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魔王将临
方衡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所有可视之物旋转扭曲，迅速从他身边抽离，又被拉得细长，涌入板桥三娘子的步摇中。
那步摇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令方衡不禁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他竟已回到了樊良湖畔。
方衡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戒备，却见湖倾月落，天色泛白，竟已是黎明时分。
而老药师等奇异楼宾客，皆已不见踪影。
方衡心中略一思量，便有了猜测：“奇异楼应该不止樊良湖一个入口，只怕入口遍布各道各州，从哪里来的，就会回到哪里去。”
“难怪当时众宴之宴上，第二个祈愿的商人是益州人。”
“老药师和卦公应该不在扬州，但伥鬼和那红衣僧人，却是我亲眼看着进入奇异楼的，他们又去哪里了？”
方衡目光扫去，只见钟砚山来时所搭乘的马车还停在湖边，人却已不知所踪。
“大约是先进的先出，后进的后出。那伥鬼自知单打独斗不是我的对手，刚被传送回来就立刻逃离了。”
这时，方衡又想到樊良湖边，那些农户和渔民。
他们是最先进奇异楼的，应该也最先被传送了出来，此时大约已经回到了村中。
方衡心中还有几个问题，便打算去那村庄里问上一问。
他一路徐行，向村庄的方向走去。
可行至半途，他却发现周围的树木倾倒，岩石粉碎，地上一个个像是脚印却又无比巨大的坑洞深陷，这些坑洞连成一串，向村庄的方向而去。
方衡脸色一变，惊呼道：“糟了！”
他竟没有想到，那红衣僧人的身上正发生着某种可怕的变化！
佛光即散，魔王将临！
若是板桥三娘子所言为真，那么红衣僧人现在很可能已经去了附近的村庄中，正在对村子里的普通人大开杀戒！
想到这里，方衡脚步飞驰，全力向村庄赶去。
片刻之后，连绵的屋舍在望，方衡的耳边也响起了轰隆的坍塌声和惊恐的哭嚎声。
村庄之中，红衣僧人背后的法身，大约已不能再被称为两面佛了，那尊神祇即将彻底化为魔王。
世尊佛陀的身影缩小到只有拳头大小，黯淡至几乎无法看清。
而那尊不知名姓的魔王，正一手举着尖刀，一手握着短矛，疯狂挥舞，大片大片地破坏着村中的屋舍。
这魔王面容黢黑，双目狭长，目光狠戾。
祂的身体各处，却长着一张张白皙慈悲的面容，林林总总，竟有数百之多！
这些白皙面容的七窍流出鲜血，鲜血汇成一片汪洋。
魔王的下半身沉沦在血海汪洋之中，每一次波涛翻涌，都会侵蚀去魔王身上的一大片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而祂的双腿更是只剩下嶙峋的腿骨，骨头如被风化一般，满是孔洞。
但魔王恍若不知，贪婪和暴虐占据了祂的意识，祂只想掠夺一切财富财宝，杀死一切有生之灵。
村民们背着老人，抱着孩子，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去。
魔王举起短矛就要向人群中投掷。
法身之下的红衣僧人双眉紧蹙，汗出如浆，无比挣扎：“不……不行！”
“唰”的一声，短矛投出，但方位偏离，总算是没有落在人群里，而是射在了不远处的一条溪流之中。
泥浆四溅，碎石纷飞，溪水为之断流！
看到这一幕，方衡立刻知晓，那红衣僧人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正在以自己最后的意志力，压制着魔王的肆虐，而那小小的世尊佛陀法身消失之际，便也是他意志崩溃，彻底入魔之时。
方衡联想到自己驭鬼时的感受，不由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此时，魔王法身似是不满于被红衣僧人压制，再次举起尖刀，豁然劈向人群之后，一个落单的孩童。
红衣僧人目眦俱裂，声嘶力竭道：“快跑啊！”
他的意志力已经无法压制魔王了，而当魔王杀死第一个无辜之人时，也就是世尊佛陀的法身消散之时。
人群之中，弄丢了孩子的母亲涕泗横流。
她飞奔而出，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抢回，却被周围的村民们死死拉住。
“快跑吧，救不了的！”
“孩儿他娘你冷静点，能跑一个是一个！”
“快走！再不走都得死！”
……
嘈杂的呼喊声中，漆黑的尖刀宛如死亡的具象，掠出一片残影，降临到孩子头顶。
红衣僧人无力地看着这一幕。
千钧一发之际，“铛”的一声铮鸣！一柄剑将尖刀截住，拦在了刀锋之下！
方衡双手握着浩然剑，剑上传来的恐怖力量令他四肢痉挛，整个人都半跪了下去，膝盖在地面上凿出一个深坑。
鲜血汩汩从他肩上留下。
浩然剑的半边剑身，被尖刀劈进了方衡的肩膀里，卡在了肩骨上！
“靠！靠靠靠！疼，好疼！”
方衡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大颗冷汗。
若不是他削除身上的畸变组织，慢慢削出了经验，自身忍耐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只怕这一剑就能让他疼晕过去。
在他身后，那孩子已经被吓傻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方衡怒喝道：“后面的人在干什么？赶紧来把孩子弄走啊！再不走我顶不住了！”
看呆了的村民们这才回过神来，两个年轻男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连拖带拽将孩子抢了回去。
而魔王背后，那正迅速消失的世尊佛陀法身，忽然发出淡淡金光，化作一颗舍利子，嵌在了魔王后颈。
红衣僧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忽有热泪涌出。
方衡龇牙咧嘴地对着红衣僧人大喊：“和尚你等会儿再哭！能不能先稍微控制一下你那鬼东西，让我先脱身出来！”
红衣僧人如梦初醒，连忙双手合十，拼尽全力压制魔王法身。
方衡察觉到剑上传来的力道稍减，他身子一歪，浩然剑从肩上拔出，斜擦着肩膀砍落在了地上，削下一大片皮肉。
而方衡则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从魔王的尖刀下逃了出来。
魔王勃然大怒，手掌一挥召回短矛，尖刀和短矛挥舞，同时向方衡砸落。
方衡不敢托大，右手覆面，鬼神面具显现。
起傩，召鬼！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红色恶鬼，拖拽着泥泞的身子，从虚无之中涌出。
宛如一片血色洪流，涌向魔王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