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县令
“姑娘，前后都有侍卫把守。”成子道，他奉命到县令梁博的府邸探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令府上竟然有规模和数量都不可小觑的侍卫队，其中侍卫身上都随身带有精良的武器，看上去并不是花架子。
“还挺惜命。”阿茴笑道，“去过粮仓了吗？”
她从杨利和他的手下口中得知梁博为了保险，将收购的粮食全都放置在后院里，和它来往买卖的全是县里的富贵人家。
成子颔首道：“去过了，就在后院，出入都要有令牌。”
“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阿茴砸吧下嘴，咬一口杨夫人给她的烧饼，“天干物燥啊。”
“雄黄和硫磺都备好了。”成子道，“杨夫人派来的人也按照吩咐埋伏好了。”
“药庐那边？”阿茴问道。
“杨夫人送的粮食和药材都送过去了，康儿说闻公子服药之后也退热了，姑娘不必担心。”成子回道。
杨夫人当家之后遵守诺言，不仅对阿茴的计划鼎力支持，还重新搭棚施粥。
成子神色恭敬，阿茴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知道她胆大心细，并非有勇无谋。
是夜，县令后院突然起火，将睡梦的梁博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匆匆抓起一件外衣就往外头，在下人的带领下匆匆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骂道：“蠢材！说了多少遍了！要小心！小心为上！”
下人们慌乱拿盆接水灭火的有，提桶打水救火的也有，当然看着浓烟滚滚的几个大厢房畏缩着不敢上前的人也有。
“废物！你光看着能把火看没吗？”梁博一拍吓坏了站着看着厢房的一个小厮的脑袋，“滚去拿水啊！”
梁博嘶哑着喉咙，指挥着一大帮人灭火，突然他身旁有人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不必慌乱，只见浓烟却不见明火，还来得及。”
梁博一听略微松了一口气，指挥起来也没那么慌乱了。只是他身旁那人却陷入了沉思，这火来得无缘无故，万一是人为的，放了火却又没有造成明显的损失，究竟意欲何为？
两个时辰后，后院的浓烟终于少了下去，刚起来的明火也很快别压制下去，梁博几人上前查看火源，最后也没看得出个所以然来，只嗅得淡淡的硫磺味。无奈之下，梁博只得清点了一下粮仓，再吩咐下去继续查探。
这场火灾叫他共损失了四五袋大米，约莫一石粮，他心痛得几欲滴血，这放在市面上卖，这可都是实打实的金子啊。
梁博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的厢房，他年纪大了忙活一晚上，疲惫不堪，正想叫下人给自己打水洗漱，却发觉这房里好似有些不一样。这茶盏，怎么还有半杯热茶？
梁博想起自己做的亏心事，心虚了三分，但他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县令，当下就壮着胆子叫道：“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身？”又扯着嗓子叫道：“来人呐！快来人！人去哪儿了！”
阿茴听了噗嗤一笑，心道这狗官竟也知道自己会惹上厉鬼么？
“管你是人是鬼！我今天都要叫人收了你！”梁博两股战战，摸索到书架旁拿起了许久没用的剑，他看着前方帘子垂下的长长流苏突然动了动，横眉倒竖，高喝着伸手拔剑，“看我不杀了你！”
“咔——”剑拔到一半竟被卡在剑鞘内，梁博一慌，赶紧铆足了劲再去拔，可这剑就是不上不下，不进不出的，急得梁博满头大汗。
突然梁博听见一道轻笑从身后传来，“到我了。”
梁博连忙转头，连拿手中形同虚设的剑阻挡的时间都没有，就听得“嗖”一声，他的视线凝结在离他的舌头半寸的利刃上。
“梁大人，你试试再动一下舌头试试？”阿茴人刀合一，瞬间来到梁博的身前。
梁博看着阿茴的刀从他的嘴巴移到了咽喉处，渐渐将双手举高，不敢再出声。
“梁大人，你家的茶不好，难吃得很。”阿茴轻轻一抬腿，食案上的那盏茶便洒在了桌面，茶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传到梁博的耳中就是放大了的催命符。
“女侠！女侠！”梁博边说边瞄着阿茴的神色，“茶不好，我叫下人给您换，我们万事好商量，啊？”
阿茴听了摇摇头，又道：“不对，我想了想，不是这茶不好，是这水不好！大人可知这水怎么了？”
梁博知道阿茴在找茬，却也不敢忤逆她，问道：“下人却是不知，这水”
“大人自己尝尝吧。”
阿茴笑着一手用九节鞭卷起一个茶壶，梁博呆滞地看着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茶壶，随着茶壶的破碎声响起，他伸手一探，温热的血水顺着他的鼻梁流淌下来。
“尝出来了吗？”阿茴道，“是血的味道。大人没尝出来？”
将被砸得找不到北的梁博踹在地上，听见阿茴的话知道这怕是动真格的了，他原本收购粮食，推行以肉为币就是受了怂恿，当下只想保住一条命，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大人饶命啊！这都不是小人的主意，都是”
