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木翅飞殿
殿宇摇晃不止，窗格门户洞开。
满地的红丸和神像残片在摇晃之中，从门窗倾泻而出，哗啦啦不知落去了何处。
而随着红丸被甩出大殿，遍布殿内的血丝也迅速消散。
方衡和皇甫谦华以枪剑拄地，这才没在晃动中被甩出殿外。
二人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只见如幕的夜色中，一双巨大的翅膀在大殿两侧来回扇动，带着整座殿宇拔地而起，越飞越高！
他们甚至能从门洞，看到下方扬州城里的灯火！
“这是什么东西，鸟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鸟？”
方衡骇然，什么样的大鸟能抓着一座殿宇在天上飞动？若真有此等巨禽，就是被称作神话生物怕也不为过！
“不！不是鸟！”皇甫谦华闭上眼睛：“你仔细听！”
方衡一怔，很快静下心来。
果然，在呼啸的夜风中，他听到了一阵阵“咔嚓、咔嚓”节奏规律的木石撞击声。
“这是……机拓的声音！”
“不错！”皇甫谦华依旧镇定：“这对翅膀是人工造物，《墨子鲁问》有载，鲁班曾削木为鹊，飞于空中三日不下。这二者当属同源。”
方衡惊呼：“鲁班书！是那厌胜师！”
“正是！”
皇甫谦华应了一声，忽然提纵而起，手中长枪冲天一刺，澎湃的内力自枪尖涌出，竟将大殿屋顶生生捅出了个大窟窿！
透过窟窿方衡看到，这座大殿的飞檐已被改造成一双木石翅膀！
这双翅膀每一次开合，羽毛交结的缝隙中，都能看到数不尽的零件和机簧在运转弹动，当真是巧夺天工！
一座大殿凭空飞起，如此浩大的声势，自然引起了扬州城中不少人的注意。
离得最近的便是鬼母庙的庙祝，这老汉五体投地，满脸狂热，对着空中大殿叩拜不止，磕得额头上鲜血淋漓也不愿停下。
老庙祝边磕边唱，声音高亢：“鬼母娘娘显灵咧~攮他娘滴不义汉~磕辽一万个响头~酆都城里做老倌~”
这声音仿佛具有一种诡异的穿透力，竟遥遥传出去数里。
很快，城北各处都有俚曲响起：
“这个邪里恶心肠~那个枉死城不枉~”
“受了无穷辛酸苦~挣不得个小家当~”
“就合死了无儿送~就合与那牛马同~”
“今日不依别处去~只拜俺娘娘与她好奉养~”
“只俺拜娘娘~与她好奉养~”
这些唱腔慢慢汇成一片，在夜色中飘摇回荡。
鬼母庙各个偏殿隐秘的角落里，一枚枚红丸忽而透出暗红的微光，又很快敛去。
城东某个奢华宅邸中。
满院忙碌的婢女仆从，忽然间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们的脖子僵硬而机械地缓缓抬起，诡异的是，这合府上下数十人，动作、速度乃至角度竟都一模一样！
一双双空洞的眼睛看向空中的殿宇，嘴角同时咧出夸张的弧度。
“敢与天君抢人……很好，很好……你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无知而忏悔……”
“呵呵，厌胜师……”
“快了……不用急，很快了……”
城央节度府，淮南节度使卫次公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立于高阁之上。
此刻的他没了往日的慈眉善目，反是形容枯槁，神色憔悴，于凌冽夜风之中，恍若一个风烛残年的独居老翁，没有半点封疆大吏的模样。
“这座庙……飞起来了……”
“一切变得更复杂了……”
“唉……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位大相公一声长叹，浑浊的双目里盛满深深的无奈。
……
眼见大殿展开双翅越飞越高。
皇甫谦华拉住方衡：“不能再等了，若真飞至高空，你我无所依托必死无疑！”
方衡向窗外看了眼：“师兄有什么打算？”
皇甫谦华：“正十三诀中的云字诀是天下第一等的轻身功夫，腾如御空，驾风而起，踏云而行。”
“我用云字诀，或许能带你一起跳下去！”
“但这个高度，我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师弟敢赌一把吗？”
方衡苦笑一声：“师兄，只怕我们没有赌的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尊巨人甲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轰然落在大殿前后，将方衡和皇甫谦华夹在当中。
显然这位厌胜师，是要堵死师兄弟二人的一切退路！
皇甫谦华目光一扫，低喝：“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他便施展突字诀出现在一尊甲士身后，长枪如一枚钢钉般，生生从巨人甲士的后颈钉了进去！
可还没等皇甫谦华细看，那巨人甲士的脖子居然自行散了开来，化作一个个真人大小的木石傀儡扑向皇甫谦华。
皇甫谦华没了长枪在手，猝不及防下被一众傀儡围堵在内。
这些木石傀儡都佩着短刀匕首，一众傀儡亮出白刃便向皇甫谦华杀来！
但皇甫谦华武艺高绝，他身形如鬼似魅，于一众傀儡中腾挪闪避。
而他的双手更如穿花蝴蝶一般，在连绵刺来的匕首上或弹或抹或摘，转眼将这些绵密的进攻一一化去！
这一系列动作看起来轻松写意，但稍不留神便可能被削去指掌。
若非有一身高深武艺，是断不敢行此险招的。
另一边，方衡再次戴上鬼神面具。
视野变幻，两尊巨人甲士体内禁锢的魂魄，在方衡眼中一览无遗。
“师兄，这两尊甲士都是由上百个木石傀儡拼合而成，每个木石傀儡体内都禁锢有一只魂灵，除非能找到将这些傀儡拼合起来的关键机拓，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摧毁！”
皇甫谦华从众傀儡中突围而出，抄起钉在地上的长枪甩出一个枪花。
“用不着这么麻烦，借师弟剑一用！”
“师兄请。”
皇甫谦华接过浩然剑，左手将剑高高抛起，右手长枪一抖，枪尖沿着剑锋划过。
只听一声铮鸣，枪剑相交之处擦出一点鲜亮的火花！
皇甫谦华枪尖转动，火花弹出，落在殿内供奉长明灯的香油之中！
这盏长明灯本已被夜空中的狂风吹灭，此时火花入内，香油缸里顿时又燃起熊熊烈火！
枪杆探入油缸下，皇甫谦华奋力一挑，燃着火焰的油缸被他单臂挑起，砸向甲卫！
火油翻涌，顷刻间就将甲卫浇了个通透。
大火熊熊燃烧，不论是木石傀儡，还是机拓零件，都很快失去了作用。
“干得漂亮！”
方衡刚松了口气，忽然鼻翼煽动，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在那大火之中，他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有火药，师兄当心……”
话音未落，两尊熊熊燃烧的巨人甲卫发出轰鸣，一只只木石傀儡炸开！
大殿四分五裂，火团照亮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