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上药
李不败紧紧抿着双唇，追上阿茴，但是后者愣是不接招也不出招，两人就在山脚的荒地上兜着圈子。
李不败的鞭子每一次都快要扫到阿茴后背的时候，阿茴都会怪叫着又一次提速，如此反复多次，身旁伺机而动的护卫军也看出阿茴是有意为之，甚至还有人脸上都有了笑意。
李不败气急败坏，乳臭未干的玩意，等自己出去之后，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终于在李不败再一次加快脚步追击阿茴的时候，阿茴猛地停住脚步。
只见她飞快回身，将腰部弯向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李不败的长鞭，鞭子裹着凌厉的劲道带得她额头的碎发乱舞。
阿茴回身尚未站定，又大大跨步向前直直迎上李不败。
李不败睁大了眼睛，下一秒他的左眼涌入铺天盖地的红。
他伸手摸摸左脸，不明白这刀刃是何时碰上了他的脸。
旁观的众人皆惊，护卫队军士原道阿茴是仗着淮阳王的宠信来戏耍李不败的，这般戏耍李不败是有暗卫在身后保护，尽兴之后便会离去，没成想是来真的。
“这一刀，是为惨死在你家枯井的二十一名无辜少女。”阿茴无视已经被染红了血槽的龙鳞匕首。
剧烈的疼痛让李不败陷入了癫狂，长鞭越使越快，再次朝阿茴发起猛攻。
阿茴左手解开腰间的九节鞭，松脱鞭柄，两条鞭子交相缠绕。
李不败使出全身力气，意欲将阿茴卷将过来。
双方全力角力。
然后阿茴突然松手了，右手握刀再次上前。
“这一刀，是为被你诬陷含冤而死的八名肱骨忠臣。”阿茴的手上溅上几滴浓稠的血液，黏腻的不适感让她皱了皱眉头。
李不败不顾右眼斜下到左耳的惨烈伤口，他一手握住鞭子，抬身时抓起一把泥沙朝阿茴撒去，趁阿茴在躲闪之时，鞭梢如蛇信般飞向阿茴的脸面。
他的速度太快，阿茴已然来不及用鞭子格挡。
众人的心揪成一团，可怜这么水灵灵的一副脸蛋了。
潇湘急得都快哭了，她早该拦住小姐的！这下怎么和将军和夫人交代？还有两位公子，啊还有王爷！
哪知阿茴不慌不忙，竟抬手生生受了这一鞭，身如游龙般再次攻向李不败。
“这一刀，是因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阿茴左手微微颤动，但声音不见异常。
李不败摸着肋下的一个血窟窿，血液与泥沙糊在他的脸面上，他伸出一指，指向阿茴。
“放心吧，你死不了，死了可就太便宜你了。”阿茴笑着说。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啊？”潇湘哭着跑了上来。
“没什么要紧的，你哭什么啊？”阿茴抬起左手擦去潇湘的眼泪。
“哦，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潇湘明显不信阿茴的话，小姐那回练功满身跌打红肿哪回叫喊过疼，就是有一回被满是木刺的木桩扎入血肉，在处理伤口时也是咬实牙关。
潇湘不明白，自古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可是小姐明明是女儿身，为何这般忍着？
“小姐，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哭也没关系的。”潇湘一脸心疼，跪坐在马车的垫子上为阿茴的伤口伤药。
阿茴哭笑不得，“好姐姐，怕是你把我的金豆豆都哭完了。”哪有整天盼着主子哭的人啊。
马车停了下来，帘子外传来隐含怒意的声音，“出息了？”
帘子后的两人都有一瞬的呆滞。
潇湘举着药膏合起不是，拿起也不是，阿茴这药膏刚上一半，要是现在就把袖子撩下来，刚糊好的药膏就全沾在衣袖上了，怕是要重新上药。
听到脚步声靠近，潇湘当机立断放下阿茴的袖子，“王爷！”
李彦兮头戴远游冠，一身黑色深衣，腰间束水云纹鞶带，此时静静看向还没意识到时态严重性的阿茴，潇湘看到他锐利的眼神扫过来，似乎感受到眼神里的分量，一下子就跪下了。
“好玩么？”李彦兮坐在马上，伸手拍拍还在吐着热气的赤乌，显然是骑了一路的快马。
“还行还行”阿茴用手扶了扶刚刚打斗之后的发髻，“我”
“还笑！你可知李不败是何人？”李彦兮突然高声喝道，似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王爷，小姐她是想”潇湘跪在席子上解释道。
“问你了吗？叫她自己说！”李彦兮打断潇湘的话，后者只觉冷汗涔涔。
阿茴突然就不高兴起来，这感觉就像是你知道你在乎的人特别喜欢花，一天你好不容易为他摘来一朵娇艳的花儿，他却责怪你为何要将这花摘来一样。
“我错了，王爷。”阿茴恹恹地说道。
李彦兮此时已经下了马，走到车马前，“哪里错了？”
哪里错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狐假虎威，影响不好？
