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方黎离开的当天。
那天蒋沐凡在贺白家吃完饺子,便再次陷入了深度的焦虑。
但这次还好,身边起码有贺白陪着,他也不用流落街头,可以认认真真的在沙发上想办法。
吃饱了肚子就多少能转点脑子,蒋沐凡想起在机场的时候他仔仔细细看了航班,在手机上也查过了,今天所有从永宁直飞m国的航班时间早已经过了,方黎不可能今天就直飞过去。
他还查了所有去m国的转机,按照他推算出方黎出院的时间,基本也赶不上转机,那方黎现在大概率还在永宁。
当然只是今天而已,等第二天什么情况那就不好说了。
蒋沐凡看了第二天第一班直飞m国的航班起飞时间,啃着指甲算了时间——留给他用来找方黎的时间只剩十六个小时了。
十六个小时,要找到方黎在哪儿,还要想办法把他带回来,带回永医大,带回家,哪儿都行,只要不是跟严宁在一块儿。
他毫无头绪的坐在沙发上,脑子里盘算着有什么可行的办法,所有能联系上的永医大的人通通联系不上,那就只能剑走偏峰。
比如谁可以查到所有酒店的入住名单?或者永宁其他医院的入住名单,要是有谁可以查到飞去m国的航班乘客信息也好啊,方黎在哪个飞机上,他就直接买哪个航班的票去。
啊……那也不行,万一方黎真出国了,他一时半会儿还办不了签证。
蒋沐凡大脑不断高速运转,感觉脑细胞都要死光了,也想不出一点有用的法子。
他又焦急又迷茫,无从下手,如坐针毡。
蒋沐凡烦躁的揉了揉疼的一跳一跳的太阳穴:我就是个臭弹琴的,又不是侦探,方黎你是何苦这么为难我。
贺白在橱柜里找到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茉莉花茶,他烧了壶水拿大玻璃杯泡了两杯。
贺白将茶端到了蒋沐凡跟前,淡淡的说:“刘敏说任明被医院安排出差,可能得半个月,任务比较特殊还签了保密协议,中午回来收拾了点换洗衣服就走了,她也云里雾里不清楚具体情况,看起来也挺担心的。”
“那应该是跟着方黎一块儿走了。”蒋沐凡把玻璃杯抱在怀里,“医院再怎么保密也没有权利完全断了任明和家人的联系吧?他又不属于军医。”
“过几天不好说,但今天刘敏肯定什么也不知道了。”贺白再次坐回了蒋沐凡身边的单人沙发上,“不过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起码一时半会儿方黎出不了永宁。”
“方黎他妈什么办不到?万一把任明也带国外去了呢?”
“她没必要啊,你想想,她这次把任明带走能出于什么理由呢?”贺白将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她压根就看不上任明这一套,她在m国有的是前卫的医疗资源,她能带走永医大的两个血液骨干,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现在人手不够,今天小孙不也说了,严宁就带了两个医生过来,而且方黎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想他妈妈也不敢带他动身出国,不说出国,出省都不可能,永医大的血液在全国都是顶尖,跟首都的那几个大院可以说不分伯仲,所以我猜方黎现在连永宁都没出,并且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只有他妈把m国人接来的可能,不太可能这么快把方黎送走。”
蒋沐凡听了贺白的推测,像是吃了半颗定心丸:“你说的有道理,那我现在”
贺白瞥了一眼蒋沐凡,眼中带了丝冷气:“他就在永宁,你还担心什么?”
“”
“我会想办法联系上任明,但你不能去找他。”贺白淡淡的说。
蒋沐凡沉默片刻,闷着头憋出了一句:“不行。”
贺白忽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意思,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以为你知道方黎在哪儿了,就能顺顺利利的见到人吗?他妈会让你见方黎吗?方黎又会想见你吗?到时候他妈会怎么对你?到时候方黎还护得住你吗?”
