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查证
将韩真两姐弟安置好之后,李彦兮马不停蹄地往淮阳王府赶。
这座奢靡宏大的宫殿,在李彦兮眼里更多的是压抑。
要真的非要在这黑暗中寻出那几缕阳光,其中一缕便是来自母亲,可惜灿烂却短暂。
一缕来自晴姐姐,却也是昙花一现,再无得见的可能。
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阳光,便是来自祖母。
佛堂里木鱼声声,檀香袅袅,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跪在蒲团上,手里拿著一串佛珠,正在念诵经文。
阳光打在金身佛像上,反射在老人身上,似是一层朦胧的金纱,平添几分雍容华贵。
听到耳边传来脚步声,她闭着的眼皮轻轻一动,“你来了。”
“不孝孙儿叩见祖母。”李彦兮行了大礼,“多谢祖母出手搭救孙儿。”
李彦兮的祖母顾襄是前朝大司马之女,嫁给前淮阳王李起,育有三子,但丈夫与儿子俱为国捐躯——李侗乃李起与妾氏所生,后过继到她的名下。
顾襄缓缓起身,李彦兮上前搀扶。
离开之时,祖母还健步如飞、行事刚毅,如今却只能半个身子都依靠在李彦兮身上了。
“你长得不像你母亲,却也不似你的父亲——这也是你父亲当初不欲留下你的一个原因,他还是疑心你是遗腹子。”顾襄并不忌讳,说起了往事。
当年李侗出征西南,驱赶那一带的苗人,遇上了当时还是寨主夫人的云曦。
云曦长得与他平常所见的美人不同,似有一种魔力,李侗望着因失去丈夫伤心过度晕倒在地的妇人,越看越难耐。
脑海中一个声音在引诱他,“要了她要了她!”
于是他便那么做了。
昏迷中的云曦醒来,悲愤欲死,李侗抓过一旁哭得哇哇叫的女童威胁道,“你若是不听话,你的女儿就会被千人骑万人睡,你自己选吧!”
最终爱女心切的云曦还是含泪承受了凌汝。
都说苗女擅用蛊虫,李侗私心觉得云曦用了蛊,不然为何自己会如此疯狂地迷恋这副酮体?
不然云曦就是自己鼎炉,每每寻欢与她都可欲/仙欲/死。
如此有物李侗必定是要带回府中豢养起来的。
但云曦是苗寨夫人,族人又如何肯依?
李侗是何人?最擅用钱财玩弄人心,先是用钱哄骗众人,称归顺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再杀鸡儆猴,杀了几个抵抗的苗族汉子。
最后还是云曦不忍李侗滥杀无辜,俯首求李侗饶了族人,自己会乖乖地跟他离去——但是要带上她的女儿。
李侗当时对云曦也在兴头上,自然应允。
只是若是知道女儿在自己的身边日后会有这般遭遇,云曦夫人宁愿抱着女儿当日寻了丈夫而去,也不愿踏上那通往人间炼狱的道路。
“那祖母您为何”李彦兮知道自己出生之时李侗曾经想要扼死自己。
顾襄停住脚步,一双沉静清澈的眸子看向李彦兮,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只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李家的血脉。”
指尖划过李彦兮的剑眉,顾襄沉静的眼眸有了波动,“你不似父亲母亲,却酷似你的祖父”。
顾襄艰难地吞咽下口水,眼里有了泪光,思绪飘远。
当年李侗听了身边人的教唆,看见刚出生的李彦兮眸色不似自己的黑色,怀疑手中婴孩是苗寨寨主遗腹子的念头再次浮起。
当时云曦夫人回府不久便有了身孕,算算时日就只李侗刚到苗寨那会,这孩子是谁的他也讲不清楚。
加上诞下男婴,一些姬妾未免心有嫉妒,添油加醋地与李侗说云曦目中无人,跟了王爷还留下这孽种云云。
想到云曦回府之后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李侗一时间竟是起了杀心。
他张开大掌伸向襁褓稚嫩的脖颈。
而云曦夫人看见李侗所为竟也不理不睬。
自己心爱之人刚刚被杀,尸骨未寒,自己便委身于人下,还在那时候怀上这孩子。
他的生父正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啊!她又怎么可能喜欢这个原不该出生的孩子?
