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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疯又疯得不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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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牧压低了声音,狭长的狐狸眼偏过去瞥了肩头的乌鸦一眼。

    顿时耳边清静了下来。

    大步迈向高阁,他紧随着米竹上楼寻人,一脚踹开扇扇厢房的门。

    轰然打开的雕花门满是烟尘,从一楼一直寻找到了六楼,才找到了一丝端倪。

    屋里空无一人,床幔被拉扯下来,拴在了雕花窗台。

    二人凑近窗台,才见到墨蓝色的床幔垂在了近地面,显然是白礼楠翻逃走了。

    水牧偏过头,瞥了一眼肩头面色森然的乌鸦,哂笑道,“温乌鸦,你似乎自作多情了。”

    白礼楠根本就不想躲在这高阁。

    蓝色灵力凝聚成的锁链松开,温南风乘机飞出了窗,滑翔而下,消失在院落里的荫蔽处。

    “殿下,跟着温乌鸦去寻白礼楠吧。”

    水牧将手掌搭在米竹腰间,隔着细软的布料摩挲。

    一手按住他的大掌,米竹抬眼向屋外望去。

    屋檐挂满了鬼魂,它们还是在战战兢兢地,不肯踏进阁楼半步——白礼楠还在屋里。

    “白掌柜,你若是出了南风的府邸,还能逃的了吗”

    米竹背对窗台,目光扫视这屋里的柜台、床榻,可明明愣是寻不到一处可以藏匿的地方。

    愈发好奇他到底藏在了哪里。

    屋外夏风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既然早晚能抓到我,又何必亲自来一趟,多管闲事。”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白皙的手掌掐住了米竹的后颈,另一只手握着一片碎瓷,染了他自己的血。

    竟然能藏在身后的窗台。

    米竹梗着玉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脚下。

    原来是直接站在第五层的檐台,贴着墙壁而匿。

    顿时,水牧隐隐化形,耳尖缓缓覆盖上了赤色狐毛,掌心在身后凝聚起蓝雾。

    白礼楠的声音徐徐如泉,“还是你们在忌惮我你们怎么发现我还没有离开的呢”

    目光沉沉俯视手里的一截白皙的脖颈,再往上便是优美的弧度,直至见到米竹的耳朵。

    那只明明被他削掉了耳尖的耳朵——已经长回来了。

    白礼楠眼底藏不住惊愕,握着碎瓷片的手指一顿,“真是世道不公,怎么会让妖出现呢。”

    掐着米竹的手掌渐渐松开,他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碎瓷片,丢弃在了地上。

    与妖对抗没有胜算。

    他将米竹一推,推进了水牧怀里,自己则扶着窗的横木一跃进屋。

    蓬大的狐狸尾巴卷住米竹的腰,狐尾护在她的背脊。

    米竹转身望向白礼楠,他的眼下青紫一片,似乎是因为温南风给他熬的药起了作用。

    清醒之后便陷入无尽的懊悔而寝食难安。

    “若只是凡人,倒是当真抓不到你。”

    米竹不禁感叹,不愧是十岁烧杀全族的人。可惜误入歧途也回不了头。

    望向雕花窗外,面色酡红的亡灵小孩正趴在外头偷偷瞧着。

    那个白家的第十一个养子。

    米竹会心一笑,将小孩捞进屋里来,牵着他的手,任由他紧紧攥着衣裙。

    他将绯红的小脸埋在米竹衣裙,悄悄偏过头望着白礼楠,眼中迷茫之余还有恐惧。

    米竹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望向白礼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能寻到你吗是你哥哥寻到你的。”

    清浅的瞳孔微微震颤,白礼楠抬眼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兄弟……”

    说完,不过半晌,他的神色混沌,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啊……有的……”

    似是幡然醒来,白礼楠眼眸中渐渐清晰,变幻着的神色赶不及让人捉摸。

    他望着米竹的衣裙,鹅黄色的布料起了褶子,可他看不见那个小孩。

    米竹替他回想,“你还记得他们怎么死的吗?那个躲在马车夹层的,你的十一……”

    “闭嘴!”

    发红的眼眶徒增破碎气息,白礼楠沙哑的声音抢先压住她所要说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温南风告诉你的是吗”

    米竹蹲下身,一手按住又受到惊吓的小孩,一手替他撩拨整理好发丝,“别害怕,你弟弟还记得你。”

    面色酡红的小孩眼神慌乱,不知有没有听懂。

    闻言,白礼楠蹙起眉,似乎明白了她在通灵。

    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十一哥,那个曾经同他形影不离的人,唯一不忌惮没有财产可以继承的兄长。

    可是他最后也没有救自己。

    白礼楠眼神冰凉,望着米竹面前的虚空,他知道十一哥就在身前。

    “懦弱的东西,怕是至死都不会忏悔。”

    窗口大敞着,亡灵小孩听到了白礼楠的话,泪水乍收,痴痴地望着他。倏然嚎叫着飘离了。

    米竹动作一顿,停在空中的手徐徐收回,神色浅浅,“你成功将他赶走了。满意了吗”

    她踱步回水牧身边,清浅的眼眸望白礼楠,“或许你在放火之前去看他一眼,会有所不同。”

    不待他反应过来,水牧将话往下接,“他瘦骨嶙嶙长卧病榻,被白家的其他养子喂了曼陀罗。”

    良久,白礼楠直觉得喉咙间溢出血腥气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他们都是狼子野心……”

    明明是他占了马车夹层,明明是他久久没有寻人来救自己,明明是他……

    悠然想起当年大火之中,白礼楠在一间僻静的屋里寻到的一具骨尸,还同样割了它的耳朵——

    那具只剩骨的尸体就是十一……

    乌鸦嘶鸣声凄厉,屋外火光闪动。

    “这是怎么了!”

    一团火光飞扑进了阁楼,瘫倒在米竹面前,是一只被烧杀的乌鸦。

    院子里满是官差。

    他们在向乌鸦喷洒柴油,用燃着的火药石掷在它们的羽翼上。

    “别让这群牲畜跑了!快投!”

    “太晦气了!温南风竟然私藏乌鸦,将缉拿令传下去!”

    不待水牧出手,高阁上跃出另一抹白色身影,是白礼楠抓着拴在窗台的床幔,直接从六楼往下跳。

    白衣翩翩,他凌乱的发丝猎猎作响,“住手!”

    踉跄着地,他站定在院落里,引得官差驻足观望。

    为首的捕快将长剑一拔,指着他,“你果然在这,这一回休想再逃!”

    官差应声抛掉手中的火药石和柴油,拔剑追上,任由满院的乌鸦嘶鸣声此起彼伏。

    望着那一抹白色的疾行身影,米竹眼底涌动晦暗之色,“疯又疯得不彻底,真是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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