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谋划
李侗靠着国土肥沃,煮水为盐,降低盐的质量,同时将盐的价格降至他国市价以下,牟取暴利。
他钻了空子一本万利,自然不想别人也有这样的机会。
因此,机关算尽的他制了一枚卧龙玉玺,这枚玉玺就是淮阳国的盐引,只有手握盐引的人才有权利下令煮水制盐、贩盐。
李侗片刻前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却不知李彦兮早已在半月前将卧龙玉玺偷龙转凤。
用一枚小小的玉玺控制整个帝国的经济命脉,却也因此而暴露自己,正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彦兮这些年来韬光养晦,谨慎入微,不仅是因为他要收集李侗的罪证,更是因为当年他出走时,有人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凭着机警和些微拳脚功夫,李彦兮侥幸逃脱袭击他的一帮歹人。
他带着伤来到一个破庙里,还来不及查看自己身上的淤青与血肉模糊的伤口,第二批歹人接踵而至。
即使当时的李彦兮还未精通武艺,但也明显感觉到两批人的武功路数不一样。
李彦兮半躺在一堆碎瓦上,牙口满是血腥味,他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水,笑道,“今日方才发现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竟动了两批人来取我这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就在李彦兮以为今日会丧命于此时,几个黑衣人如同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将在场的凶徒一并扫除。
领头一人给李彦兮留下伤药,带领众人默默颔首再悄然离去。
李彦兮又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开始呜咽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自己是不是挺窝囊的?
保不住母亲,护不了姐姐,就连自己也差点魂断于这小破庙里。
聪明如李彦兮,只一细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不会是李侗,如果他要将自己杀人灭口,大可以在家里就将自己拿下,何况他还顾忌着那个箴言。
那自己又会是谁的眼中钉呢?李不群、李不凡、李不败、李不卓——李侗的四个义子,他们都有可能。
李彦兮是李侗不情不愿才立的世子,这是淮阳王府人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如果李彦兮死了,李侗没有其他子嗣,就会面临着无嗣绝国的可能,但若是——李侗上奏册立其中一位义子继承爵位呢?
李侗也许不会直接加害自己,但是他手下那些人干了什么,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李彦兮咬牙给伤口上了药,剧烈的疼痛让他颤抖地直冒冷汗。
那又是谁在危急时刻救了他?李彦兮只能想到那位早已不理世事的老人——他的祖母。
那位在母亲与姐姐离他而去后给予他唯一一缕温暖的人。
只是祖母,您为何也要欺骗阿彦呢?
李彦兮躺在地上大喘气,身心的双重折磨让他的血与泪凝成一条干涸的血痕。
他挣扎着起身,他还得继续走,他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继续寻他的麻烦,但他知道,他走得还不够远。
也正是因为一连串的遭遇,让李彦兮生了从武的念头。
在李彦兮救下冯大福之后,他就更加审慎了。
既然冯大福可以机缘巧合遇上自己,那么会不会有一些有心人也在找他?
事实证明李彦兮是对的。
腊月的一天,一名忠厚模样的老先生突然到军营中找李彦兮。
众军士都好奇不已,皆因这名奴仆衣着虽简朴但且说话做事之风俨然出身大家。
李彦兮平日里并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加上不知道是谁开始的传言“李彦兮在家里有一位美若天仙的未婚妻!”。
此次有人点名来见李彦兮,大家自然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但这次这位奴仆前来并不是为了叫李彦兮回去娶所谓的未婚妻的,而是——以打听到世子流落在此处的名义,请李彦兮回府,又道老夫人她身体欠安,刻不容缓。
杨安平在军帐中接见了这位老仆。
他其实知道李彦兮离家是有别的原因,但是他没有揭穿来人,回不回去得看阿彦怎么想。
前几年杨安平经过北地郡时,救下为救商队而与匪徒搏斗的李彦兮。
那茶叶商队里除了看守货物的男子,还有几名随行探亲的妇孺。
匪徒来袭的时候,李彦兮只有一把破旧得没了柄的匕首防御。
但他丝毫不惧,像一头小狼崽般凶狠地盯着来人,出手没什么章法,但是招招切中要害,死死地护着身后的几名孩童。
但其实,他也没有比身后的孩童大多少。
杨安平率领几名将士巡查经过此地,几个回合那帮歹徒便沦落成手下败将。
李彦兮的手被划开了口子,几可见骨——是被自己没有柄的匕首割到的,那把匕首或者称为刀片更加合适些。
方才他用力过猛,刀身缠着的布条都被握散了。
但是他没有声张,只独自坐在地上用嘴巴咬住一端布条,单手将掌心的伤口简单包扎好。
“你出刀还可以更快。”杨安平注意到了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年,给他递上一个水囊。
李彦兮的小麦色皮肤微透着红,那是在漠北一带游历几个月的成果。
他抬头看看杨安平,终究还是接过了水囊。
李彦兮的嘴唇早已干裂,他得承认——他很渴了。
“多谢。”李彦兮啜饮一小口,将水囊还给杨安平。
杨安平越发觉得这孩子不一般了。
不惧凶徒是为勇;保护妇孺是为善;戈壁滩上强忍饥渴是为韧;知道水源珍贵不敢大口享用是为礼。
“前面几里路便有绿洲,这水囊的水你留着吧。”杨安平摸了摸李彦兮的头——没办法,他自家两个娃都这般大,他看着李彦兮不免起了怜惜之心。
杨安平转身欲走,李彦兮叫住了他,“将军将军留步。”
杨安平饶有兴致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的?”