关键时刻是祖母出面救了他,顾襄虽不问世事,但是多年前当主母的余威还在。
李侗不敢忤逆这个名义上母亲的命令,但从这之后王爷不喜李彦兮就成了不争的事实。
“李侗只知他与他母亲是黑眸,却忘了他的父亲眸子也是浅瞳。”顾襄与李侗并不亲近,甚至李起自己也少见李侗这个酒醉之后宠幸婢女得来的儿子。
“淮阳国如今官员多半骄奢糜烂,百姓叫苦不迭,淮阳王府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我也有一份责任。”顾襄收回双手,闭上眼睛。
当年丈夫与儿子先后离他而去,顾襄承受不住打击,一下子病倒了。
等到病好之时,李侗已继承了淮阳王的爵位。
但此时的顾襄早已不关心谁来当这王爷,也不再关心天下如何。她沉溺在悲痛中,只想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能够回来,只可惜这已经是不可以实现的愿望了。
“你祖父一世英明,你几个大伯铁骨铮铮,他们全了大义、护住家国却唯独负了我!”顾襄看着李彦兮酷似李起得眉眼,终是泣不成声。
“祖母!您”李彦兮少见平日里沉静端庄的祖母有这般模样。
“我知你非池中之物,李家的命脉就在你的手里。”顾襄看着李彦兮,“只一条,你身上流着的是李家的血,你就得担起这个担子!还有,李侗再不济,他也是你的父亲!”
“孙儿明白了,请祖母放心。”李彦兮颔首。
顾襄已经许久没有讲过这么多话,身体越发疲惫,“下去吧!”
李侗听闻李彦兮回府的消息时吃了一惊,这个逆子不是说要与自己恩断义绝的么?还有回来了怎么不来拜见自己?
李侗心里头不舒服,他身后的李不凡适时给这只冒烟的爆竹引子加了一把油,“世子回来了,王爷要去看看么?”
“看什么看?他还是天王老子不成?”李侗怒斥着走出殿外,正正看到台阶上挺拔如松的青年。
“父亲。”李彦兮向李侗行礼。
李侗没想到李彦兮竟真的低头了,打量他几眼,“嗯,回来了。”
“孩儿以前不懂事,万望父亲勿怪。”李彦兮并不起身。
“知错就好,起来吧。”李侗自然以为是外面的世界让李彦兮明白了这淮阳世子身份地重要性,凡夫俗子的生活不正是苦不堪言?
因着李彦兮放低了姿态,伏低做小,大有讨好自己的意思,,李侗一时高兴便下令与久别归来的世子一起用晚膳。
本以为能与自己的儿子把酒言欢,没成想李彦兮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对赏赐给他的几位舞姬也不甚上心,李侗不禁有些不悦。
“父亲,这味药羹甚好,您多用些。”李彦兮抬头对李侗说。
李侗举起那碗汤,心中的一丝不悦被抚平,慢慢饮下。
李侗早些年还会疑心李彦兮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李彦兮渐渐长大,加上那名道长的箴言,李侗越来越坚信李彦兮就是自己的骨肉。
李彦兮长得这样好,身上定是留着自己的血!
“王爷今夜累着了,我送他回房歇息。”李彦兮扶着昏昏沉沉的李侗,语气不容拒绝,仿佛变了一个人。
李侗身体不好,经常在宴席上酒醉不醒。
下人们不觉有异,称诺告退。这是他们的世子爷,且归来之后多了一份他们不敢直视的威严。
李彦兮将李侗放在卧房榻上,在他的怀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并不着急离开,在房里坐了一会确定阿茴给他的药起了作用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药可以让人昏睡十二个时辰。
午夜,一黑影躲过巡逻的侍卫,借着茂密的树叶遮掩藏匿在一树杈上。
他似与黑夜融为一体,紧紧贴着树干,一呼一吸沉静悠长。
侍卫再一次经过,他身旁的一只猫头鹰被惊起扑腾着翅膀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戍守的侍卫开始换值。
李彦兮突然动了,他像一股风,又似一根箭,一跳一跃一闪,钥匙轻轻一插,旋身进了殿内。
侍卫转身时便只看到紧闭如初的大门。
若是杨川谷在场看到李彦兮这一身手,定要赞一句“好轻功”!
李彦兮此行的最终目的是李侗的卧龙玉玺,他只能推测玉玺可能会在的地方。
方才他细细翻看过李侗随身之物,并没有发现玉玺的踪迹。
除此之外,李彦兮觉得玉玺最有可能就是藏在大兴宫——李侗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此处有众多侍卫把守,李彦兮暗中探查好侍卫巡逻时间与换值时间细细推演过之后才敢动身。
李彦兮从怀里掏出一颗在西域淘来的夜明珠,借着亮光开始搜寻。
桌案上没有,书架上没有,各种形制的匣箱没有,甚至屋内的横梁李彦兮都细细找过,还是没有。
李彦兮的额头开始沁出细汗,这殿内也没有暗格,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眼看着天色就要擦亮,李彦兮只能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