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一鬼疫
听到方衡的话，皇甫谦华心中稍稍一松。
旋即，他惊叹道：“师弟，你竟领悟了梦吴越的真意！”
方衡虚弱点头：“步栖迟和使望舒还没领悟，反倒先感悟了梦吴越。”
步栖迟是九歌剑经的第一式。
当初在扬州大狱中，方衡曾在皇甫谦华的引导下使过这一招，但他使的这一式徒有其形，而无其真意，距离真正掌握还差得远。
使望舒则是九歌剑经第三式。
这一式，方衡更是连边儿都没摸到。
“方郎君是当代永靖傩师，意识流转于鬼神等虚幻之物与现实之间，自然更容易领悟梦吴越的真意。”
不远处，黑袍人的声音响起：“恭喜方郎君了。”
方衡先是一惊，见师兄没有什么激烈反应，这才低声问：“师兄，这人是谁？你认识？”
“不认识，但此人高深莫测，似乎什么都能看穿，面对他需万分谨慎。”
皇甫谦华叮嘱了方衡一句，又对黑袍人道：“我师弟已安然脱困，阁下若没有别的事情，咱们就此别过。”
“将军稍候。”黑袍人摇了摇头，右手抬起，缓缓伸出了三个手指。
皇甫谦华：“阁下什么意思？”
黑袍人：“我想用三个消息，换二位的一次相助，二位可愿意？”
皇甫谦华：“没兴趣。”
黑袍人放下右手，双手笼在袖子里缓缓道：“将军别急着拒绝，不如先听听，这是三个什么样的消息，听完之后再做决断。”
皇甫谦华扶着方衡，转身就向白家庄外走去。
黑袍人站在原地，不疾不徐：“第一个消息，关于永靖傩师的宿敌。”
话音刚落，方衡的脚步不禁一顿。
黑袍人语气平缓，没有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得意，也没有故意卖关子。
“第二个消息，前扬州刺史荀正卿的下落。”
此言一出，皇甫谦华也回过头去！
“第三个消息，永贞内禅的真相……”
这句话一说出口，皇甫谦华的眼睛顿时眯起，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黑袍人又徐徐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永贞内禅的真相。”
皇甫谦华握着枪杆的手攥紧又松，松了又攥：“永贞内禅是圣人家事，做臣子的，不能干涉也不想干涉！”
黑袍人似乎早猜就到他会这么说，自然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如果我说，永贞内禅事涉妖邪，甚至与荀正卿案都有关联，将军会有兴趣听吗？”
“大胆！”皇甫谦华怒斥：“单凭你这句话，你已是妄议宫闱，诽谤圣人，是诛九族的大罪！阁下当真不知死吗？”
“诛九族吗？我已经没有九族了。”
黑袍人的语气依旧平和，不争不辩，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听到这话，皇甫谦华不禁一顿。
沉默片刻后，他第三次问：“你到底是谁？”
黑袍人见皇甫谦华的态度缓和下来，回答道：“我是谁，二位稍后自有答案，只请二位回答，这交易你们做是不做。”
方衡一直在边上看着，从他私心来说，他是愿意达成这个交易的。
永靖傩师的宿敌，这是与他性命相关的消息，他自然想知道。
但皇甫谦华对于“永贞内禅”四个字，却表现得格外激动，这让方衡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方衡细细回想了一遍前世的历史。
他大学曾选修过一门唐史的课程，讲课的那位老教授为人古板严格，治学一丝不苟。
为了赚那两个学分，方衡曾恶补过唐朝历史，对永贞内禅自然也有几分印象。
贞元二十一年三月，宦官俱文珍、刘光琦等人联合诸藩镇节度使，囚禁了顺宗皇帝，强迫唐顺宗立长子为太子。
同年八月，又令顺宗皇帝禅位于太子，改元永贞。
此事就发生在十三年前，而那位被禅位的太子，便是如今长安城内俯瞰天下的至尊，当朝皇帝李纯！
当朝皇帝的即位，竟与妖邪有关？
这样的话传出去，可不仅仅是诽谤圣人的大不敬之罪！更会有人质疑今上得位不正，甚至导致时局动荡，民心流散！
皇甫谦华是纯臣，龙鳞卫更是直属于皇帝，是天子近臣。
难怪他听到这样大不敬的言论，会有如此反应。
方衡将目光投向皇甫谦华，意思是全凭师兄做主。
皇甫谦华思量片刻后沉声道：“相助之事，不可有违仁孝，不能有悖信义。”
黑袍人：“自然。”
他顿了顿，没有等皇甫谦华再开口，主动说道：“既然交易达成，那我就先给方郎君讲一讲，永靖傩师一脉的宿敌。”
方衡立刻屏息凝神，唯恐听得错漏了一句。
黑袍人言简意赅：“方郎君听说过十一鬼疫吗？”
“十一鬼疫？”
方衡不解，看了一眼皇甫谦华，见师兄微微摇头，便问黑袍人：“倒是没有听说过，请阁下明言。”
黑袍人：“方郎君没听说过也属常情，自上古黄帝时期的狂夫方相氏死后，十一鬼疫再没有联手。这个名字便也渐渐为人所遗忘。”
“上古时期，人们认为天地间的一切祸乱，都是由十一尊邪恶诡异的妖邪造成，认为它们是天下祸源，故而将它们并称为十一鬼疫。”
“而狂夫方相氏，开创永靖傩师一脉，收服十二神兽，驱逐十一鬼疫，为黄帝抚万民，度四方打下了根基。”
方衡不解：“阁下说的是上古时期的旧事，与今时今日有什么关系？难道三千多年过去了，这些妖邪还活着不成？”
黑袍人直言：“方郎君猜得没错，这些妖邪的确还活着，而且刚刚你还与其中一位交过手了。”
“寄生？！”
方衡愣了两息，不可置信地惊呼出来：“它竟是十一鬼疫，天下祸源？是活了三千多年的老怪物？”
黑袍人淡然道：“不错，除了寄生外，我还可以告诉郎君十一鬼疫中的另一尊妖邪。”
方衡沉默片刻问：“什么条件？”
黑袍人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即使我不说，郎君也能猜到，只当是个添头。”
方衡：“那就却之不恭了。”
黑袍人缓缓道：“鬼虎。”
鬼虎！果真是它！
方衡和皇甫谦华对视一眼，显然二人都已有所猜测。
从寄生和鬼虎在扬州大狱中的交谈来看，这两位早就是旧相识了，且一番交手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显然实力相仿。
所以鬼虎是十一鬼疫之意，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
说话间，黑袍人身后朦胧的影子忽然变得有些散乱，像是一团不受控的液体，要延展成某种难以描述的形态。
黑袍人不作声色地跺了下脚，影子又慢慢趋于稳定，躺在脚下再无异动。
黑袍人的语速略有加快：“接下来是第二个消息。”
见方衡和皇甫谦华都看了过来，黑袍人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真容。
一张形容枯瘦，清癯高古的面孔，展露在师兄弟二人面前。
二人神情惊变，异口同声：
“荀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