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花朝雅宴
贺尘舟在石台上来回走动,石台上的权贵们听着他的声音,噤若寒蝉。
贺尘舟冷声道:“皇甫谦华武艺高强,但那个李悠然却是个文臣,他是我们的突破口!”
“今晚卫次公要办雅宴,李悠然必然会去!我们须得商议个良策,将皇甫谦华和李悠然分开,先把李悠然给拿了!”
“对了,还有皇甫谦华的那个师弟,这小子手段诡异得很,也不能不防!”
众人纷纷称是。
这时,王伯都忽然道:“使君是不是忘了,还有武家那些人。他们的嘴巴不闭上,杀了一波钦差还有下一波,何时是个头啊?”
可提及武祁的家眷,贺尘舟却犹豫了:“长史难道不知道,那武府娘子可是……朝廷治我们的罪要证据,可他们却不用!”
王伯都不以为意,笑着说:“使君难道不明白吗?如果那边不想武司马死,他又怎会暴毙府中呢?”
贺尘舟神色一凛:“长史所言有理,既如此,武府的家眷就交给你去办了。”
王伯都眼底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当然知道,这是贺尘舟不想担责,这才让自己去做这些脏事。
不过他似乎很合心意,笑眯眯道:“使君放心,下官自然不会让您失望。”
……
入夜,瘦西湖畔灯火通明。
正是飞阁悬彩,廊桥如虹,亭旗唤风,湖波碎星,笙箫竞渡,绮罗争路,满城酣歌,好一曲太平人间调。
那湖边最高最大最亮的,便是有着扬州第一楼之称的云兮楼。
云兮楼坐落廿四桥东,共一十八层,楼顶设一座高台。
于此处,上可近揽九天月华,下可遍观舟楫灯影,水涵月影,画舫拍波,让人觉得恍若置身银河之中,称得上是扬州第一等的风雅之地。
卫次公举办的雅集就在此地。
扬州大半有官身的显贵都聚集在此,称得上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场间更是觥筹交错,气氛格外热烈。
卫次公端着酒杯对皇甫谦华说道:“皇甫将军,你来扬州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小官吏差不多也都照过面了,不过这二位,将军想必是还没见过。”
“这位是我的副手,淮南副大使知节度事,贺尘舟,和将军一样也是行伍出身。前几日贺副使一直在外整理军务,昨日刚回扬州,二位该好好亲近亲近才是。”
“这位是王长史,王伯都,伯都任扬州长史十多年,一直夙兴夜寐,积劳成疾。这段时间一直告病在家,向来将军也未曾见过。”
皇甫谦华看着面前两个中年男人。
前者神情肃然,不怒自威,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敌意,就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
而后者始终笑语晏晏,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皇甫谦华笑了笑,举杯:“贺副使,王长史,请。”
贺尘舟神情倨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伯都手忙脚乱地端起酒杯,似乎因为皇甫谦华的敬酒而惶恐局促:“岂敢岂敢,将军来扬州查案,伯都招待不周,当是我自罚才对!”
说着他也将杯中酒饮尽,又因为喝得太快,被酒水呛到而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贺尘舟冷哼道:“媚上逢迎的东西。”
王伯都一脸尴尬狼狈:“使君这是哪里话?将军奉皇命而来,我们自然该……”
“就该任由他摆布吗?”
贺尘舟一拍桌子,厉声打断他的话:“皇甫谦华,旁的我不与你争辩,我只问你,凭什么抓了我手下的两个虞候?他们与荀正卿的案子有何关联?”
皇甫谦华与李悠然对视一眼,转而看向卫次公。
卫次公轻咳了两声,隐晦地提点道:“贺副使,你昨天回扬州后,难道没听说司马武祁的事情吗?”
贺尘舟不屑道:“武祁算什么东西,他的事情也值得我去问?”
卫次公面露不悦,正要跟贺尘舟讲清来龙去脉,谁知贺尘舟竟起身离席:“我这两日舟车劳顿,就先告辞,不打搅各位的雅兴了。”
说着他也不等卫次公说话,独自走下楼去。
待贺尘舟一走,席间不少官员都斥责起来:
“还是这么不合群,卫相公将他派去整军,磨炼心性,这番苦心都白费了!”
“仗着有几分功劳就耀武扬威,居然连钦差都不放在眼里!”
“这淮南道还轮不到他当家做主,若抓到他痛处,我必要好好参他一本!”
……
出了这么一茬子事,雅宴的气氛也大不如之前热烈。
皇甫谦华拉着李悠然走到角落处道:“这贺尘舟你怎么看?”
李悠然砸了咂嘴:“从他刚刚的表现来看,这是个孤臣,又有些护短,似乎被扬州官场排斥在外。”
皇甫谦华继续问:“还有吗?”
李悠然:“但又觉得奇怪,他公然对你发难,本就有些突兀,之后也没再追问我们抓捕虞候的缘由。”
“给我一种莫名其妙,虎头蛇尾的感觉,像是为了发怒而发怒。”
“我在想,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给你一个下马威,还是借故离席,又或者是为了给我们展现一个孤臣的形象?”
皇甫谦华赞同地点了点头:“你的想法跟我大概一致,这个人留心着点。”
正商量着,场中有人提议行令饮酒。
二人回到坐席,只见宴席中央摆了一个三尺来高大型捕醉仙。
这捕醉仙是一种劝酒工具,也即是不倒翁的前身,捕醉仙通常以木材支撑,底部灌铅,再以涂彩绘制出眼耳口鼻,胸口插一根令旗。
令官转动捕醉仙,捕醉仙摇摆而不倒,最终令旗指向谁,谁便需行令。
在行酒令的刺激下,席间的气氛很快又恢复到了顶峰。
文臣们吟诗颂句,武官则开怀畅饮,十分痛快!
这时,捕醉仙晃晃悠悠,停了下来,胸口令旗指向一人。
众人看去,只见角落里,方衡正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桌案上的食物!
他的脸色灰败,眼中写满了进食的欲望,旁人桌案上的菜还没动几口,他却已经快将桌上的碗碗叠叠一扫而空!
即使如此,他似乎还尤嫌不够,目光在皇甫谦华和李悠然的桌案上来回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