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思议界
不过多时，八枚骨刺被挑落在地，方衡身上也赫然多出了八个血洞！
最可怕的一处是在肋下！
那枚骨刺甚至已经长在了他的肋骨上，方衡不仅剜去了一大块血肉，更以剑刮骨，硬生生把那骨刺又撬了下来！
方衡全身战栗，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从他的额上、背上如瀑流淌。
如此可怕的伤势，要不是他得到了鬼怪之力，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方衡哆哆嗦嗦地掏出半瓶用剩的金疮药，胡乱洒在各处伤口上，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嘿嘿笑了起来。
“寄生，你又输了！”
在他对面，那半人半驴的怪胎硬生生吃了一击波云乱，原本就皲裂的身体彻底破碎，一颗猩红的眼珠子，滚落在一地碎尸之中。
猩红眼球闪动，其中传出不辨男女的声音。
“我寄生了太多的人，太多无关的记忆占据思维，以至于前两次竟没有认出，你就是这一代的永靖傩师……”
“我早就该杀了你，居然让你短短几天，就成长到这个地步……”
“不过没关系，还不迟，这枚种子我舍弃了，你……也一起去死吧！”
猩红眼球悬空飞起，化作一片夺目的血光！
距离太近了，方衡压根来不及躲闪，瞬间被血光笼罩。
下一刻，他的世界变得一片血红！
白家庄、怪胎的尸体、皇甫谦华，甚至连手里的浩然剑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那流淌的血、极致的红！
“这是什么妖法？这是哪里？”
还没等方衡反应过来，天空忽然旋动，一个巨大的旋涡缓缓显现！那旋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直至占据了小半个天空才慢慢停下！
一只如星球般巨大的，摄人心魄的猩红独眼，从旋涡中缓缓浮现！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发出了充满恶意和怨憎的嘶吼：“永靖傩师——”
“难道……这才是寄生的本体？”
看到这一幕，方衡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本能地想要反抗，但他的力量在这巨大的独眼面前，就恍若沧海一粟，根本翻不起一点波澜！
他想要抬手戴上鬼神面具，可他的身体却被整个世界束缚，无法动弹！
……
祠堂外，方衡被血光笼罩着，接着，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变淡。
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要将他生生从这世上抹去。
见此，皇甫谦华提起长枪，正要运转功力，强行冲破丹丸的桎梏去救方衡。
却听一个老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将军且慢。”
皇甫谦华目光扫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袍，戴着兜帽，看不清相貌的人，从村口向祠堂缓缓走来。
长枪挑起，斜指来人：“何人！”
黑袍人语气平静，“这片血光是寄生的不思议界，寄生本体藏于其中，它的每一粒种子，都有以毁灭为代价，召唤不思议界的能力。”
“将军全盛之时，也许还从不思议界中全身而退，但想要救人只怕也做不到。唯有尊师江南大侠，方能以力破之。”
“那位方郎君能否破开不思议界保全性命，只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皇甫谦华沉默地看着来人，终于还是没有强运功力。
他作为提领天下异人事宜的龙鳞卫主官，自然知道什么是“不思议界”。
不思议界，是极为强大的妖邪，借助神秘力量开辟的特殊领域。
其中的万物万象，皆是领域主人真实内心的映射，因而会呈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
故名，不思议界。
在不思议界中，妖邪的力量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提升，而被纳入不思议界中的敌人，则会被整个领域压制。
皇甫谦华试探：“你似乎对我很了解？我们认识？”
黑袍人再次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模棱两可地说：“我对每个人都很了解。”
……
不思议界中。
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
方衡的身体被挤压到极致，两只眼球隆起，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但寄生没有直接杀死方衡。
模糊而又有些错乱的记忆在告诉它，对付一位永靖傩师，最好的方法不是杀死，而是让其被恶鬼取代，堕落同化。
“噗——”
血线飙射，一道道伤口崩裂开来，剧烈的痛感侵袭，让方衡意识一阵错乱。
也就在这刹那，鬼神面具残留的负面影响迅速放大，意味不明的空洞呓语在方衡脑海里不断回荡！
那声音模模糊糊，层层叠叠，听得人烦躁、癫狂，几乎疯魔！
方衡眼前又浮现出一幕幕奇诡的景象——
赤红天空中，一张巨大的面具高悬，无数全身赤红，身体如同烂泥一样的恶鬼，从面具的眼耳口鼻中，探出扭曲的肢体……
它们的关节如同错位，以各种人类无法实现的可怕姿势，慢慢从面具里爬了出来……
它们欢歌、狂蹈、交合……
像狂欢，像祭典，像仪式……
视线拔高，意识散乱，骨血下坠，身体像是被分成了十万八千块，又像有无数不可名状的生物钻了进去……
他已经完全分不清，哪一幕是真，哪一幕是幻。
方衡看不到的是。
在不思议界的压力下，他被挤压得如同一团肉球，一丝丝血红色，烂泥一样的物质，从他的七窍、毛孔向外溢出，几乎将他完全包裹！
巨大的猩红独眼悬在空中。
“客人……在扬州大狱我就说过……”
“希望再见面时，你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现在看来……没有下次了……”
血色烂泥缓缓蠕动，将方衡最后一块皮肤覆盖，一张狰狞的鬼怪面孔，在血泥上浮现。
看到这一幕，寄生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它的恶意和喜悦：
“这一代的永靖傩师……消亡了……”
邪异的声音在不思议界中回荡。
可它话音刚落，那团血色烂泥中，却忽然响起了浅吟低唱。
整个不思议界，霎时一片死寂。
那唱腔的声音太小了，小到寄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了，如果它真有耳朵的话。
猩红独眼从空中慢慢逼近。
唱腔也渐渐响亮，以致高昂起来：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巨大的独眼的簌簌抖动！
“他没有被同化……不……不对……不应该……”
血色烂泥之中，歌声乍歇。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生死之间，一场大梦！”
“九歌剑经第四式——”
“梦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