“我为什么要让他护?我有什么好怕的。”蒋沐凡抬眼,话中带着愠怒,“我说过,他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面前。”
死没良心的,贺白想。
他把蒋沐凡在一旁晾了几秒钟,抬手揉了揉鼻梁:“先想办法打听方黎在哪儿吧,今天正是风口浪尖上,肯定谁都问不出来,估计得等两天才能有消息,你先稳住,别着急。”
片刻之后,蒋沐凡见贺白和自己都收回了各自的偏激,低下头小声念了一句:“对不起,哥。”
“”
“刚我话说重了。”
贺白看向蒋沐凡,心头一软。
窗外天色渐晚,云朵被夕阳烧的通红,一片暖橘色的光罩在蒋沐凡的半张脸上。
贺白清咳两声,不想再与其争辩。
“走吧,吃点东西去?”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
蒋沐凡愁容满面,明显的兴致不高,但到了饭点儿,他也不好让贺白陪他饿肚子。
刚好可以蹭贺白的车从这鸟不拉屎的新区回市里,他虽然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回二环那个房子,但晚上总不能在贺白这儿呆着。
他磨磨蹭蹭的答应了一声,跟着贺白一块儿站起了身。
贺白见蒋沐凡少见的好说话,心情不错,他从玄关的衣架上取下蒋沐凡的外套递到了蒋沐凡手里:“想吃什么?”
“都可以,听你的。”
很明显蒋沐凡心就不在这顿饭上,可贺白就是不愿意看明白,他利索的穿好外套穿好鞋,不由分说的拽过蒋沐凡的裤腿,帮蒋沐凡也把鞋穿好。
除了因为蒋沐凡今天晕倒过一次,24小时之内还是要仔细观察,最好不要有大动作以外,他还存有私心,自己到底没成真菩萨,好歹还是个有贪念有欲/望有血有肉的男人。
蒋沐凡还没来得及拒绝贺白的好意,贺白就已经清清爽爽的站起来了。
两人再次回到了车上,贺白对于跟蒋沐凡吃什么也是比较没主意,他对吃的不挑,唯独就喜欢个日料。
平日上班都是跟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们一块儿拿外卖凑活,聚餐也不常去,不是烧烤就是火锅,他不喜欢,在外最常去的馆子就是郑强的店。
郑强的鱼是他和任明公认的新鲜干净,师傅手艺也好,能把所有食材的本味都融合发挥到极致,但很显然这会儿带蒋沐凡去吃个日料,那不是有病是有什么。
贺白无奈,谁让他就是这么个一板一眼没什么生活情趣的人。
蒋沐凡坐在车子上心事重重的发呆,没注意到贺白在一边驾驶座上坐着迟迟没点火。
“唔”贺白掏出手机打算在某餐饮平台上搜一个位置合适,评分最高且环境不错的随便吃什么的馆子出来,反正蒋沐凡是个从小就不挑嘴的人。
“川鲁粤淮扬,挑一个吧?”贺白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刷着手机问。
“嗯?”蒋沐凡才回神,捋好了舌头说:“都行啊都行,别太麻烦,你不是爱吃日料吗?吃个日料也行,今天辛苦你了,我请客。”
贺白心里仿佛有个小风铃在空中叮铃铃了一下:这死没良心的心里还有点我这还差不多。
他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翘起,把手机扔在车上的储物格里,发动了车子。
贺白没那么没眼色的真带蒋沐凡去吃日料,浪漫精致的小包房是用来品味真正的美味的,或者就是用来约小会的。
他那几个压箱底收藏的精品日料店里面的那些新鲜漂亮的鱼,要这会儿进了这个要死不活的蒋沐凡的嘴里了,那就是浪费。
黑色xc90出了院子来了个漂亮的左转,朝永宁市里奔去。
贺白没走远,找了个新区新开的排名前三的淮扬菜馆子,跟蒋沐凡点了一份蟹粉狮子头,一份大煮干丝,一盘油焖春笋,再一人一例东坡肉。
淮阳馆子装成了南方园林的小格调,桌上菜码的也是颇具风雅之味,桌前一边儿坐着一位正儿八经的深色风衣,一边儿坐着一个舒适休闲的牛仔夹克。
