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韩好
虽然李彦兮那日称等阿茴养好伤之后和她去拜见顾襄，但是各处的案牍折子源源不断地呈上来，他这两日连吃饭睡觉都是匆匆应付，书房里的烛火不到三更都没有熄灭。
阿茴手上的伤已经慢慢结了痂，这几日都在宫里游玩，看着宫殿各处的奇珍异兽和各式大型铜形兽像，阿茴再一次感叹李侗的奢靡放纵。
阿茴拿着一条小木棍蹲下身子和一个小黄狗说话，“看到了吗？这是棍子，待会我扔出去，你去捡回来，知道了吗？”
小黄狗乖巧地坐在地上，吐出舌头看阿茴，小尾巴一扫一扫地上的泥沙。
阿茴右手轻轻抛出木棍，木棍在空中抛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掉在身后的杏林里。
“去，快去呀！就在那里！”阿茴指向杏林，“快去捡回来！捡回来给你吃肉骨头！”
小黄狗歪着头看着阿茴手臂乱动，随后一骨碌地往地上一躺，曲起前腿，露出红红的肚皮。
“哈哈哈哈，真是条傻狗！”阿茴笑着胡撸了黄狗的肚皮，“带它下去吃点东西吧。”
阿茴前两日在这宫里发现了这只性情温和的小狗，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阿茴手受伤了不能乱动，正好这只小狗陪她顽打发时间。
宫人将小狗带了下去，阿茴踱进了杏林。
淮阳的春日来得早，婀娜多姿的杏树抽出嫩绿的枝叶，不少枝头已经打上了花蕾，疏淡的幽香充盈着身心。
“小姐，想来是王爷公务繁忙，等这阵子过去了他肯定回来找你的。”潇湘看着阿茴神情淡淡，以为她在恼李彦兮没有陪她。
阿茴知道李彦兮刚刚上任，不禁要处理李同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拿出手段叫一众人等信服，自然是忙得脱不开身。
阿茴好像能体会到几分“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意味来。
想到这里，阿茴又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就将自己比作李彦兮的妻子了？
走出杏林，面前是一座古雅的屋宇。
“小姐，前边好像是个小佛堂，不过里面没有人。”潇湘回身对阿茴说。
淮阳王府竟还有佛堂么？难道是太皇太后的？
“既然都来了，那就进去参拜一下。”阿茴道。
佛堂里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几缕烟雾轻轻缭绕上升，穿过大红雕花镂空神案，最后消散在庄严慈悲的菩萨金像前。
阿茴从两侧走过雁托树形灯架的长明灯，跪在了纤尘不染的跪垫上。
主仆两人静静参拜的身影被门口两人尽收眼底。
“太皇太后，是否需要奴婢上前？”顾襄的贴身侍婢刘大娘问道。
顾襄好容易熬过了冬天，眼看着开春了，身体终于见好了一点，这才难得来了一趟佛堂，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阿茴。
“没想到竟是个平和可亲的。”顾襄笑着说，她这两天听说了阿茴生擒李不败的事迹，以为能做出这种事的小姑娘必然是个泼辣利落的，今日一见才发现阿茴有一种意外的恬静和生动。
刘大娘闻言也惊奇地看向阿茴，病了这么久太皇太后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舒心。
佛堂内的主仆二人听得身后动静，连忙起身，“不知太皇太后凤驾在此，太皇太后赎罪！”阿茴行了标准的宫礼。
“什么罪不罪的，不必拘礼了。”顾襄在刘大娘的搀扶下走进佛堂，“你父亲是杨安平？”
“正是家父。”阿茴慢慢抬起头。
杨家倒是教出一个好女儿来，行走之间没了贵女深闺的娇柔，但是隐隐可见几分豁达之意，不仅功夫了得，礼节也没有落下。
顾襄这样想着，想起自己年少时舞刀弄枪的岁月，不由得对阿茴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来。
“正好是摆膳的时候，你要是不嫌弃我这个老人，就一同用了膳再走吧！”顾襄笑着说。
阿茴连忙称不敢，上前搀着顾顾襄往长乐宫而去。
跟在身后的潇湘觉得眼前的小姐与平日有些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呢？
哦，今天小姐好乖啊！潇湘不敢相信乖这个字竟然还和阿茴有关系，夫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她又暗暗地看了阿茴几眼，在心里偷笑。
大兴宫的重华殿内，如小山般高的竹牍堆放在木案两侧，李彦兮将一卷批阅好的竹牍放到右边，揉了揉略有酸胀的太阳穴。
“王爷，可要摆膳？”韩真上前询问。
毫无意外地，李彦兮又拿起一个竹简，“待会吧。”
门外突然来了宫人通报，太皇太后请王爷一块用午膳。
“祖母？是了，是该去瞧瞧祖母了。”李彦兮放下笔，终于起身。
