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忧思成疾
水洼清澈如镜，照出了方衡的面容。
只见他眼窝深陷，眼圈漆黑，面色蜡黄，两腮下陷，俨然是一副放纵过度，身体亏虚的模样。
方衡心中一惊，沉下心来，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
这才发现，自己的气息虚浮，双腿酸软无力，头脑昏昏沉沉，精力不济。
但由于他从一早开始，脑海中就反反复复涌动出各种思绪，让他心神烦躁，神智不明，这才忽略了身体的变化。
而方衡刚意识到这一点，脑中却又开始出现种种思绪。
我的身体是从何时出现问题的？与县丞府的异常有关吗？县丞府的异常和十三年前的事情有何联系？永贞内禅的内幕究竟是什么？
……
短短片刻间，他已是神飞天外，将身体的变化抛诸脑后。
“郎君，这位郎君。”方衡耳边响起呼喊声。
他木然扭头，只见经营早点摊子的老翁正站在眼前，担忧道：“再不吃就凉了，您若是困了呢，那就赶紧吃完回去睡吧。”
方衡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哦，好。”
见方衡捧着碗小口喝起粥来，老翁才一步三回头走开，心里还直犯嘀咕：“佛祖保佑，这人一幅随时要撒手归西的模样，可千万别猝死在我摊上。”
方衡心神回转，长长吸了口气，暗道：“有问题，我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可这个想法刚起，他的念头又开始游离。
方衡二话不说，拿起一根筷子折断，将尖锐的木茬刺入手臂。
剧烈的疼痛让他神志一清。
“我定是被张家的异常影响，可惜乌金木毁了，否则地脉之气护持下，诸邪不侵。”
“等下次见到师兄，一定要向他讨教净字诀的法门。”
“也不知道师兄他们怎么样了，扬州诸事进展如何，使臣可有为难他们？”
……
“噗嗤！”
尖锐的木刺再次刺入手臂肌肉。
方衡疼得一哆嗦，额头上沁出冷汗，但思绪总算归拢了。
“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我现在的异常？若是红衣僧人送的那串佛珠还在，或许倒也可以，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那僧人现下状况如何？他是如何知道奇异楼的？”
“奇异楼中妖邪汇聚，那板桥三娘子甚至跟寄生、鬼虎都能交易，她是否也是十一鬼疫之一？”
……
“噗嗤！”
木刺再次插进身体，方衡的整条左臂已是鲜血淋漓。
早点摊子的老翁看到这一幕，已是惊叫连连：“哎呦我的天爷，真是造孽啊，你要是身子不爽利你去找郎中，别在这儿吓唬人，这满地都是血，你让我还怎么做生意？”
方衡颇为愧疚：“不好意思，我精神有些错乱，这些算赔你的。”
说着方衡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又是一筷子插在手臂上。
老翁收了银子，看着方衡满手的血，不忍道：“郎君，要不你还是找个郎中看看吧，再不济吃些汤药，总比你这……来得强啊。”
“汤药……药……”
方衡努力收束思绪，终于想起自己在杀死卦公后，从他的身上搜到过一瓶丹药。
那丹药颇为奇特，能增长气血，修补伤体。而方衡现在除了思维散乱外，身体也莫名亏虚，正需要这丹药滋补。
不过这丹药是否还有其他功效或是副作用，他便不得而知了。
但此时他也不敢多想，每多思考一瞬，勉强收束的思绪就可能散乱，发散到爪哇国去，将吃药的事情抛诸脑后。
方衡又扎了自己一筷子，接着趁思维情绪的刹那，掏出丹瓶，从其中四枚丹药中取出一枚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旋即，方衡只觉得体内血液涌动，口中津液滋生，五脏六腑之间，似乎也有各种液体在流淌催生或悄然退去。
而随着这些体液的催生和抑制，方衡的身体状态也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首先，变化最显著的是方衡手臂上的伤口，那一个个血窟窿开始发痒，而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连刺入血肉中的木刺，都被挤了出来。
接着，方衡感觉到自己体力迅速恢复，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脸色也迅速红润起来。
最关键的还是方衡的精神得到了修补和壮大。
他的精神力变得格外凝练，而随着精神力的壮大，那些飞散不受控的思绪，也逐渐被一一按捺了下来。
方衡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牧羊人。
之前他所面对的，是混乱庞大，随时可能四散开的羊群。
他需要警惕每一只羊的去向，因此只能东奔西走，疲于驱赶，最终心力交瘁。
而当服下丹药后，他壮大精神力就像是一只头羊，又像是一只牧羊犬，帮助他将这庞大羊群梳理得井井有条。
眼看方衡的伤口迅速恢复，早点摊子的老翁都看得结巴了：“这这这，这时什么灵，灵丹妙药？”
方衡掂了掂手里的瓶子：“这是来自回鹘的秘药。”
他已经猜到了这丹药的来源。
师兄曾说过，回鹘医术信奉火、气、水、土四物质，着手于胆、血、黏、黑四体液，以此影响人的生命、活动、感觉、精神四力场。
而这枚丹药着实让他体验了一番，回鹘医术的奇特。
想必这瓶丹药，应该是卦公在某次奇异楼的众宴之宴上，向老药师求购而来的。
想到这里，方衡笑了笑，感叹道：“卦公是个好人啊。”
离开了早点摊子，方衡折返回县丞府。
但他没有立刻走正门，而是施展开无形身，飞跃到了县丞府隔壁的房顶，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院子。
这时候，府里人都已经起了。
荷柳端着一盆热水，含羞带怯地敲开了张令言的房门，娇滴滴道：“郎主，奴来给您送洗脸水了。”
接着便推门而入。
不多时，房中传出一些古怪的声音。
小厮张朴正在打扫院子，听到声音大声怒斥：“怎么着？如今做这些腌臜事都不背着人了是吗？阖家上下就每一个好东西！”
后院里，老太公张福裕正鬼鬼祟祟，不知在找什么。
听到张朴的话，他如惊弓之鸟，飞也似的窜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外面，
见此情形，方衡翻手带上鬼神面具，视野蒙上一层幽蓝。
他定睛看向县丞府，接着却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