既不像老板谈事儿,也不像兄弟小聚,情侣约会就更别提,贺白找的这体面馆子,把他两人放进来,倒像是爸爸带着刚上大学的乖儿子来自己常来的菜馆吃饭的。
蒋沐凡本就拘谨,被这老气横秋的店内气氛整的更是觉得格格不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贺白也是绷着个脸,哭笑不得。
好在菜不错,清淡有营养,最适合给现在的蒋沐凡吃。
蟹粉狮子头实为精品,蒋沐凡挖了一大半,混着高汤下了整整一碗米饭。
这顿饭吃的挺开心,但谁都不太想结束的太快。
贺白是贪恋跟蒋沐凡单独呆在一起的每一分钟,而蒋沐凡是不知道这顿饭吃完了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方黎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他还问不出个水落石出来,现在理智也慢慢回来了,蒋沐凡也知道应该先按兵不动,等过两天风声过去一点,就看贺白的了。
贺白推测的很合理,方黎既然一时半会儿走不了,那他就不差这两天的所谓流浪。
又不是热恋时的小姑娘,他没什么抓心挠肝的思念,就是怕孤单罢了,尽管贺白分析的面面俱到,让他没什么理由再去患得患失,但毕竟方黎一个病人,还是六年来头一次忽然踪迹不明,这第一个晚上还是最难熬的。
不过蒋沐凡好赖是个成年人,矫情只存在心里,见时候差不多了,他坦坦荡荡的打算跟贺白告别。
他大概导航了一下,这小馆子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个地铁站,换乘一次就能回去,可贺白怎么答应让他一个人回去,贺白巴不得跟蒋沐凡在自己那个秘密基地窝一个晚上。
人就是得到的越多就越贪心,贺白把怎么给蒋萍交代的话都想好了,甚至怎么跟贺薇对口风都在心里过了遍场,内心世界跟个偷偷恋爱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纯情的不得了。
见蒋沐凡要走,贺白无奈认清现实,强行把自己从那个粉红色的魔幻世界里拉出来。
他黑着脸想:不跟他过夜就不过,那新区离二环晃地铁要晃将近两个小时,他门口停的车是摆设?
就这么不愿意欠他人情?奥利奥也要还,油费都不愿意蹭!
贺白掐着蒋沐凡的肩就往车里塞,一点不容商量道:“送你。”
蒋沐凡也懒得跟贺白掰扯,没假客气两下就坐进了副驾驶,反正他跟方黎的那个房子贺白又不是没去过。
不但去过还过了个夜呢,今天方黎又不在,他爱受这尴尬罪就让他受着吧。
春季已经过半,天黑的也晚了,贺白把蒋沐凡送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天还没黑透。
跟贺白简单告了别蒋沐凡就进了小区。
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妙妙楼管还能把他跟2603对上号不能。
蒋沐凡径直走到了自家楼下,在一楼的楼管办公桌前见到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这人打扮的一副精英面孔,既不像业主更不可能是物业的人。
那人见蒋沐凡进来若有若无的瞟了两眼蒋沐凡,此时楼里就他两人,蒋沐凡见人看他,便一脑门子雾水的冲人家轻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莫名其妙的招呼,蒋沐凡也没多想,往进走摁电梯去了。
单纯的猎物永远都不知道陷阱会设在哪里,狡猾的狩猎者总能清楚猎物的软肋。
蒋沐凡一上到26楼才发觉出不对来——门被换了。
以前他们跟社区团购的那个国产密码锁被连门带锁的连锅端,换了一套德国品牌的密码锁一体的防盗门。
就离谱。
蒋沐凡惊得眼睛都要掉地上。
这损招也就严宁能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