“将军着玄铁,戴鶡冠,草民观随行的几位军士都对您恭敬有加,故斗胆猜测”李彦兮道。
“不错,”杨安平抚掌,“我驻守武威、敦煌几郡,小兄弟唤我所为何事呢?”
李彦兮“扑通”一声跪下了,“求将军收我入军中!”
回忆起往事,杨安平唏嘘不已。
“如此,老先生在此处稍等,我将阿彦喊来。”杨安平打听清楚对方的意图,派人去练武场寻李彦兮。
听这名奴仆说完,李彦兮颔首,“我知道了,只是军中事务繁多,先生可自行离去,我随后便去。”
来人没想到李彦兮就这么爽快就答应回府,肚子里准备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派上用场,想当年世子可是扬言要与王爷一刀两断的呀!莫不是他在敷衍自己?
又见李彦兮和杨安平禀告,“祖母身体不好,此番怕是不能护送将军回京了,望将军准许属下回府探望祖母她老人家。”
那老先生这才安心,世子爷都在上司面前这样说了,总不能是在诓骗自己吧?
想到任务完成了一半,他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至少世子肯回去了,至于回去怎么着再另说吧!
原来李侗自痴迷于五石散之后,生育功能逐渐衰退,这些年好不容易有的几位子嗣大都夭折了,能长大成人也身体孱弱。
只李彦兮是李侗早些年生的,那时候李侗正当壮年,李彦兮就成了他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子了。
李彦兮这次肯答应回去也有自己的思量。
甚至可以说,祖母这一召还帮了他的忙,不用他再找借口回淮阳王府。
他探查的这段时间,知道李侗制盐的关键一环就是用一枚卧龙玉玺发号施令,这般重要的信物李侗定会放在身旁。
他要近身李侗,此次回府必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但在那之前,他还得去一趟渡口,他要和韩真给这事再加一把火。
是真的加了一把火。
几天后的卫河码头一处盐仓突然起火,滚滚浓烟笼罩着河畔。
那天渡口的苦役散工后都结伴去了市集,故而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韩好与韩真跪俯在地上,“谢公子搭救之恩。”
韩好容貌出群,这对于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来说反而是一种拖累。
李不凡霸占了韩好之后,并没有优待韩好的弟弟韩真。
相反,他还看上韩真了。
韩真生得高大、壮得像头牛,韩好清丽高挑、柔弱娇嫩,若是两个一前一后侍候自己,岂不美哉?
李不凡喜欢美人,李彦兮就将人送到他跟前去。
韩真假意流露挣扎之意,话里话外暗示要见姐姐一面询问姐姐是否介意。
韩真见到姐姐之后,两人哄骗李不凡喝了下了药的酒。
这药,喝下去之后只觉淋漓大醉,似有与人交欢之快意——正是李彦兮带来的。
因着李不凡要行那见不得光的事,周边侍卫早已遣散。
剩下的事情就顺利得多了。
韩家姐弟拿了李不凡身上的钥匙,去到库房拿出账本,随后添上一把火造成账本被烧的假象。
李不凡酒还未醒,倒是被来人通报说盐仓起火的消息吓醒了。
盐仓一旦起火,非同小可。
韩家姐弟一事被他抛之脑后,李不凡急哄哄地招呼人手去救火了。
李不凡感到庆幸,火势及时控制了,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
腊月走动的人多,失火的原因可以是天干物燥,爆竹煤炭火星沾燃,总之不是他擅离职守就对了。
至于账本?账房先生还在,再随便写一本罢,反正王爷只看到账的钱银不看账本。
李彦兮看着远处的熊熊烈火,眸子里映出橘红色的火苗,“好戏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