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疑窦丛生
听完张呈的话，方衡不禁陷入沉思。
张令言和张呈这对父子，对于当天事情经过的描述几乎完全一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呈中邪似乎最接近真相。
但方衡总觉得哪里不对，大约是因为县丞府中的人，都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
张老太公惊叹于一切事物，张朴不论何时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荷柳更是一找到机会就要撩拨方衡一番，分明两个人此前素未谋面。
并且他们的这种言行，没有任何因由，似乎是被强行贴上了一个标签，设定了一种人设，然后所有人都照着这个标签上的人设在表演。
而他们却对此浑然不觉。
唯一看起来正常些的张令言，也有着某种怪异的执拗。
这一家子人，完全就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要说他们都被鬼上身了，似乎还更合理一些。
方衡思考时，张呈就缩着脖子，紧紧抱着双臂。
偶尔一只夜鸦扑棱棱飞过，都能惊得他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看着他这副畏畏缩缩得样子，方衡道：“张呈，你的经历我已经知晓了，张府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一定会救你。”
张呈连连点头，一叠声道：“多谢，多谢先生！”
方衡放缓语速，又说道：“眼下你还是要先回县丞府，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这样才能暂且瞒过你父亲。”
可张呈却拼命摇头道：“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如何能再回去送死？先生难道是不信我的话吗？”
方衡道：“并非不信，而是……”
可他话未说完，张呈却忽然道：“先生想知道，我阿娘和兄长是怎么死的吗？”
方衡闻言心中一动：“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张呈压低声音道：“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父亲把兄长带出了家，后来我那兄长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他肯定已经死了。”
“三天后，阿娘和父亲大吵了一场。当时我躲在门后看见，父亲举起花瓶砸在阿娘头上。那天之后，父亲就对外声称阿娘病了。”
“但我知道，阿娘不是病了，她也死了。”
张呈神经质般地笑了两声，眼里地恐惧却愈发浓烈：“这十三年来，我把这件事一直烂在肚子里，可是现在，现在终于到我了……”
方衡眉梢一挑，追问张呈：“十三年前？你确定是十三年前？”
可张呈却应激一般突然跳了起来，指着方衡惊恐道：“不对，你也是鬼！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也要吃我！”
方衡不知他是真的精神失常，还是在装疯卖傻，沉声道：“张呈你冷静点！”
可张呈如若未闻，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去。
方衡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追上去一记掌刀将张呈敲晕，而后扛起他回了县丞府。
将张呈丢回房间，“物归原主”后，方衡又取出下午在县上铜匠铺里买来的同款铜锁，替换了被他斩断的门锁。
而后他才掸了掸衣服，向客房走去。
可没走几步，方衡忽然听到不远处漆黑的柴房里，传出一阵阵怪异的声音。
这声音里有男人低沉且粗重的呼吸，有女人娇媚而缱绻的呜咽。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方衡面红耳赤。
接着方衡就听见一个满是怒气，近乎训斥的声音道：“贱人，你是不是看上白天来的那个小白脸了？”
方衡立刻听出，这是张朴的声音。
接着荷柳绵柔的声音响起，丝丝缕缕地甚是勾人：“你这冤家，我心里的人是谁，你还不懂吗？”
张朴：“那你跟张呈在花圃里私会时，你心里想的是谁？”
“自然是你……”
“你跟郎主在书房厮混时，心里想的又是谁？”
“唔……自然还是你。”
张朴怒气更甚：“贱人！贱人！”
荷柳的声音越发愉悦。
方衡听得三观都快崩塌了，荷柳对他暗送秋波时，他还只当这丫鬟有些不矜持，可现在看来，这丫鬟根本就是见一个勾一个。
县丞府的四个男人，除了老太公年老体衰，另外三人竟都与她有染！
这究竟是什么惊天大瓜啊！
方衡不忍卒闻，正打算轻手轻脚离开，可刚转过墙角，余光就瞥见柴房的窗户下，正蹲着一个人影，专心致志地听着柴房里的声音。
方衡一惊，赶紧收回脚步。
那人影似有察觉，转头看向方衡的方向，而后他影贴着墙根，如一条蛇般游了过来。
不等他到来，方衡已经施展无形身，无声无息地跃起，落在了柴房房顶。
那人影绕着柴房游动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的痕迹，而后又蹲到了窗户下，继续听着柴房里传出的，令人躁动的声音。
而方衡居高临下，已经借着暗弱的月光看清了那人影的相貌。
他穿着碧青色团领长袍，黑色胡须及胸，面容肃然，正是江都县县丞张令言！
张令言为什么会在这里？堂堂一县县丞，居然在干这趴墙角的勾当？
况且张令言身为县丞府主人，既与荷柳有染，又如何能容忍张朴与荷柳私会？
而且看张令言的样子毫不吃惊，显然不是第一次撞破此二人的私情，为何他还对张朴称赞有加，视作忠仆？
怀着种种疑惑，方衡借着夜色，施展无形身回到客房。
为免惊扰县丞府中的其他人，方衡没有掌灯，和衣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一直在复盘着今天得到的种种讯息。
其一，张家人显然都不太正常。
但下午时，方衡曾对周围住户旁敲侧击询问，根据得到的反馈来看，并没有人认为张家人有什么异常。
因此，这种异常很可能是近日才发生的。
其二，张呈梦中见到的“母亲”，很可能与张家人的不正常有关。
根据方衡对鬼魂的了解，托梦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鬼魂大多没有清晰的自主意识，所谓托梦，不过是人们对已故之人的思念所致。
其三，十三年前，张令言带着长子离开，之后长子莫名失踪。
这个时间太凑巧了，而且也是发生在江都县。
方衡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件事情或许也和永贞内禅有关！
反复思虑，直到后半夜方衡才缓缓睡去。
而当他入睡后，客房的墙壁忽然蠕动起来，接着墙壁上竟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熟睡之中的方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