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大事不妙
李淳这两个字。
既是当今圣人登基前的名讳,也是阿闲的父亲,江都县一个普通小百姓的名字。
重名并没有什么稀奇,可是武祁处心积虑,将江都李淳一家,送进为广陵王李淳修建的府邸,这就显得格外不同寻常了。
方衡看了眼荀正卿,后者也是若有所思。
似乎有一条隐秘的线,将这中间所有事情串联在了一起,但又缺少了关键的线索,以至于这条线还无法完全浮出水面。
二人没有妄加猜测,继续搜寻起其他的线索。
可就当方衡重新搜查到放置着财神像的堂屋时,脑袋却一阵眩晕,接着他的左臂剧烈抖动,衣袖下的皮肉如波浪一般起伏涌动。
方衡脑海之中,一个沙哑又稚嫩的声音,以一种怨毒的语气大喊:“吃……吃……”
下一刻,方衡的衣袖刺啦一声裂开,裂口处呈现出一个碗口大的破洞,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尖锐的牙齿撕咬过。
接着,一张皱巴巴的婴儿面孔,赫然浮现在方衡的左臂上!
人面疮!
看到这婴儿面孔的刹那,方衡心中大惊。
“师兄为我封印人面疮时曾说,这封印可以维持一两个月,可现在才过去大半个月,人面疮为何复发了?”
方衡一时间思绪纷杂。
“莫非……莫非师兄出事了,这人面疮才会提前破开他的封印而出?”
想到这里,方衡心中涌出一股悲怆之意,顿觉心慌得厉害。
而此时,人面疮已经飞起,那张婴儿面孔下连着细长的,交错缠结的筋肉,筋肉的末端依旧长在方衡左臂上。
那人面疮如同发了狂一般,嘴巴张得老大,宛如一只来自阴曹地府的恶鬼。
它两排牙齿猛的合拢,竟一口将堂屋里的财神像和供桌一同吞了下去。
可此时方衡已经顾不上人面疮了,他扭头冲出堂屋:“荀公!荀公!我师兄可能有危险,我得回扬州去帮他!”
一道阴影从隔壁屋内滑出,凝聚成荀正卿的身影。
荀正卿一眼就看到了方衡背后飞扑而来的人面疮,他面无表情地一指,院子里的阳光顿时暗淡了几分。
并非天色阴沉,而是荀正卿的影子笼罩了宅院。
正扑向方衡的人面疮霎时顿在了半空,那婴儿面孔扭曲狰狞,露出一种胆怯却又不甘的表情。
荀正卿认出了这邪术:“郎君竟身中人面疮,观其面相,似乎已经快要成熟了。”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人面疮上的阴影骤然浓重了几分。
那婴儿面孔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沙哑而阴狠,如同鬼哭。
但在荀正卿影子的范围内,人面疮很快失去了活性,那婴儿脸上的双眼露出不甘的神色,可眼睑还是簌簌抖动,缓缓闭了起来。
人面疮和方衡左臂之间的筋肉蠕动收缩。
很快,那张婴儿脸重又回到了方衡左臂上,服服帖帖仿佛只是一道刺青。
“多谢荀公相助。”方衡道了声谢,立刻又重复道:“荀公,这人面疮原是厌胜师种在我身上的,师兄为我封印。”
“但今日封印之期未到,人面疮却无故复发。”
“我怀疑我师兄很可能有危险,我得即刻回扬州去。”
荀正卿略一思索:“郎君不要太担心,方才我的确感应到皇甫将军留下的封印气息。”
“但这封印并没有完全消失,还有一部分残留,我正是在此基础上加固,才重新封印了人面疮。”
“所以我猜测,就算皇甫将军有难,应该也没有危及到生命,你不必太担心。”
闻言,方衡心中忧虑稍减,但他很快又道:“即使如此,我也得回一趟扬州,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如果师兄真的有难,我也好帮他,不至于让他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毕竟李翰林不通武艺,陆重那帮不良人……”
他本想说陆重等人是扬州官场上的人,他并不完全信任,但转念想到陆重是荀正卿一手提拔的,便没有再说下去。
荀正卿面无异色,似乎一点没有听出方衡的意思,只是道:“江都这边的事情我们查得差不多了,再耗在这里也难有收获。”
“那就照你说的,我们先回扬州,暗中相助皇甫将军。”
二人议定,当即动身往扬州城去。
经过这数日的练习,方衡已经将无形身的“莫窥”境界掌握得七七八八,他施展起无形身,速度与荀正卿的影子不相上下。
但无形身的第二层“蹑踪”境界,却还是不得门径。
江都县距离扬州不过百里,这次没有卦公的卦象干预,以二人的脚程,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片破败的村落忽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方衡脚下一顿,惊讶道:“白家庄,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当日方衡和皇甫谦华正是在这里,见证了一场纸扎人成亲的闹剧,方衡更是陷入了寄生的不思议界中,险些身死。
师兄弟二人也是在这里,第一次真正结识了荀正卿。
方、荀二人为了节省时间,并没有走官道,而是由荀正卿带路,从乡野小径抄近道回的扬州,却不知怎的,竟来到白家庄外。
荀正卿回应:“白家庄本就在扬州和江都县之间,路过此地理所当然。”
方衡点了点头,当时他和皇甫谦华,是被飞行的鬼母殿带到此处,所以他并不清楚白家庄的具体方位,故有此一问。
二人正要继续赶路。
忽然,白家庄那一间间荒废的屋舍间,竟有一阵羌笛之声飘扬而出。
笛声凄凉悲怆,又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方衡不禁看向荀正卿,只见荀正卿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的目光却也投向了那羌笛声飘扬之处。
方衡轻声道:“是他吧?”
荀正卿微微点头。
他们说的不是旁人,正是不久前出现在江都县,让方、荀二人和魅罢战的麻衣男人。
方衡觉得,似乎普天之下除了这麻衣男人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将羌笛吹出这种感觉来了。
方衡不由疑惑:“他在白家庄做什么?”
白家庄早已荒废,这麻衣男人为何要在此驻足,甚至吹奏一曲呢?
荀正卿摇头,而那羌笛声也越来越远,渐渐远离了白家庄,离开了二人听觉能捕捉到的范围。
“他走了。”
方衡和荀正卿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不解之处。
但眼下,这并非当务之急,二人便也没有再多耽搁,继续全力向扬州赶去。
很快,扬州城已然在望,二人也重新踏上了官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只见一架马车正在官道上狂奔,车夫挥舞着手里的鞭子,疯狂抽着拉车的马匹。
而车厢里,一个须发花白的干瘦老人探出半边身子,正在不断催促:“快些,再快些!只要尽快赶到江都,银子不是问题!”
看到那老人的瞬间,方衡不由脱口喊道:“孟何,你怎么在这里?”
这乘车的老人不是旁人,正是来扬州寻找女儿的老乞丐孟何。
当日方衡带他见了皇甫谦华,皇甫谦华同情他的遭遇,又看他曾中过秀才,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个随从。
只是孟何的女儿孟素兰到今天依然下落不明,淮南副大使贺尘舟府上失火,被烧死的女子中也没有孟素兰。
孟何为此夜不能寐,头发又白了不少。
看到方衡,孟何赶紧对车夫喊道:“停下!快停下!”
马夫一拉缰绳:“吁——”
马车在官道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辙印。
孟何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冲到方衡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妙了方郎君,将军……将军他……”
方衡心中骤然不安,脸色变得煞白。
“我师兄怎么了?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