还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来，“阿茴姐姐，我给你带了这个！”她趴在食案上，撅起屁股墩和阿茴介绍这知了的来历，“我在医舍外头的那个歪脖子树上找到的，母亲教我抓的，你不要告诉别人！”
阿茴看看阿桐亮晶晶的眼眸，知道之前没有吃食的时候阿桐和她的母亲怕就是以这些东西果腹的，不由得觉得手中重知了重如千斤，她心酸地笑道：“阿桐真好，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分吃这只烤知了？”
“好啊！好啊！”阿桐点点头，“闻哥哥也吃！”
于是一只烤知了便被分作三份，阿桐分得最大的一份，她拿着半只烤知了问道：“好吃吧？”
阿茴点点头，内心一片酸涩，却还是笑道：“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零嘴。”
等到阿桐走了，阿茴才会闻云细细说起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这狗官！”闻云气得一捶床板，“但是按照这几人的说法，如今主事的人是太子。”
闻云看向阿茴，后者点点头道：“我猜测封城的命令就是太子的手笔，皇上应该并不知道。”
闻云点点头，皇上上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一代圣君，但是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他眉头紧蹙，说道：“置一座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朝中为什么没有反对的声音？”
先不说前朝留下的众多大臣主张重视民情，但是杨家和羽林军统领淳鸿光，也不会坐视旁观，但是截止目前朝廷一直没有支援丰宇县，反而是采取了最极端的封城之策，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去城墙。”闻云像是早就知道阿茴的想法。
“我别无他法。”阿茴略感惊讶，随后点点头，“我们只有靠自己才能出去。”
县令府中的粮食她已经吩咐下去用于搭棚施粥，但这也是权宜之计，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只要县里的瘟疫还没有找到完全根治的方子，他们就还没有摆脱困境。
“你说的方法，无异于以卵击石。”闻云说道，“如果真如梁博所说，城外驻扎着军士，你们只怕连城门都没冲出去就被抓获了。”
“但是，你若是要去，也算我一个。”闻云最后一句出乎了阿茴意料。
“我以为”阿茴道，她以为闻云肯定会反对的。
“以为我不赞同你的计划？”闻云无奈摇摇头，“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事，从前的我，除了叹息生不逢时，竟没有想过要如何改变现状，未免太过可笑。”
“现在还不算太晚。”阿茴道，门外传来敲门声，阿茴知道是成子来了，“我先出去了。”
“阿茴！”闻云轻轻扯住阿茴的衣袖，“你有想过，我们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若是带领百姓攻破城门，若是有心之人怪罪下来，就是谋逆之罪。
“可是，再等不得了。”阿茴道。
城里的百姓等不了，她也不想在等了。
“若是还能有一条命出去，我自会请罪说明这一切是我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阿茴说完辞了闻云，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