韩真也松了一口气，王爷这几日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今日总算可以歇一下了。
李彦兮刚迈出门槛，想起一事，和韩真说道；“对了，叫上阿茴一同去吧！”
一旁通传的宫人笑得眯了眼睛，“禀王爷，阿茴姑娘已经在长乐宫了呢。”
李彦兮颇觉惊奇，阿茴怎么还见了祖母了？
跟在一旁的韩真发觉李彦兮前往长乐宫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一进偏殿，李彦兮就看到顾襄指着一把小木剑对阿茴说，“这便是殿下小时候最喜欢的木剑了，宝贝的不行，有一段时间连睡觉都要抱着呢！”
李彦兮小的时候曾在顾襄处住了一段时间，故而不少儿时的玩物都立在了这里。
“咳咳，祖母！”李彦兮走进两人，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阿茴随众人行了礼，朝李彦兮轻轻眨了眨眼睛，李彦兮看了也勾起了嘴角。
顾襄是过来人，敏锐感觉到两人的互动。
“殿下来了就摆膳吧。”顾襄道。
顾襄坐在上首，李彦兮与阿茴同坐一侧，君主与宾客同坐一侧似乎于理不合，但李彦兮并不在意，反而吩咐将阿茴的坐席移近了些。
各式精致的菜肴被端至食案，几人安安静静地用着膳。
阿茴眼馋前方一碗莲子银耳百合羹，但无奈自己的左手行动不便，单手俯身喝汤颇为不雅，望了两眼打算放弃。
“可是想要喝汤？”李彦兮端起那碗羹汤，送到阿茴眼前。
“王王爷，我自己来就好。”阿茴感觉殿上数十道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脸上，耳廓开始染上了胭脂。
“你行动不便，还是就这样喝吧。”李彦兮神色自然。
阿茴看向顾襄，老人家笑着颔首，阿茴只好硬着头皮用勺子喝了两口汤。
李彦兮又给阿茴递上帕子，顾襄此时看待阿茴的眼神已然不同了。
阿茴一顿饭吃完，吃没吃饱不知道，脸上倒是多了来时没有的粉嫩霞红。
“殿下春耕各项事宜可都备好了？”顾襄大病初愈，吃得不多，看着小女儿家的互动倒是津津有味。
“祖母放心，都已备好了。”李彦兮答道。
按照祖制，每年的春天，君主都要率领百官、携皇后进行春耕，以此作为全国重视农耕的表率。今年是李彦兮继任淮阳王的第一年，自然要重视这春耕一事。
阿茴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阿茴也去吧，你缉拿李不败有功，本王赐你护卫队甲支军士一职如何？”
李彦兮接受护卫队之后，按照天干将队伍分成了十二支。
阿茴喜上眉梢，“谢王爷！”
顾襄看着眉眼生动的阿茴，也笑了起来，“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可给你的，这镯子你拿去吧！”
刘大娘却是一副吃惊的样子，要知道这个鎏金翡翠凤凰镯子是前淮阳王李起大婚之日送给顾襄的，陪伴了顾襄走过多年的风风雨雨。
“太皇太后，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阿茴看着手中还带着余温的华贵镯子，推辞道。
顾襄摆摆手，“什么贵不贵重的，我年纪大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带着它，叫这镯子再好好感受着王朝的辉煌，这才不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阿茴带好镯子，朝顾襄行了谢礼，“如此，阿茴谢过太皇太后！”
“时候不早了，孙儿先回重华殿了。”李彦兮起身告退，阿茴也随他一起退了出来。
走出宫门，阿茴听到有宫人禀告韩姑娘来了。
“这孩子，怎么又来了？叫她进来吧！”顾襄道，听上去那“韩姑娘”似乎是常客。
阿茴走在李彦兮身后，忍了很久还是没有忍住，“我竟不知这宫里还有一位韩姑娘。”
李彦兮停住脚步，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个人，她是韩真的姐姐，唤作韩好，在检举私盐案中立下功劳。”
阿茴说不上什么滋味，左手掌心突然很痒。
“韩真还没有置办好府邸，他便央了我将她姐姐先安置在此处。”李彦兮拉开阿茴想挠痒痒的手，“你别多想。”
两人说话间一名清丽高挑的女子挽着漆染雕花食盒走上前来，盈盈行礼，“王爷，阿茴姑娘！”
韩好面容姣好，身姿窈窕，行走之间有说不出的韵味。
是自己学不来的，阿茴心里对自己说。
“太皇太后等着你呢，进去吧。”李彦兮将其打发。
阿茴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心里闷闷的，她摸摸手腕的镯子，看向韩好步步生莲的身影，如果真的是普通的宫人，为什么韩好的衣着用度和寻常的奴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