“住嘴！”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名略略发福的中年男子带着一队侍卫来到阿茴面前。
“竟敢擅闯朝廷官员的府邸！”中年男子眯着眼盯着阿茴，阴沉地发达命令，他这个表哥还是不成器啊。
“梁旭？”阿茴转向来人，随意地轻甩着九节鞭，鞭子一圈一圈地在空中画着圆圈，“倒是第一次见着上赶着送人头的。”
梁旭并没有把阿茴的造访当回事，不就一个黄毛丫头？自瘟疫爆发以来，县里也有过几次动乱，动辄百几十人，不也都是没能成事？
那梁旭自汉中郡出事之后就跑来投靠梁博，梁博起初死活不肯应，这临阵逃脱是大罪啊！可是梁旭威胁道要是他被抓到定罪那就要株连九族，见梁博态度有所松动他便和梁博说，如今汉中郡知情的人大都已经遇难，就算有幸存者也没本事找到他给他定罪，只要躲过这段时日便好了。
这梁博看着梁旭带来的诸多家当，半推半就也就应下来了。后来丰宇县有了瘟疫，梁旭提议趁早将粮食财物全部收购起来，梁博也是个耳根软的，如此这般一合计，便将这事定了下来。
这大坝是太子派人监工的，如今是太子当权，这皇位九成也是太子的，将来他为了掩盖罪行肯定会将这坝城的事情归咎于天气，试问有哪位新君会自损威信？梁旭丝毫不觉焦虑，甚至还想着到时候换个身份当个乡绅也不错。
“粮仓起火之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梁旭身后跟着一支护卫队，“果然是有宵小之辈溜了进来！”
“就是你，弃了汉中郡？”阿茴停下挥鞭子的动作，直直看向梁旭。
“是又如何？”梁旭理直气壮道，“坝城本来修得就不牢固，拨下来的款子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还想用这点钱修坝城？”
本朝因为要修筑边塞城墙、军费巨大，又加上今年各地气候反常，不是闹旱灾就是洪涝，皇上这几年也越发奢靡，单是新的宫殿就建了好几座，国库空虚之下根本挪不了多少钱银下来修筑坝城，更别提这中间还有中饱私囊的。
“所以，你就不管不顾，叫一个城陪葬？”阿茴上前两步。
梁旭看着阿茴的小身板嗤笑道：“小姑娘，别想吓唬我。任凭你是个什么高手，能以一敌百，可你能抵得过这数以千计的弓箭么？”
“来啊！放箭！”他说着得意地让开身子，但是空气似乎静默了一样，他并没有听到意想中的弓箭破空的声音。
“龟孙子，你不妨看看，这是你的弓箭手还是我的弓箭手？”阿茴学着梁旭的样子嗤笑道。
“你想诈我？”梁旭等到身边的侍卫也开始露出不安的神情时才半信半疑地回了身。屋顶上的弓箭手无一例外地都被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阿茴弹了个响指，那些人便没了声响。
“跪下来磕头认错，我留你一个全尸。”阿茴轻声道。
“哈哈哈哈，磕头认错？”梁旭破罐子破摔叫道，“我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给我杀了她！”他慌乱地推动身边几个侍卫为他挡住阿茴突如其来的一鞭，那鞭子似是裹住雷霆万钧的怒气，一鞭未中下一鞭又至，那些侍卫本就看不惯梁家兄弟的作风，流散在外的百姓也有他们的家人和朋友。
侍卫们没一会便四下逃散，梁旭痛得佝偻着身子扶在门边，偏还嘴硬，“我没错！没错”
“啪！”九节鞭已经染上鲜艳的红色，在烈日的照射下闪烁着瑰丽的泡沫，梁旭也跪倒在门槛前。
“你说，发大水死了这么多人，瘟疫也是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你份儿呢？”一中暴戾的情绪在她的血液中沸腾起来，她的双手不受控制般地将九节鞭一圈一圈地套上梁旭的脖子。
“姑娘！姑娘！”成子唤了两声，将双眼猩红的阿茴唤回了理智，她略微松了松手，地上的梁旭青筋暴起，如同获得死神赦令一样猛地吸入一口大气，倒在地上，只手脚微微抽搐着。
阿茴怒极反笑踩着梁旭的脸说道，“听说过人彘吗？不不不，你别怕，我有一个更新鲜的玩法，这样好的天气，很适合腌制腊肉，将粗盐均匀地涂抹在刚切好的肉片上，慢慢晒上半个月，味道定然不错吧？”
“城门是个晾肉的好地方，县令大人觉得呢？”阿茴扯着笑脸看向梁博，全然不顾身后的怪叫。
“姑娘，女侠说得对！”梁博咽下一口口水，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吗？”阿茴好整以暇。
“女侠饶命，女侠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梁博求饶道。
“去将城门开了。”阿茴道，她要将城中发生的一切大白天下，城门现在有重兵把守，轻易不得出入。
梁博面露难色，嗫嚅道：“这门，开不得啊！”
“看来县令大人想做第二片肉干了。”阿茴威胁道。
“不敢！不敢啊！”梁博哭道，“不是我不帮女侠，是这门我也开不了啊！这外边还有军队在把守，门外头也有特制的锁锁上了，这要开门还得要驻守的将军同意啊！”
城门外还有军队在驻守？军队是用来防御外敌的，没成想有一天竟然用来镇守身无寸铁的百姓！
“是谁在外头驻守？”阿茴问道。
梁博说了一个名字，阿茴听了不禁有些错愕，“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