“我不应该用王爷的令牌到处招摇？”阿茴边说边看李彦兮的脸色，不对吗？
“嗯”阿茴冥思苦想，“我错在自作主张伤了李不败？”
李彦兮叹了一口气，进了马车，“傻阿茴，你错在不应该单枪匹马去与李不败对决。”
潇湘识相地退出了马车。
“此人心狠手辣，护卫军只要将其围困，不日必可将其抓获。”李彦兮道。
“那样多浪费时间啊？而且我也想替你出口气！”阿茴理所当然地解释。
“再说了，这都是小伤！”阿茴满不在乎地抬起左手，马车突然咯噔一下，车壁便撞上了她的额头。
“啊！”阿茴惨叫一声。
“你看你！”李彦兮连忙扶住阿茴，又忍不住骂她，“活该！”
阿茴委屈地撇撇嘴，一只手摸摸歪向一边的发髻，试图将其扶正，接过是越弄越乱。
“好了，放手让我来！”李彦兮解下阿茴头上的发簪，一头柔软浓密的细发散落在阿茴两肩。
李彦兮跪在阿茴面前，俯身将指尖插入细发，将长发撩到身后。
阿茴仰头看李彦兮，看到了他坚毅的侧脸，看到了他下巴泛着青色的胡茬。
这个角度真适合拥抱，阿茴心想，一伸手就可以抱住阿彦的腰了。
不过自己会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抱李彦兮吗？
此时马车再次发生更大的颠簸，阿茴的半边身子撞上车壁，一边身子却跌在李彦兮的怀里，叫她生生将一声惨叫吞了下去。
阿茴虚虚将手放在李彦兮的腰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彦兮知道阿茴已经碰着了伤口，放开用丝带绑好的辫子，气不打一处来，“还笑？”，又呵斥驾车的宫人，“脑袋不想要了么？不会驾车就给我滚下去！”
李彦兮满脸怒容的样子还没收敛好，被阿茴看得一干二净。
“阿彦，你这么着急上火干什么啊？”阿茴凑近他问。
“当然是因为我担心你的家里人，”李彦兮挪开目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将军和夫人交代？”
“这只是小伤而已。”
“小伤也不行！”李彦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我的意思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爱惜自己才是！”
车厢内静了下来。
一只青色的玉瓷小瓶骨碌碌地滚到李彦兮手边——正是阿茴上次叫李彦兮试药的祛疤药膏。
方才潇湘就是用这药膏给阿茴上的药。
李彦兮拾起小瓶，望向阿茴，“伤得怎么样？让我看看。”
阿茴摊开左手，一手撩开左手的衣袖，挽至上臂，只见一道通红的鞭痕顺着小臂蜿蜒而上，直至中臂，鞭痕如蛇。掌心可见血肉，刚刚撒上止血药粉的伤处经过车壁的撞击又渗出血来，灰色药粉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狰狞可怖。
李彦兮取来药粉，再次细细地洒在伤处，又拿起药膏轻轻涂抹在未破皮的伤处。
李彦兮涂着涂着感觉自己没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这伤痕就是看着都觉得火辣辣的疼，偏偏阿茴还这时候还来讨嫌。
“阿彦，”阿茴看看近在眼前的李彦兮，他的睫毛可真长，比自己的都长，“我的手臂好看吗？”
“难看死了。”李彦兮心里想的却是，要命了，殷红的血痕在雪白的小臂上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它看？”阿茴又问。
李彦兮头也不抬，“因为我在给你上药。”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宜春苑也是看到阿茴的小臂之后失控的，是这只手吗？
车厢内原本狭小的空间顿时更加热了起来。
“可是你都不敢看我。”阿茴一手挽着袖子，一本正经地调戏，“我还是好看的对不对？”
“阿彦？阿彦？”怎么不理人啊？“王爷？王爷”
普通的王爷两个字为什么在她的口中叫出来是这样的？
李彦兮轻轻合上药膏的盖子，望向笑得贼兮兮的阿茴，“我原本还想着你自己一个人呆着会无趣，现下看上去你还挺会自娱自乐的，不用我作陪了。”
李彦兮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平时喝觉得会凉的茶水现下喝凉得刚刚好。
阿茴连忙告罪，“阿彦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好好说话！”
看着李彦兮好像消了火气的样子，阿茴右手撑脸，凑近李彦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祖母这两日大好了，改日我带你去见见她老人家。”李彦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